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相好”洪嬌嬌居然還稱呼自己“童副處長”,童副組織員心裡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悲涼,院子裡面的路上顯然不適合聊天,他在洪嬌嬌的引領下,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進了發改委樓上一間閒置的會議室。
進入空蕩蕩的會議室後,洪嬌嬌張羅着要給童副組織員倒茶,他連忙擺擺手拒絕:“不必了,我一會就走。”
兩人坐下來聊了一會以往的舊事後,洪嬌嬌很有感觸的對童副組織員說:“我現在倒是要謝謝黃一天搶走了我的臺辦主任位置,否則,我就是普水的一個小臺辦主任,混得不好,說不定和那個倒黴的趙小泉一眼,呆不下去,被人欺侮,更不會有機會來省城工作。”
童副組織員聽了這話臉上尷尬笑笑,衝洪嬌嬌隨口道:“你真的很有福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天到了省發展改革委發展的機會那是太多了,你一個女幹部發展機會更加的多,對了,你還不知道吧?黃一天最近也在省城,正被省委組織部借用呢。”
“什麼?黃一天也在省城,他被省委組織部借用?這怎麼可能?”洪嬌嬌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神情,“我是聽說他在縣裡和朱愛江縣長斗的很是厲害,不知道什麼原因,朱愛江竟然被弄了一個處分,看來此人關係很是過硬。我聽說他很是張狂的在鄉下當什麼黨委書記嗎?什麼時候跑到省城來了?”
童副組織員連忙把黃一天被借用到省委組織部的來龍去脈跟洪嬌嬌說了一遍,末了,忍不住當着洪嬌嬌的面嘆息道:
“依我看,這小子以後必定是前途無量啊,年紀輕輕就被省委組織部領導相中借用到工作組,這在咱們省內組工系統也是聞所未聞。”
洪嬌嬌聽了這話,眼裡不由露出一道兇狠光芒,她顯然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死敵黃一天居然有了被省委組織部領導賞識的機會?這讓她頓時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難受。她忍不住衝童副組織員把心裡的大實話禿嚕出來:
“童副處長,我實在是搞不懂那個黃一天究竟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明明是一個出身農村的普通大學生,畢業後進了機關一年多也沒什麼驚人的動靜,這兩年卻突然像是老天爺特別眷顧一次次升官發財,讓很多人無法理解。”
“或許他祖上積德吧?”童副組織員苦笑着應了一句。
“什麼祖上積德?我在機關裡混了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他這樣一個沒有背景關係也能步步高昇的主,難不成他的女朋友馮佳媛家庭背景不錯?對!一定是!我看她整天開着一輛白色本田轎車上班,就算她家裡沒什麼政治背影有錢是肯定的。”
洪嬌嬌蹙眉思考的同時,嘴裡噼裡啪啦分析死敵黃一天這兩年在官場一帆風順的原因,當她嘴裡說出“馮佳媛”的名字,童副組織員臉上卻明顯愣了一下。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衝洪嬌嬌追問:“你剛纔說什麼?黃一天的女朋友名字叫馮佳媛?”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洪嬌嬌見童副組織員對這個名字感興趣,以爲他知道什麼相關內幕消息,連忙瞪圓眼睛看向他。
“你說的那個馮佳媛,年紀有多大?開的車子掛什麼牌照?還有,她家在哪?家裡還有什麼人?”童副組織員突然衝洪嬌嬌提出一連串問題。
洪嬌嬌皺眉想了好大一會才一一回答:“那女孩也就二十出頭吧,長相還可以,好像家住在普安市區,至於她家裡究竟還有什麼人,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她開的車子實在是太過招搖,那車牌是省城的車牌號。號碼還特別好。”
“你說馮佳媛的車子掛着省城的車牌號?”童副組織員像是發現新大陸口氣衝洪嬌嬌問道,“具體車牌號多少還記得嗎?”
洪嬌嬌立馬回答:“前面記不清了,反正尾號是四個八。”
“四個八?”
童副組織員頓時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眼神呆滯一動不動,心裡像是有個聲音在嘲笑他:“難怪你每回跟黃一天過不去都會落一個倒黴透頂的下場,人家可是普安市委書記的未來女婿,是省城胡氏衣族的姻親,你一個在省城立足未穩的小小副處長居然膽大包天跟胡家人鬥?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
作爲一名省委組織部的老員工,他對省城四大家族中一些年紀相仿的年輕一輩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巴結,所以平素喜歡收集這些人相關信息。當洪嬌嬌剛纔說出馮佳媛的名字和車牌號碼,他心裡立馬豁亮起來,總算是明白了自己跟黃一天對陣屢戰屢敗的真正原因。
童副組織員突然沒什麼心思再上樓拜訪老朋友,他感覺自己心裡像是壓了一塊鐵製的秤砣沉甸甸難受,他也沒什麼心情再跟洪嬌嬌多說什麼,簡單客套了幾句後擡腳走人。童副組織員從省發改委出來後,一個人拎着公文包漫無目的在大街上走着,五月,省城雲南路人行道兩旁高大的梧桐正吐出縷縷絲絮隨風漫天飛舞。
令人厭煩的絲絮無孔不入不時鑽進行人的衣領鼻孔,很多人大熱天戴上口罩和眼睛全副武裝前行,童副組織員卻像渾然不覺任由絲絮鑽入衣領步履沉重往前走。
直到今天,童副組織員才恍然大悟,爲什麼這兩年他的官運突然像是中了魔咒處處受阻,他居然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胡家的女婿黃一天?還和人家鬥,那不是找死嗎?
想想也真是好笑,當初他還以爲黃一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縣機關小官僚,沒有什麼可擔心和顧忌的,就是要想辦法整死他,直到自己因爲徇私舞弊以及作風問題被抓住把柄捱了處分後,他還固執己見覺的自己不過是運氣不好。
“幸虧今天在省發改委遇到了洪嬌嬌,奶奶的,若不是從洪嬌嬌口中得知黃一天的女朋友姓名和車牌號碼,恐怕自己一輩子也不會想到爲什麼每回碰到黃一天總會倒黴透頂,想不通黃一天爲什麼總是那麼走運。”他似乎又在心裡慶幸。
省城有私家車的人不少,但是尾號爲四個八的車子卻沒有幾輛,尤其是一個二十出頭姑娘開的白色本田轎車,這幾個信息湊在一塊立馬讓他想起普安市委書記的獨生女兒馮佳媛。
想當初,普安市委胡書記提拔的時候還是頂頭上司鍾副部長親自出馬考察,他曾經聽鍾副部長親口說過,“這位普安市委書記是胡家的女婿,所以纔會仕途順利飛黃騰達”。
當時一桌子下屬紛紛衝鍾副部長玩笑口氣打聽:“胡家的女婿進步就是快啊,胡家還缺女婿嗎?倒插門也行啊!”
鍾副部長笑了半天透露說:“如果你們年輕的話也不是沒有機會,這位市委書記還有個女兒叫馮佳媛,只不過人家現在還是個學生。”
幾年前的笑話直到今天依舊記憶猶新,“馮佳媛”的名字就這樣深深刻在了童副組織員的腦海裡,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幾年後的今天,馮佳媛居然成了黃一天的女朋友?
“是該好好想想了”,童副組織員一邊步履沉重慢慢往前走,一邊在心裡盤算開來,“早知道黃一天是胡家的女婿,是馮佳媛的男朋友,當初在普水縣頭回見面的時候就不該得罪他,不僅不該得罪還應該死乞白賴的巴結他纔對。
只要巴結上黃一天,有了他背後胡家的支持,別說在省委組織部混一個副處長,哪怕是處長,副廳長也是有可能的。”
童副組織員覺的自己總算是明白了省委組織部辦公室的盧主任爲什麼一直對黃一天禮遇有加,他覺的盧主任必定是早已知曉其中內情纔會對黃一天另眼相看,奶奶的,什麼老校友的情誼?什麼師兄弟,這不過是個由頭罷了。
看看盧主任,自從巴結上了黃一天那真是諸事順利,升官發財又深得部領導賞識,過不了兩年肯定有機會到底下獨當一面當領導,或者提拔爲省委組織部的領導。再看看自己,原本跟盧主任都是副處級領導,都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多年,結果卻落一個被領導勒令趕出省委組織部的下場,這真是天差地別!
童副組織員也是個頭腦活絡的主,否則,他在心裡默默總結,“犯了錯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及時改正,如果這時候自己能轉頭像盧主任一樣巴結好黃一天,或許一切會完全不同,把大腿是生存法則,更是升遷的法則。”
童副組織員想到這裡突然覺的豁然開朗,“對呀!爲什麼不能掉轉船頭主動巴結討好黃一天呢?只要巴結了這位胡家女婿,以後還愁沒有好日子過?”
良禽擇木而棲。
現在的社會任何人幹部想要在官場擁有一席之地,背後沒有靠山罩着肯定不行,放眼全省還有哪個靠山比四大家族中的胡氏一族更牛逼?
心動不如行動。
當晚,黃一天正在賓館房間裡休息,門外悅耳門鈴聲驟然響起,他不緊不慢走過去先透過貓眼看了一下,童副組織員正滿臉堆笑站在門口。這讓黃一天心裡不禁犯疑:
“大晚上童副組織員跑到自己房間來幹什麼?不會是爲了報仇雪恨手裡拎了武器想要對自己痛下狠手吧?”
他又仔細看了一眼童副組織員手裡拎什麼物件,還沒等他看清楚就聽見門口的童副組織員正滿臉諂笑低聲對門內說:“黃書記,我今兒是特意登門賠罪來了,請黃書記開開門吧。”
黃一天猶豫片刻,想想這裡畢竟是賓館,左右都有人住着還有樓層管理員,再看童副組織員單槍匹馬態度謙卑,心一橫打開房門,身體堵在門口問他:
“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