陳薇聽到農用車刺耳的喇叭聲,從食堂裡跑過來時,正好看周春雨抱着王比安直衝進大廳,陳薇眼一黑,差點摔倒在地,謝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陳薇的身子:“姐,王比安沒被喪屍咬。”
這時,王比安也在周春雨懷裡嚷了句:“媽,我沒事,只是腳上破了個小傷口。”
陳薇一聽王比安沒被喪屍咬,精神就是一振,再聽到王比安說話的聲音清脆並無大礙,這才緩過氣來,連忙扶着謝玲的手,跟着周春雨上了電梯。
周春雨咬着牙,從牙縫裡一字一字迸出一句話:“陳姐,對不起。”
謝玲現在哪裡還有心情追究什麼責任,只是連聲問:“王比安到底怎麼受的傷?”
旁邊的錢正昂道:“被一隻智屍用不什麼東西紮了一下,還好只是傷及了表皮,流的血也並不多,之於是被什麼傷的,我到手術室再細細檢查一下。”
陳薇湊近王比安翹着的光腳丫一看,果然,腳背上有個小小的出血點,旁邊有一縷已經乾結的血跡。這傷,的確不重。
胸中一口氣,這纔算順過來。
沈慕古侷促不安地道:“陳姐,真是對不起,當時我們都在王比安身邊呢,那又是隻小智屍,王比安都佔着上風呢,沒想到那小智屍不知拿了樣什麼東西來,紮了王比安一下。真是太快了,我們根本反應不過來。”
陳薇根本沒心思聽什麼事情經過,但她也知道,包括周春雨在內,都對王路的受傷很內疚,甚至因此引發出不少矛盾,現在王比安又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受傷,她如果不安撫一下衆人,肯定對今後的士氣有所影陳薇儘量放緩語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不要說什麼對不起了我相信大家都不是有意的,王比安跟着你們去打喪屍,原本就是進行生存鍛鍊,難免磕着碰着。無心之失就不要說它了。”
這時,衆人已經進了手術室,周春雨把王比安放上手術牀,錢正昂立刻端着手術器械上前檢查,他先用酒精在王比安受傷處擦了撐,酒精的刺激性讓王比安抽了口冷氣,接着又拿着一把尖頭鑷子在傷口處擺弄了一下他很快又直起腰,將鑷子尖上的一樣細細的黑色物放到旁邊的盆子裡,對陳薇道:“陳姐,王比安的傷口不大也不深,這是插在傷口裡的異物,已經被我取出來了。”
陳薇忙湊到盤前,細細看那下尖上粗黑色的柱狀體,越看越覺得熟悉擡起頭對錢正昂道:“錢醫生,這東西看着怎麼像鉛······”
“鉛筆是吧?陳姐,你猜得沒錯就是鉛筆芯的尖頭。”錢正昂道。說着,他從旁邊找出了一張白紙,用鑷子夾着那黑色物體在紙上劃拉了幾下,紙上應手出現了幾條黑色的劃痕。果然是鉛筆頭。
沈慕古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嘿,一定是那小智屍隨手從閣樓上滿地的雜物裡撿來了一支鉛筆,胡亂扎到王比安的腳上。見鬼,王比安可穿着跑鞋,這鉛筆芯本身就脆,怎麼居然就穿透鞋面,扎破腳背呢?真他媽的邪門。”
看到弄傷兒子的只不過是鉛筆芯陳薇高高吊起的心徹底放下了,她靠在同樣長長吁出一口氣的謝玲身上,拍着胸口剛纔是真正差點嚇死。
錢正昂用雙氧水清洗了王比安的傷口,免得傷口裡殘留着鉛筆粉末,又用酒精擦了擦皮膚,塗上紅藥水灑了點消炎粉,最後貼上創口帖,然後拍拍王比安的肩:“好了,我們的小英雄,這幾天不要穿不透氣的跑鞋,不要讓傷口碰水,很快就能好了。”
王比安剛受傷時倒很勇敢,並沒有哭哭啼啼的,但現在聽說是一根鉛筆頭扎傷了自己,卻反而皺起眉頭來,吞吞吐吐地問:“錢醫生,我、我會不會得癌症啊?”
手術室內的衆人齊齊一愣,錢正昂也傻了眼:“王比安,你怎麼會想到癌症上去啊?”
王比安道:“我以前在網上看新聞,有新聞說一個人小時候被鉛筆頭扎傷了,等他年紀大了後,被鉛筆頭扎傷的地方就生癌了。”
衆人昏倒,現在網上的新聞都快變成玄幻小說了,謝玲揉着王比安的頭道:“傻小子,哪個人當學生的時候沒被鉛筆頭扎過?姐我也被扎過呢,還是扎手指甲裡,可痛了呢,還不一點事兒都沒有。”
旁邊沈慕古很狗腿地道:“我也經常被扎,不但有鉛筆還被鋼筆、圓珠筆扎破過手呢。”
王比安看了一圈,連陳薇、周春雨也在點頭,這才咧嘴一笑,跳下了手術牀,踢了踢腿:“謝謝錢叔叔。”
一場風波就此消於無形,陳薇笑着道:“走,吃晚飯去吧。今天我做了道糖醋鯽魚,大家嚐嚐。”
衆人鬧哄哄出門,王比安也換了雙手術室裡的拖鞋跟着,他的腳走得很順,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他腳上貼着創可貼。
錢正昂撓了撓頭,他本來想提醒一下陳薇,畢竟扎傷王比安的鉛筆出自智屍小女孩之手,誰知道鉛筆上會不會有生化病毒,但一想,上次爲了隔離王路的事,已經在崖山衆人中製造了大矛盾,衆人因此產生的隔膜到現在還沒徹底清除。這次如果自己再提出要隔離王比安,謝玲當場就能把自己叉出去,就連周春雨也不見得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錢正昂只是喜歡堅持專業素養,並不是個弱智,這勸說王比安隔離的念頭只是稍轉了轉,就被他扔到了九霄雲外,跟着衆人前往食堂吃糖醋鯽魚去了。
吃罷飯,陳薇給在龍王廟的王路打了個電話,王路剛剛喂梨頭吃了飯,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在山上,肯定又是泡麪了事,但要是讓梨頭餐餐吃麪條,周春雨非和他拼命不可,所以王路親自下廚,做了個兩道菜,蒸雞蛋和土豆泥和着菜稀飯,喂梨頭吃了。
陳薇細細把她從謝玲處聽來的王比安受傷的前前後後說了後,問王路:“要不要把王比安送到山上?”
王路語氣平淡地反問道:“爲什麼要送回山上?”
陳薇一怔,張口想說王比安在山下跟着周春雨殺喪屍不安全·今天才去了一天就受了傷,雖不致命,可也太危險了云云,可話沒出口,就知道自己錯了。王比安如果一直呆在山上龍王廟裡,這纔不安全呢。所謂慈母多敗兒,自己一不小心也差點犯了這錯。
電話那頭·王路道:“沒事兒我就掛電話了,對了,告訴王比安,他的電臺呼叫這幾天我會幫他完成的,讓他趁着這次難得的機會跟着周春雨他們好好學學。”
電話掛斷了,陳薇嘆了口氣,轉身去找王比安,王比安和周春雨等人正在注射室裡看電視·那兒原本爲了照顧來注射的病人長時間打點滴,在牆上掛了臺大平板電視,接着電腦可以播放影片。周春雨居然從電腦裡找到了《死神來了5》等盜版影片·這時幾個男人看得正起勁。
王比安每次看到影片中有人死於非命,就沒心沒肺地大笑,還大聲道:“這特技演得太假了,殺喪屍也比這片子來勁兒。”
陳薇過去拎起王比安的耳朵:“去,洗澡去,一身臭汗,人都成醃菜了。”
王比安踮着腳歪着頭,嘴裡嚷嚷着:“錢叔叔說了,傷口不能碰水。”
陳薇哼了一聲:“在腳上裹上保鮮膜,洗澡的時候傷口肯定碰不到水·走,洗澡去。”
王比安傻了眼,只得乖乖跟着陳薇往洗澡間而去。
陳薇邊走邊嘀咕:“都臭成這樣了還找藉口不洗澡,人家智屍都比你乾淨哩。”
王比安臉一紅,老媽說得還真沒錯呢,那隻閣樓上的智屍小女孩·的確穿得又幹淨又整潔,自己和它紐纏搏鬥了半天,並沒有從它身上嗅到什麼臭味,哪像自己,當時在閣樓上檢查自己腳上受的傷時,那隻跑鞋脫下來,整個閣樓就瀰漫着一股腳臭味,連自己都嗅到了。不過總算還好,自己再臭,也比不過老爸。說起來,那智屍小女孩爲什麼不臭呢,難道智屍也天天洗澡不成?
王比安腳上裹着保鮮膜在洗澡時,那隻從崖山衆人手裡逃脫的智屍小女孩正躲在鄞江鎮上的一間民宅裡,縮在一張牀底下,等着那刺眼又炎熱的光線消失,溫柔的黑夜再一次降臨。智屍小女孩知道,黑夜,是屬於它們的,那些怪物很少在夜晚來屠殺它們。
智屍小女孩等着,等天黑下來後,它想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出門有段時間了,它們是去找肉吃。多麼鮮嫩美味的肉啊,可惜現在肉已經越來越難找到了,智屍小女孩都忘記自己最後一次吃肉是什麼時候了,只記得那一次是在一片樹林中,爸爸找到了一隻頭上有尖角的龐然大物,那龐然大物身上有繩子,繩子和一棵樹纏在了一起,當爸爸撲上去撕咬它的喉嚨時,那龐然大物只會哞哞地叫。
那一次,自己一家和許多夥伴們吃得多開心啊,當溫熱的血液涌進喉嚨,冒着熱氣的、肌肉還在顫抖的肉塊吞下肚子時,智屍小女孩整個身體都在歡呼,在雀躍。可惜,那龐然大物雖然肉不少,可跟着自己一家的夥伴也很多,那肉很快就吃光了。那以後,智屍小女孩的印象就是長期的飢餓,餓得自己甚至想吃自己的手指頭。
直到那一天,爸爸媽媽帶着自己來到這個鎮子,然後爸爸和媽媽就和許多夥伴一起去找食物,爸爸說有個地方有好多好多食物,會給自己帶回許多許多的肉。
智屍小女孩和自己的夥伴乖乖在家等着,沒想到,爸爸媽媽遲遲不來,卻來了那幫恐怖的怪物。
智屍小女孩知道,怪物是自己一家和夥伴們的敵人,但有時候,怪物也是食物。智屍小女孩曾經見過別的夥伴吃怪物,可惜的是自己還沒嘗過那味道,但更多的時候,卻是怪物屠殺自己的夥伴,只是奇怪的是,怪物殺了夥伴後,卻並不吃它們。如果不是爲了吃,怪物們爲什麼要殺自己和夥伴呢。
這些問題太複雜,智屍小女孩用它還沒有進化覺醒的腦袋想不明白,它只能靜靜等着黑夜,去尋找爸爸媽媽。
黑夜終於降臨,智屍小女孩從牀下爬了出來,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它身上,智屍小女孩的手上有什麼東西在反光。那是一支圓規。
是的,那是支圓規,兩隻腳一隻夾着鉛筆芯,另一隻卻是尖頭,如今鉛筆芯已經斷了,尖頭上,卻凝結着一抹血跡。正是這東西,在閣樓上紮了王比安一下,而不是崖山衆人猜測的鉛筆。
閣樓的原主人,把衣櫃不但用來放衣物,也用下面的抽屜放些雜物,其中一個抽屜裡就放着孩子用過的學習用品,抽屜在打鬥中被打開弄翻了,裡面的各種學習用品撒了一地,其中的圓規,被智屍小女孩隨手抓來對付王比安。
智屍小女孩並沒有丟棄圓規,不知爲什麼,它對這種學習用具感到很親切,很熟悉,自己不但接觸過這種學習用具,還會熟練地使用它們,自己還因此評上五星小能手,還拿過獎章等等,什麼是五星小能手?什麼是獎章?自己爲什麼會想起這些?
智屍小女孩想深入思索,但遲鈍的大腦迫使它不得不放棄了這一企圖,它開始向鎮外走去,向記憶中爸爸媽媽尋找食物的方向走去那兒,正是衛生院的方向。
當智屍小女孩在月光下,找到衛生院緊鎖着的大門前時,包括王比安在內的崖山衆人,已經呼呼大睡,今天這一天也的確夠累的,所以當智屍小女孩在門口摸索着尋找父母親留下的痕跡時,沒有人發現它。
智屍小女孩在顫抖,因爲它在衛生院門口的水泥地上,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那是同類智屍死亡時,體內流出的液體的味道,同一味道,智屍小女孩以前曾經在被怪物殺死的同伴身上嗅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