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歐陽君是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這位仁兄油頭垢面的縮在角落,被警察叔叔放出來時已經蹲傻了。
周青峰打這傢伙的電話打不通,只能按地址上門去找。他的工作室在天陽大學附近租住的民房小樓,也是他的家。找到地方敲了半天門,房東從樓下跑上來......
“你們找誰呀?”
“找歐陽君。”
“他被派出所抓去了。”
“啊......,爲什麼?”
“他半夜跑上樓頂,架了個望遠鏡偷看對面女學生洗澡。被人家一個電話報警,抓了個人贓俱獲。他還抵賴說研究星星,可當晚是陰天。”
這......,至於嗎?
周青峰瞬間後悔來這一趟了。他找的哪裡是死宅?分明是變態。在房東看同案犯的目光注視下,他默默下樓,腦袋都不敢擡。
走到樓下,房東還特意指着對面樓一個晾衣服的女孩說道:“喏,偷窺的就是那個姑娘。小夥子,跟你朋友說一聲,他眼光真是不咋地。”
被偷窺的女孩長的跟‘如花’一般,叫周青峰眉頭皺的更緊。他難堪的臉皮發熱,跟房東低聲解釋,“您搞錯了,我不是歐陽君朋友,都不認識他。”
房東呵呵冷笑,顯然是不信,“那你找他幹什麼?”
“有些業務上的事想聯繫他。不過現在想想,算了。”周青峰就想撇清關係快點走,這場面實在沒法待。
結果就這句話,房東來勁了。他一把抓住周青峰的胳膊,“有業務?能賺錢嗎?歐陽君兩個月沒交房租了,給他個機會吧。好歹讓他賺點錢,把房租交了。”
我......,佛慈悲啊!
沒來由攤上這麼件事,簡直禍從天降。
這下不管怎麼解釋都沒用,周青峰想掙差點把袖子給扯了。房東硬把他抓着去了附近的派出所。那急切的架勢,他要是不去只怕會被當做歐陽君的同類報警。
到了派出所,歐陽君剛剛被放出來。經過房東介紹,他算是認識了主動上門的周青峰,卻蔫頭耷腦的應了句:“找我?能先借點錢嗎?這個月生活費都沒了。”
呵呵呵......,這還有天理嗎?我真的是路過啊!
周大爺都要哭出來,這果然是來做慈善事業的。可事情都遇上了,房東還在旁邊盯着,他只能在路邊攤請歐陽君吃頓麪條。
歐陽君那張臉大概好幾天沒洗,油脂分泌旺盛,看着滑膩膩的。他還留着一頭長髮,頗有文學青年的氣質——事後問過他,說是沒錢理髮,有錢了只想剃光頭。
雞蛋麪吃了一半,歐陽君好像纔回魂似的,擡頭問了句:“這位......,怎麼稱呼?找我啥事?”
“找你談業務的。”房東還跟在一旁呢,急急說了句。他這會倒是詫異的盯着周青峰,好像見鬼一般。
因爲周大爺覺着自己也不能白來,乾脆把中午飯也解決了吧——於是桌面多了一疊碗。
同樣是麪條,歐陽君的碗裡清湯寡水只有麪條。周青峰的碗裡又是蛋又是肉,他還一口氣吃了五碗。麪館老闆瞠目結舌,來吃麪的好多學生也驚訝不已。
歐陽君朝麪館掃了一圈,不少人正關注周青峰。有個漂亮妹子公開舉起手機拍他的照片,似乎正在想如何搭訕要電話號碼——完美之軀的魅力確實夠大。
“談啥業務?”歐陽君問道。
“我要做個特別的遊戲。”周青峰沒好氣的說道,“在網上隨便搜到你的信息,就想過來談談。打你電話打不通,沒想到你在派出所裡。”
“人生艱難啊......”歐陽君嘆了一聲,趕緊扒拉碗裡的麪條,含糊的嘟囔一句:“我也不想的,可當晚突然間就有種無法剋制的慾望,終究釀成慘劇。我事後檢討......”
“行行行,我不是來跟你討論人生哲學的。”
“你想做什麼遊戲?”
“我想模擬一個全新的世界,有魔法的世界,這個世界存在一套和我們當前世界完全不同的物理和化學規則。這不是簡單的釋放某種畫面效果,是實實在在的模擬。”
“如果連基本規則都是全新的,那麼你首先需要一個新的遊戲引擎。這個難度可不小。而且這不像是遊戲,反而像是真正的模擬軟件,開發量很大的。”
“我知道開發量很大,所以可以暫時簡化,或者先做其中一部分。”
“我對這方面真沒什麼經驗。關鍵是你有多少開發資金?”
“這個麼......,首期投入肯定不會很多,幾萬塊吧。”
聽到‘幾萬塊’,歐陽君立馬露出看外行的不屑笑容。他這一刻不再是剛剛從派出所出來,落魄到要靠人施捨一碗麪的屌絲,而是深耕多年的業內老手,孤獨而寂寞。
小子,你在開玩笑呢。幾萬塊就想搞軟件?沒睡醒吧。
“老闆,就這點錢,我很難給你辦事啊!”歐陽君傲然的一甩長髮。可他這句話被堵在肚子裡,沒能說出口。
旁邊的房東飛速按住歐陽君的手,重重一擊把他的思想拉回現實,“歐陽,你已經兩個月沒交房租了。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這個月再不交,我只好轟你走了。”
嘎......,歐陽君的表情由飄逸轉而悲憤。他木然的看了房東兩眼,又扭頭看向周青峰,喉頭鼓動半晌,擠出個勉強的笑容。他很想拒絕,可現實的壓力下......
“老闆,可以的,幾萬塊也有幾萬塊的做法。”
周青峰都沒想見這位,可談着談着竟然談到錢上。他也嘆了聲,喊麪館老闆買單,又對歐陽君說道:“這事沒那麼容易,我也懷疑你的能力。去你家坐坐吧,細談。”
房東又插嘴道:“歐陽那個屋子太亂了,要不去我家談?歐陽你也該洗個澡,換身衣裳,把鬍子頭髮剃一剃。要給老闆一個好形象嘛,否則怎麼做大事?”
歐陽君卻硬氣的一搖頭,拒絕房東的‘善意’。他又轉向周青峰一伸手,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再借我點錢吧,否則我沒法工作的。就當是誠意金。”
周青峰被憋出便秘的表情,問房東,“他一個月房租是多少?”
房東開心笑道:“不多,不多,我的房子很便宜。一個月才六百塊,兩個月才一千二。電費和網費還有個幾百塊。連租一年還有優惠。”
周青峰摸出換手機轉了六百塊給房東,搞得房東和歐陽君都愣神。他則指着歐陽君對房東說道:“記住他還欠你一個月房租,千萬別讓他跑了。”
這也是夠損的。
麪條吃完,歐陽君蔫不拉幾的回自己的屋子。打開門就是一股餿味,裡頭是簡單的一室一廳。客廳擺着一臺服務器,四臺大屏顯示屏看樣子是整天不關的。
放顯示器的桌面髒的能長蘑菇,桌下兩個垃圾桶,滿滿的泡麪包裝盒。包裝盒裡還有些殘湯剩水,都能培養黴菌了。
歐陽君去開窗通風,屋內光線一亮。對面樓陽臺就傳來‘啊’的一聲尖叫,‘如花’在陽臺後罵了句‘死變態,又來偷窺我。’
倒黴仁兄拉了張靠背椅坐下,一攤手說道:“我也奇怪居然還有人來找我。可我就這麼慘,你看着辦吧。除了賣白粉,其他的我都幹,賣腎都行。”
屋裡髒亂的讓周青峰都沒地方落腳,只能站着問道:“唉......,我有個排序算法的問題,比如電商網站如何更有效的向潛在客戶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