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向高彥儔,道:“彥儔,你是功臣,起來回話吧!”
高彥儔看看孟昶,站了起來。太后的目光又轉向我,卻不是剛剛看着高彥儔那種寬容的目光了,有些惱恨,恨我的不爭氣,惱我的一切。可是我根本與高彥儔是清白了,更無懼她的惱恨,直視着她。
但她還是爲我說了話,“綺回的事情哀家已經知道了。懲處是免不了的!但是高彥儔有功在身,論功行賞是免不了的,高彥儔,你還有話要說嗎?”
高彥儔立即跪下,磕了兩個頭,“請皇上成全彥儔和綺回!”
孟昶有些怒不可遏,“成全?你叫朕如何成全你們?一個是朕一直信任的大臣,一個是朕……的妃子,如何成全,你叫外人如何看待我們?”
我靜了心,冷了聲,“綺回是清白的,不需要什麼成全,也不需要什麼饒恕!”我知道徐阿琭設的局一向是萬全的,我再怎樣不承認也是枉然,但總是不甘!
太后道:“哀家有法子。皇上,須得你心胸寬大些!給有功的臣子賜個美貌的女子本來就是歷來就有的事,就算是皇上的妃嬪也是常事。哀家原本也是南唐莊宗之妃,只因先皇有功,便將哀家賜予了先皇。如今這事便可以依然這樣辦,既然高彥儔對綺回情有獨鍾,就是賜給她也沒什麼不對的!”
“母后!”孟昶不甘願地叫了出來,更帶着帝王的一絲霸氣,阻止了太后話,徐阿琭緩緩走了過來,拉住孟昶的衣袖,孟昶回頭看她,眼神極其複雜,徐阿琭緩緩搖了搖頭,向是在逼孟昶做決定,“太后的辦法很好,臣妾也知道綺回一直爲情所苦,如此一來,不是成全了一對有情人嗎?”
孟昶的身子震了一下,臉上神色變化不定,我這時不相信地問:“皇上!你真的要把綺回賜給他?”
孟昶避開了我的眼神,沒有回答,可我卻看出來他動搖了,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太后道:“彥儔的父親曾經救了哀家一命。哀家一直無法報答,如今他的要求哀家是一定要成全的,你就當哀家是在報恩吧!若是覺得賜婚之後,皇家的臉面掛不住,大可對外宣佈綺回已經因病去世,給綺回重新安排一個身份嫁入高家,如此不是兩全了嗎?”
我靜靜聽着太后的話,腦子已經無法再思考,任他們想要怎樣好了!孟昶已不再反駁,點了點頭。我愣愣地看向他,在他的眼睛裡讀到了哀傷,他也不想我嫁的,可是他還是無奈地選擇聽從了太后的建議。
賢妃道:“既然是賜死,按照規矩,也得先打五十大板!”
高彥儔搶先道:“那就讓臣替她受了吧!”太后默許了。
徐阿琭向我走來,她的臉上揚着笑,連眼睛裡也是喜悅!可我對她卻只有恨意,因爲她知道孟昶已對我動情,才急着這樣設計迫我離開嗎?可是爲什麼是在這時?在我確定他心裡有我,而我又再深陷的時候?
她一把抱住了我,低聲道:“恭喜你了,妹妹!”
我心裡一陣噁心,可我卻已經無力去推開她。我聽見有人說賜毒酒,一盞晶瑩剔透的酒遞到了我的面前,不知道這杯酒下肚是個什麼反應?真的就讓我消失在這個世上了嗎?
徐阿琭含笑將杯子遞給了我,我轉頭看向高彥儔,他的眼中有着難掩地興奮,我的心中卻滿是苦澀,接過杯子,向孟昶說了最後一句話:“請將魚麗賜給我!”他背對着我點了點頭,我將酒杯放在脣邊,一口飲盡。
頭越來越昏沉,眼前一黑,只感覺身子着了地。
再次醒來時,像是一個黑屋子,魚麗在我身邊叫着我,我問:“這是什麼地方?”
魚麗道:“皇上命人將你的‘屍身’擡出了宮,安放在祖廟外的小屋子裡,等會兒,就會有唐大人家的轎子來接咱們了!”
我摸着有些疼的頭,“唐大人?”
魚麗點點頭,“是啊!太后給你安排了個新的身份,是翰林學士唐丙坤的小女兒唐媛,妾室所生,母親早逝!等會兒唐大人的轎子就會來接咱們去他的府上!聽說唐大人是個話不多說的讀書人,這應該就是太后選擇他的原因吧!”
“唐媛?哼!”我冷笑了幾聲,她們可是都籌劃地妥妥當當了,“我就這樣出來了,還未與韓姐姐、玄喆、梅香他們道別呢?”
魚麗道:“只要有命在,總會有相見的機會的!”
我將頭靠在魚麗肩頭,嘆道:“好在我身邊還有你!”
魚麗道:“其實這樣也好啊,你本來就想出來了,高將軍會對你很好的,無謂的得不到的就不用再想了!”
聽着魚麗的話,我也這樣想着,也許這是我最好的歸宿了,彥儔等了我很多年,他終於不用再等下去了,失去了孟昶一丁點的愛,得到了彥儔全部的愛,我也沒有什麼虧損。
外面響起了聲音,魚麗放開我去開門,門外點着幾盞燈籠,首先看到的是丹丹的臉,她的身後走出一人,穿着淡色的斗篷,走了進來,揭開了帽子。
“是你!你還來幹什麼?”
徐阿琭淺淺笑着,一點兒也不生氣的樣子,“你是我妹妹,來送送你啊,順便把你的東西帶給你。”她從身後的人手中取過一個精緻的木盒,“這是你的首飾都在這兒了,你的衣物都要重新添置,不能再穿宮裝,我已命唐大人的夫人重新爲你備置!”她將木盒遞到我的手中。
我抱着木盒站了起來,嘆了口氣,看向她,冷冷道:“一切都如你所願了,不是嗎?原來這纔是高招,將我遠遠地支開,嫁給他人,才能斷了皇上的念想!呵呵……既然如此,你的確該是很高興,但是你現在還做出這副姐妹情深的樣子給誰看?”
她的臉上變了變,隨即又恢復喜悅的神情,側了側身子讓我出去,伸手掠了掠頭髮,道:“隨你怎麼想好了!”
當我一隻腳要跨上轎子的時候,她忽然叫住我,我凝住身子,站在轎門口,她說道:“綺回!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那時我說過,若是有一天你出了宮,嫁了高將軍,或許我們便能如以前一樣!”
這句熟悉的話語,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再次聽到,心裡只留下了酸澀,我不敢轉過身去,怕她看到我眼中不爭氣的淚水,可我的淚還是不爭氣的滑落了,只因她又低低了說了一句:“相信我,他會對你好的!”
我一掀轎簾,低頭快速轉進了轎子,卻依然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來。
姐姐……以後我真的還能如此稱呼你嗎?可是多年的隔閡,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
轎子一起,我被太往翰林學士府,似乎又要開始另一段人生,在搖搖晃晃之中,去往不知的未來。
中途,轎子陡然一停,我掀開轎簾,詫異地問魚麗:“怎麼了?”
魚麗愣愣地站在轎子外,看着前方,“是王大人,他怎麼知道……”
我走出轎子,四下裡一片漆黑,一個人也沒有,眼前卻有一人騎着白馬擋在轎子前,唐大人的家丁正在吆喝着讓路。我忙道:“昭遠?你怎麼來了?”
王昭遠下得馬來,向我走近,許久不見,他變得穩重了許多,嘆了口氣,道:“我曾經在延意郡主那裡聽聞,你對她說,你寧願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願意她生活在粉飾了的欺騙裡。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很是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訴你,但我覺得你應該與郡主一樣,所以,我來給你送一樣東西。憑你自己決定要不要看!”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竹筒,小得只有一寸左右,看似是綁在信鴿腳上的竹筒,裝信用的。
我伸手接過,疑惑地看向他,他神色黯然,只說了一句:“保重!”便轉身離去。
我懷揣着竹筒,坐回轎子,轎子又擡了起來,搖搖晃晃中,往唐大人的府上行去。懷裡的東西,讓我的心都繃緊了,我等不及到府,便抽開了信箋,掀開窗簾,就着月色看去。
短短一行字,卻最是端秀古樸的字跡:“高將軍,行事在三日後,速回!”
徐阿琭的字跡,我是再熟悉不過的,紙片從我無力的手中飄落,搖搖晃晃的轎子中我的心再也不可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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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