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回,又歇了一回時,端硯青衣白裙,一身和宮中女使差不多的喪中打扮,帶着湖穎,悄悄從旁邊挪到李夏旁邊。
李夏看到兩人,暗暗鬆了口氣。
“半夜起,將軍就下令封了府,我想着姑娘這邊肯定比府裡要緊,只留澄心看家,我和湖穎、新安,挑了天青,金星和青花三個一起來了,新安帶着她們三個在外頭候着。”端硯靠近李夏,一邊給她整理着身後的靠墊,一邊低低稟報。
“嗯,我渴得很。”李夏往後靠了靠,心稍稍放鬆下來,身上一陣接一陣的痠痛漫涌上來。
端硯低低應了,示意湖穎近前侍候着,自己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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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另一角,江皇后冷冷看着李夏,和李夏身邊的丫頭,片刻,從眼角斜着太子妃魏玉澤,低低罵了句:“蠢貨!”
魏玉澤低眉垂眼,一聲沒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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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大會兒,端硯就託着一壺茶,一隻杯子,送到李夏面前,倒了杯茶,又從荷包中取了一小包點心出來。
李夏慢慢抿着茶,聽着端硯低低的稟報:“茶水司當值的是老左,侍衛那邊,是方統領當值,方統領的小廝剛沏了壺茶,我就截下了,嘗過了,老左撥了只茶爐,已經讓新安帶人看着熬燕窩粥了,食材都是咱們帶進來的東西……”
老左是信得過的人,方統領是柏家門下出身,也是能信任一二的,李夏暗暗鬆了口氣,掂了塊點心。
“咦,”對面不遠處,正跟隨老夫人說着話兒的唐嬪唐家玉見李夏從油紙包中掂了塊點心,咦了一聲,起身過來,伸頭看着旁邊几上擺的滿滿的各色點心,“這點心怎麼不吃?這些都是你愛吃的,你不是說宮裡的點心做的最好?”
“娘娘不知道,王妃有個毛病兒,大病初癒那幾天,不能沾油葷,不然就要腸胃不適。”李夏剛咬了一口蓮蓉酥,端硯急忙曲膝答道:“王妃這會兒比大病一場還要疲弱幾分,這幾樣點心,都是一絲油葷都沒有,連糖也不放,味兒不大好,可王妃只能吃這個。”
“王妃自小身子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家珊上前拉開唐家玉,“你眼睛有點兒腫了,過來我瞧瞧。”
靠近殿門的凹角里,姚賢妃抿着碗湯,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一幕幕你來我往。
喝了一壺茶,又吃了兩三塊點心,李夏感覺好多了,抿着茶,看着將餘下點心包起來的端硯,低低吩咐:“傳話給郭勝,江陰那邊,越亂越好,要快,還有,把姓王的拖進來。”
“嗯。”端硯低低應了,將油紙包小心的放到荷包裡,瞄了眼滴漏,這一刻鐘又過去了,李夏站起來往棺前守靈舉哀,端硯收拾了茶壺茶杯,往茶水間送回去。
又到更衣的時辰,李夏剛撐着了站起來,姚賢妃伸手扶住她,“王妃可還好?您臉色蒼白的很。”
“還撐得住。”李夏低應了句,靠着姚賢妃藉着些力,往偏殿進去。
“這偏殿人多,有些氣悶,要不,我扶您到外面小園子裡透透氣?”姚賢妃建議道。
“我正想出去透透氣,多謝娘娘。”李夏應了,和姚賢妃一起,出了偏殿,坐到小園子中間的石凳子上,端硯垂手站在偏殿門口,遠遠看着等着聽吩咐。
“娘娘的事,昨天聽韓尚宮說了。”兩人坐下,李夏先開口道:“太后娘娘已經走了,過往已經過去,從今往後,娘娘只須照顧好自己,萬事以自己爲重。”
姚賢妃一個怔神,她沒想到她這麼直接,更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撒手放開她,一別兩寬從此各自其路。
“王妃真是乾脆。”姚賢妃抖了抖裙子,神情目光彷彿一陣風捲走薄霧,露出碧青的天。整個人由溫吞柔婉而棱角分明起來。
“要是隻有我自己,這會兒抽身退步,站乾岸兒看場大戲,高興了撥撥火挑挑事兒,活也好死也行,都不是大事。可我還有兩個弟弟,一羣侄子侄女兒,大侄女兒今年春天裡,十里紅妝嫁了,聽說現在已經懷上身子了。”
姚賢妃的話頓住,臉上露出絲絲笑意,彷彿籠了層春日暖陽,“弟弟常常打發人來說些家常,我最愛聽這些,上個月勝哥兒帶了封信給我,說他阿爹偷偷摸摸跑到寺裡上香,求菩薩保佑大姐兒這一胎平平安安,順順當當,結果被他和他阿孃迎頭撞上了。我笑了好久。”
姚賢妃看向李夏,“娘娘有什麼打算,從來沒跟我說過,不過,我看了這些年……”姚賢妃頓了頓,“現在呢?王妃有什麼打算?”
李夏看着她,沒說話。
姚賢妃一聲乾笑,“江氏心狠手辣,不知道容人二字怎麼寫,也沒有原諒饒恕這一說,太子即位的時候,也就是我姐弟三人傾家滅門的時候,蘇氏反覆無常,象娘娘說的那樣,閨閣女子而已。我早就絕了生育,年紀又大了,宮中沒有依恃,朝中沒有援手,王妃有什麼打算?”
“爲人兒女,孝字最重,我和王爺沒什麼打算,不過盡力做好一個孝字,不讓娘娘的心願落空罷了。”李夏迎着姚賢妃的目光。
“請容附驥。”姚賢妃微微欠身,垂眼恭敬道。
“娘娘言重了,有娘娘援手,必定事半功倍。”李夏微微頜首,以示還禮。
“宮裡的人,真要都撤了?”姚賢妃打量着四周,語調閒閒。
“該撤的都得撤走。”
“嗯,明面上,或是露出行藏的,撤走比留下好,不然,照江氏的手段,揪出一個,指定能審出扯出幾個。江氏是個有本事的,娘娘一走,不過一年兩年,這宮裡,只怕就是鐵桶一隻了,你得有個數。”姚賢妃看着李夏,鄭重道。
“嗯。”李夏眼皮微垂,“魏玉澤心軟人善,是個可以來往的。”
“好。”姚賢妃應了一聲,想冷笑又抿了回去,在這樣的地方,心軟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