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青泥嶺回來之後,孟昶並無怪罪,以雖無功勞卻有苦勞的名義,加封高彥儔爲右奉鑾肅衛都指揮使。孟昶跟我一樣都是極其瞭解他之人,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是大受打擊,所以封了指揮使給高彥儔,希望他能忘掉那以前。
此時敗仗之後,秦、成、階、鳳四州又納入了周的版圖。似乎孟昶往外擴張的心又一次被熄滅了,他分遣使者聘能人於南唐、東漢,用以擴張形勢。
之後,孟昶爲防範周國,親自帶兵巡視北邊城塞,並做好各種抵抗周國的武器和軍隊準備。其後數年,蜀國和周國關係一直僵硬,兩方所得戰俘都不予放回,周國更要蜀國以臣禮待之,孟昶更覺欺人太甚,不予屈服。此外,倒一直並無多大戰事,蜀國再次安穩平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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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的午後,我們剛從西嶺雪山歸來,若不是霜合嚷着想念子謙哥哥,我們可能會多留幾天。
才進了門,霜合就迫不及待地從高彥儔身上下來,嘴裡嘟囔着:“子謙哥哥在哪兒?我要去找他!”高彥儔對她的又蹭又踢最是沒辦法,只好放她下來,她的腳一沾到地,也不管自己路走的穩不穩,就一溜煙的跑進去了。
“霜合……慢點!”裡面傳來了一聲輕柔的低叱,魚麗端着果盤從內堂走出來,笑道:“路上肯定累了吧,快吃些西瓜、點心!”
她將果盤放在桌上,笑看着我們。
我伸伸腰背,一屁股坐了下來,隨手拿了一塊小點心塞嘴裡,卻被高彥儔一巴掌拍在手上,提醒道:“吃相!吃相!都是當孃的人了,都不注意着點!看來昨晚對你的教訓還不夠!”
“咳——咳咳咳!”我一口糕點哽在喉嚨裡,臉上大臊,此時一定滿臉通紅,高彥儔趕緊起身拍着我的背,我羞惱地瞪他一眼,他怎麼可以當着魚麗的面說這些?他向我死皮賴臉地笑笑,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向魚麗看去,她正低着頭,肩膀很慢地抽動着,看來正在掩嘴偷笑。
我更不好意思了,端起果盤道:“我們進去涼亭裡吃吧,子謙和霜合應該在院子裡玩,我們順道看着他們!”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便快步走進去了。
等我在涼亭坐定,他們才走進來。外面紫藤花架下,有一個小小的鞦韆,霜合喜歡坐在上面玩,此時她正央求着身後的子謙道:“子謙哥哥……再高點……再高點啊……再用勁一點嘛!”
霜合的淺荷色的衣裙在空中隨風飛舞,雙腳高高的翹起,露出一截紅色的繡鞋,她微眯着雙眼,樣子頗爲享受。只是苦了子謙在她身後死命地推着,子謙也只比她大兩歲多而已,哪有那麼大的力氣,可是他就是被霜合吃地死死的。
也不知道子謙像誰,說他繼承了彭巖的耿直吧,可沒彭巖的那個脾氣,要是彭巖此時被一個小女孩吆喝,一定轉身掉頭就走,或是打上一架。說他繼承了魚麗秀雅的外貌吧,可沒魚麗的機靈勁,也許他的妥協只是面對霜合,我見過別的小丫鬟央他吹奏一曲,可我看出他當時並不想表演吹笛子,但是他仍然禮貌地點點頭,拿出笛子,都要放在嘴邊了卻忽然說他想起了母親交代的功課沒有做,丫鬟們只好放過他。看來,彭子謙的內心纖細程度不亞於魚麗。只是文質彬彬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他的父親。
我見霜合實在有些過分了,忙着吆喝一聲:“霜合,不許欺負子謙哥哥哦!”
她轉過看向我,甜甜一笑,嘴裡乖乖地答應着:“知道了!”可下一刻,又叫道:“我走的時候,你說過我走多少天就推多少次的!快點哦,還有十幾下呢!”
我無奈地向魚麗道:“真的不知道你家子謙像誰了!”
魚麗寵愛的看向子謙,笑道:“彭巖說這樣倒好,以後可以考取功名,不用像他一樣做個大字不識的武將!”
“你們在說我什麼?”
正說着,彭巖便大步走進了涼亭,看樣子剛從軍營回來,魚麗連忙遞上了一塊西瓜,他大口啃着,用目光詢問着我們。
我道:“在說你家子謙呢!怎麼一個男子漢總被霜合欺負,一點也不像你啊!”
彭巖轉頭看了一眼子謙,此時子謙正汗如雨下,他“哦”了一聲,道:“我倒覺得霜合簡直像極了你,哦!不!是你們兩個!又調皮,又大膽,還常常表現地像個女英雄!我正想問問你們是怎麼生出這樣一個女孩子的?”
我大臊,真想將手中的西瓜皮向他頭頂上扔過去,口中嚷道:“好你個彭巖,真是不學好!看來你是跟魚麗呆久了,也變得跟她一樣愛打趣人了!”
“哈哈!”高彥儔笑着抓住我的手,免得我一激動真的將西瓜皮給扔過去,“我平時認爲你的嘴巴是夠厲害的了,想不到現在連彭巖都說不過了!”
他悄悄湊近彭巖,用我和魚麗都能聽見的低語道:“你戳中她死穴了!”
我反手狠狠地掐他的手。
涼亭里正笑聲不斷,紫藤架下傳來了一陣笛聲,我們轉頭看去。
只見鞦韆已經停擺,子謙站在鞦韆邊,脣上吹着一隻通體碧綠的笛子,陽光從疏疏密密的藤蔓中照下來,給他的臉上渡上了一個柔和的亮光,俊秀的臉龐展露無疑,笛聲雖然還稍顯稚嫩可是卻極其好聽。
霜合難得安安靜靜地坐着,揚着秀麗的臉龐看着子謙,一段稚嫩柔美的歌聲從她的脣邊滑出:“太陽出來嘛一點紅喔,那月亮出來喲都像彎弓喔,那星星啦出來喔都懸吊吊哎,那雷公忽閃喲鬧哄哄!”
魚麗掩嘴笑着:“這都唱的什麼歌啊?跟子謙的笛聲一點也不和!”
我道:“那是上次去瀘州納溪時,跟那裡的的百姓們學的!”
子謙也發覺了霜合只是跟着自己的調子唱,根本沒理會他吹的笛聲,忙跟着霜合的曲調走,雖然和地七零八落的,但是總算跟地上!
高彥儔讚道:“子謙真是極有天賦,不出幾年,他的笛子該吹的連師父都甘拜下風了!”
彭巖也不忘誇回去,“哪裡!霜合的歌才唱得好,也不知得了你們誰的遺傳,小小年紀這嗓子就不得了啊!”
高彥儔向我笑着眨眨眼,口不擇言地答道:“那是當然,我女兒的歌那是一定得好的!”我也回笑了一下,據他私下裡說霜合的歌聲大有青出於藍的架勢。
涼亭裡言笑熙熙,紫藤架下歌聲不斷,這和樂安詳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夢中才有的。多年夫妻,高彥儔只需瞟我一眼就知道我心中所想,他溫暖的眸子看着我,脣邊盪漾着快樂的微笑,我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切盡在笑顏中。
有家丁匆匆進來,遞了一份請柬給我,“這是剛剛宮中侍衛送來的,說是給夫人!”
我接過來,有一股茉莉的清香,雪白的宣紙上繪着一串雪白的茉莉,上頭寫着邀我和霜合三日後牡丹苑一聚,落款是花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