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地日子,時光飛逝,轉眼已到七月,我是六月中旬進的攬月閣,這已過了半月。玉兒來告訴我高壽來了,月娘喚我過去時,我呆了一下,自從進了攬月閣,忙着練歌學舞,忙着和徐阿琭相處,竟是許久都未想起他,心中隱隱有些歉意,擱下手中的筆,對着鏡子理了理頭髮和衣衫,隨着玉兒來到月娘房中。
自我進了房,高壽的一雙眼睛便一直盯着我,像是我頭上長出一對犄角,或者背上多了一對翅膀,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才移開目光。
月娘眼中閃過一絲苦澀,臉上卻堆着笑,道:“坐吧!”轉頭向高壽道:“怎麼樣?我調教地不錯吧,是不是數日不見判若兩人了?”高壽淡笑道:“是不錯,只是不知這裡有長進沒有!”他指了指自己腦袋,我怒視着他,腮幫子鼓得十足,月娘笑着瞟了我一眼,向高壽道:“這可不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了!”高壽道:“今日天氣涼爽,可否讓綺回陪我出去走走?”月娘點了點頭,道:“她既是你帶來的,哪能不允!”轉向我說:“你今日不必練歌了,跟高公子出去吧!”
高壽站起身來,拉起我出門,一路奴僕、丫鬟、姑娘們都帶着竊笑看着我們,我欲掙脫他的手,卻被他拉地更緊,頭也不回地往園子外走,估計這會兒我的臉都紅透了,但在園子裡又不好發作,搞不好他真的是這園子的背後老闆。
他將我利索地拋上了馬車,才放開我,坐在我對面,冷着一張臉,毫無表情的看着我。已有奴僕爲我們放下車簾,車伕駕着馬車疾馳起來。
我瞪着他,用力揉着被他抓痛的手腕,道:“你幹什麼啊?今天是發病了還是怎麼了?先讓車伕送你去看大夫吧!”他冷笑道:“你這個過河拆橋的女人,我只是小小懲戒一下你。聽月娘說,這些天以來,你從未提及過我,是嗎?”我想了想,好像是我理虧,臉上立馬擠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怎麼會呢,雖然口中未說,我這心中可是時時掛記着你的,就……就像那個……詩經裡說的,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呢!”
他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臉色也柔和了許多,道:“是嗎?不管你這話的真假,我倒是受用了。這‘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似乎不是你的語言,誰教你說的?”我立馬來了興致,笑道:“這是我才學的,估摸着能加大想念的效果,想不到用起來挺順當的!你知道嗎?是徐阿琭教我的,費媽媽讓她負責教我認字,她當時讀到這句話時,出了好一會兒神,看來這真是一句頂好的詩!”
高壽搖頭笑了笑,道:“她這是傷心人觸字生悲,這詩裡意思,你還只懂了個皮毛。這麼說來,你們相處地還不錯?”我立馬垮下臉來,長嘆一聲,揭開簾子,隨意地看着外面。高壽見我這般,淡淡一笑,慵懶地靠向車座後方,身子斜躺下來,鼻子裡哼着歌,過了一會兒,才說:“看來我是高估你的能力了,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沒什麼進展,這樣吧,你陪我玩一天,我給你支支招!”
我眼睛一亮,回頭看着他,問:“真的?”他向我眨眨眼,笑着點點頭,我的陰鬱一掃而光,笑問道:“我們要上哪去?”他道:“到了就知道了!”他靠着座椅,閉目養神,頗爲閒適,我也學着他的樣子斜靠在座椅上。車輪滾滾,帶着輕微的顛簸,卻讓身體很是放鬆,連日來都有些精神緊張的我,竟然慢慢睡了去。
直到馬車顛簸加劇,我被一晃而醒,只覺夏日的炎熱遁去,只剩涼爽。高壽背對着我,探身車外,車外的馬伕道:“公子,前面上不去了,太陡了,路也不平!”高壽說:“你將馬車停在山道旁,就在這等我們,我們步行上去就是。”高壽坐了回來,馬車又動了動,最後停了下來。
車簾打開,高壽扶了我下來,我打眼一看,竟是到了青城山中,我疑惑地轉頭看他,道:“怎麼回這兒來了!”高壽向上行去,“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去處了,至少這裡涼爽!”我道:“是回小木屋嗎?可不是走這條路啊?”高壽笑而不語,只命我跟着他。
行到月城湖,他神色有些變得有些緊張,快速走到湖邊大樹底下,不知怎麼拉出了一隻竹筏,站了上去,呼出口氣:“幸虧及時做出來了!”向我伸出手,笑道:“泛舟湖上,沒試過吧?”我將手放在他手中,笑道:“是沒試過!不過這是泛筏湖上!”
他將竹筏滑向湖心,我安靜地坐了下來,看向湖面,一層層碧波盪漾開來,湖水清澈地能看見深處的游魚。他將竹筏停在了湖心,找着平衡的位置,坐在我對面,笑向我:“想睡嗎?”我驚了一下,望向他,“你瘋了啊,在湖裡睡覺,不怕睡夢中一個翻身,掉下去淹死啊?”他搖了搖頭道:“不怕,我想你不會見死不救!”我苦笑道:“若我倆一起睡着了掉下去呢?”他盯着我,忽然壞壞地一笑,道:“那就做一對屍沉湖底的同命鴛鴦啊!怎麼?不敢和我一起睡覺啊?”
我聽他話中有話,臉忽然一下就紅了,啐了他一口,轉頭看向湖面,道:“好不要臉!”他嘆了口氣,故意提高聲音道:“我現在腦子一片混沌,什麼主意也想不到。還想說睡一覺起來,有了精神就幫你想辦法,看來你是不要我幫忙了!”我轉回頭,疑惑的看着他,“真的?”
他笑道:“自然不是煮的!睡不睡隨你!”說着話,他的身子已經平躺了下來,嘴角帶着笑,慢慢閉上了眼睛。我看着他的樣子挺舒適安逸,移動了下身子,確保不會翻筏,也躺了下來,他睡在我對面,也瞧不見他的樣子了,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眼睛一閉上,忽覺周邊的一切,竟比眼睛看到時更加地奇妙。身下的竹筏隨着湖水上下起伏,耳邊傳來着湖水輕輕迴盪的悅耳聲音,溫和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水面的風輕柔的拂過我的臉,還有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動物叫聲,心裡不自禁地覺得平靜舒暢,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心想:真是白在山裡活了這麼久,竟沒發現這麼舒適的所在。忽道:“你是怎麼想到的?”
高壽卻輕輕地“噓”了一聲,阻止我再說話,我也樂得享受,不再出聲。有節奏的湖水聲漸漸將我帶人夢鄉,唯有夢裡纔是最寧靜的地方。
我朦朧地睜開眼睛,只覺得周身暗了許多,意識漸漸清晰後,驚覺日已偏西,猛然坐了起來,動作太大,帶來竹筏的劇烈晃動,忙一動也不敢動了。
高壽幫着穩住竹筏,看向我笑道:“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嗎,你睡得像只豬似的,好幾次要翻下湖去,還好我把你拽回來了!”我深吸一口氣,暗示自己不要因爲他的話生氣,估計此時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有求於人時還是得和顏悅色對他,是吧!“現在可以說了吧!”
他道:“有何好處呢?”我怒道:“剛纔已經陪你睡過覺了,你還想要什麼?我可沒有什麼東西給你!”他瞧着我,臉上忽然露出掩飾不住的壞笑,我瞪着他,想了一遍剛剛說的話,立即發覺說錯了話,臉紅了個透,轉開臉去,不敢看他。
他卻忽然止住了笑,正經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已經陪睡過了,我就好好指點指點你吧!”“你!”我怒瞪了他一眼,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