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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墨,你在這裡翻箱倒櫃的折騰什麼?”關琳琳站在雜物間的門口,看着自己滿頭大汗的兒子,趕緊追問了一句。
季非墨是在晚上22點才趕回來的,關琳琳還以爲他回來是有什麼好消息告訴她的呢,誰知道他回來就朝雜物間跑,然後是半個小時都沒有出來。
“我在找一個熊,就是我很小的時候怕黑,你買給我抱着睡覺的那個熊仔,”季非墨看着關琳琳,用手比劃了一下:“就是那個象徵爸爸的父熊。丫”
“原來你找這個啊?”關琳琳明白了,瞪了他一眼說:“非墨,你都三十歲了,那個熊還是你五歲生日時買給你的,當時你不肯跟我們分牀睡,於是你爸爸就買了個熊送給你陪你睡覺,現在已經過去25了,怎麼可能還在家裡嗎?早都不知道送給哪個去了。”
“哦,那怎麼辦?”季非墨有些失望的看着被自己翻得亂七八糟的雜物間,略微有些難受的說:“曉蘇曾經給熠熠買過一隻父女熊,說那是我送給熠熠的禮物,可熠熠在兩年前5月9日那天回國時丟在機場了,我......媲”
他想去找回來,可兩年過去了,根本就不可能找回來了,於是他就想再去買一個父女熊,偏偏把濱海的大小商場和毛絨玩具店逛遍,都找不到一隻父女熊。
關琳琳聽季非墨這樣一說,忍不住感嘆道:“曉蘇的確是太愛孩子了,從濱海回去,還給熠熠帶禮物回去,謊稱是你買給孩子的,也只有真正愛孩子的母親才能撒出這樣美麗的謊言來,也只有真正愛孩子的母親,才能這麼的爲孩子幼小的心靈做想,怕她受傷,怕她孤僻,怕她因爲自己沒有父親而自卑,覺得低人一等......”
季非墨聽了母親這樣一說,心裡愈加的難過和痛惜。
其實曉蘇對熠熠做了很多,雖然她說得極少,可他知道,她總是把孩子放在了第一位。
他又想起她住到望海閣那次,那天他和顧明珠在濱海一中大秀恩愛,卻把她扔在雨中開車離去,後來趕到望海閣,恰逢她在吹生日蠟燭。
那一次,他多麼傻,居然相信了她的謊話,生日蛋糕是買給同事的孩子的,吹蠟燭是因爲她想起自己四歲生日時沒有生日蛋糕沒用吹過蠟燭。
其實,那一次,是熠熠四歲的生日,而她,正打着越洋電話隔空給熠熠過生日呢。
而那晚,他多麼可笑多麼愚蠢,甚至還曾那樣的侮辱她,問她的第一次給了誰,罵她是賤人中的賤人。
現在想來,那晚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根根利箭,一齊扎進心裡,痛得他心臟抽搐喊都喊不出來。
她給熠熠塑造了一個英雄似的爸爸,可老天知道,他哪裡是什麼英雄,根本就是個比狗熊都不如的人熊。
而今,熠熠不認他,這不能怪曉蘇,因爲,曉蘇自始至終沒有在熠熠跟前說一句他的壞話,一直都在說他好爸爸。
如果實在是要怪的話,只能怪曉蘇把他的形象塑造得太好,以至於那個虛假的形象一旦倒下去,熠熠才承受不了。
“非墨,要再找一個父女熊估計不太可能,既然曉蘇都說那是玩具廠做錯的了,做錯的東西一般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好像錯鈔一樣,”關琳琳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想了想說:“除非......”
“除非什麼?”季非墨望着自己的母親。
“除非找玩具廠重新做一個,”關琳琳白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用手象徵性的戳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我記得你大腦反應一直都很快的,怎麼一遇上曉蘇和孩子的事情,你就轉不過來了呢?”
季非墨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趕緊分辨道:“媽,我這不是剛知道有兩個女兒了嗎?這人被巨大的驚喜一衝,腦袋就有些糊塗了。”
“嗯嗯,這倒也是,”關琳琳一邊伸手關雜物間的門一邊說:“非墨,這馬上過年了,你爸下週就回來了,你和曉蘇結婚的事情商量好了沒有?這婚禮要抓緊時間去辦了,怎麼着也不能讓你爸再空歡喜一場吧?”
“媽,結婚的事情曉蘇說怕熠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季非墨略微有些頭疼的說:“我今天也認真的看了熠熠在德國那厚厚的一疊病歷,熠熠的身體情況現在好不容易平穩着,就怕她一激動什麼的,萬一暈倒,那就很危險......”
“這樣啊?”關琳琳聽季非墨一說,也跟着頭疼起來了,於是想了想又說:“那看來你能不能和曉蘇結婚,熠熠是關鍵啦?”
“所以嘛,我這不着急想要買一個父女熊嗎?”季非墨說到這裡想到了什麼,於是趕緊對關琳琳說了句:“那媽,我就先走了,沒有時間跟你聊天了。”
“喂,你這小子,怎麼叫跟我聊天呢?”關琳琳趕緊追了上來,看着正跨出大廳門的兒子,忍不住喊句:“非墨,這麼晚了你還去哪裡啊?家裡就不能住人啦?”
“我去找毛絨玩具廠,”季非墨一邊朝自己的車走一邊頭也沒回的應了句,隨即又補充道:“不,我是找玩具廠的老闆。”
關琳琳在後面搖搖頭,看來這男人初爲人父,是有些興奮過頭了,這深更半夜的,玩具廠的老闆估計都睡覺了吧?
玩具廠的老闆當然睡覺了,因爲等季非墨查到一家毛絨玩具廠老闆的電話打過去時,人家已經關機了,所以季非墨就是再着急,這事兒也得等明天再說了。
“行了,季非墨,你夠折騰人的了,”周非池看着正因爲打不通玩具廠老闆的電話煩躁的用腳踢車輪的季非墨,冷冷的提醒着他:“熠熠和你之間的隔閡並不是一個父女熊就可以解決得了的......”
“這個我知道,”季非墨白了周非池一眼,明顯的一副不需要你來提醒的表情。
“知道就好,”周非池聳聳肩膀,隨即轉身朝自己的車邊走去,一個晚上開着車在濱海的大街小巷穿梭,幫季非墨找什麼父女熊,差點被人當神經病看了。
他還是今天中午和自己的母親關琳琳吃飯時才知道顧曉蘇的那兩個孩子是季非墨的,而且顧曉蘇大的女兒熠熠都五歲多了。
關琳琳跟他說這事的時候一臉的歡喜,臉上是那種中年女人做了奶奶後抑制不住的喜悅,不停的跟他說燦燦有多機靈,熠熠有多聰明。
可他聽見這樣的消息卻是一絲半點都高興不起來,心裡就好像被什麼給紮了一下,那痛淡淡的不明顯,卻半天都無法消去。
明明他比季非墨先認識顧曉蘇,明明他比季非墨先愛上顧曉蘇,明明......
可爲什麼,到最後,就是季非墨那廝佔了先機了呢?
季非墨和周非池分開後,原本想開車去醫院陪着孩子的,因爲王媽今晚又被顧嘉良叫回去了,曉蘇一個人在醫院裡守着兩個孩子肯定很辛苦,他就想過去給她幫幫忙。
可他的車剛駛入市中心,手機就響了,稍微一愣接起,卻是林奇打來的,說譚唯仁從德國回來了,這會兒正和他在酒吧喝酒呢,七八年沒見了,大家老同學的,讓他過去聚一聚?
他原本不想去的,可拒絕的話在即將說出口時,心裡又咯噔了一下,猛的想到了什麼,於是趕緊應了聲:“好,什麼酒吧,把地址發短信到我手機上,我馬上開車過來。”
季非墨趕到冰點酒吧時,已經是晚上零點了,而譚唯仁和林奇要的包間,他進去時,林奇和譚唯仁都喝得差不多了。
“什麼時候趕回市區的?”季非墨走進去,看見譚唯仁就問了句:“不說你去郊外了嗎?”
“晚上22點纔回市區的,剛好碰上林奇,於是就說來喝一杯。”譚唯仁很自然的回答,隨即把餐單遞給季非墨:“你想喝點什麼?”
“我不用了,”季非墨把他手上精美的餐單推開,淡淡的說了句:“戒了,菸酒都戒了。”
“不會吧?”林奇聽了季非墨的話,震驚得睜大了眼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疑惑的問:“季非墨,你怎麼突然間準備當三好男人了?”
“我最近要準備生孩子,所以要戒菸戒酒,”季非墨很自然的回答,隨即又看着譚唯仁說了句:“幫我要杯白水就好了。”
“什麼,你要準備生孩子?”林奇愈發的震驚了,趕緊八卦的問了句:“非墨,你真的要和林寶寶結婚了?”
這一下輪到譚唯仁吃驚了,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季非墨,然後又看着林奇問了句:“林寶寶是誰?”
“林寶寶是當紅明星,我們季大總裁最新的女朋友,”林奇趕緊誇大其詞的跟譚唯仁介紹着:“早在非墨還沒有把顧明珠趕出季家時,就有狗仔在猜測墨寶好事將近,現在我們的季大總裁終於恢復單身,看來我們倆得準備禮金了。”
譚唯仁聽了林奇這一番話,又看看季非墨,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因爲他知道,季非墨和顧明珠徹底的解除關係,應該和那個林寶寶沒有什麼關係。
季非墨也不理會林奇那比狗仔還要誇大其詞的話,只是端着跟前的一杯白水喝了一口,淡淡的說了句:“我想你們應該還記得七年前的那個五一吧,我們一起去石坑崆那次?”
“記得,當然記得啦?”林奇喝了點酒,臉略微有些紅,用手拍了一下季非墨的肩膀,嘲諷着的說:“季非墨,你都和顧明珠徹底分手了,還提七年前的往事做什麼?難不成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明珠小姐?”
季非墨的目光好似冰刀一樣打在他們倆的身上,薄脣掀起,聲音如雪山頂上的寒風吹來,讓人誤以爲這不是在房間裡而是在海灘上:“說吧,七年前那晚的事情,你們倆在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
“老大,你這什麼話啊?什麼叫我們扮演了什麼角色啊?”林奇先開口,一臉的茫然和不解。
譚唯仁看見林奇那個樣子一下子笑出聲來,也只有林奇,在季非墨如此動怒的情況下還能佯裝無辜,他真是服了他了。
“好吧,我來說,”譚唯仁看了林奇一眼,然後接過話來:“7年前的那個夜晚,我和顧明珠發生了爭執,因爲我們倆就你和顧曉蘇愛情究竟有多堅固起了分歧,我說你們的愛情是相互信任的,牢不可破的,而她卻說你們的愛情其實是建立在沙灘上的,風一吹,海水一衝就垮了,我當然不贊同她這樣的觀點了,她就和我打賭,說只要我和顧曉蘇一起離開,你就會和顧曉蘇分手,於是,就有了那晚我和顧曉蘇一起下山的事情發生,”
譚唯仁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苦笑着搖搖頭說:“我是真沒有想到,你和顧曉蘇的愛情那麼經不起考驗,我只不過是送顧曉蘇下山去而已,你居然就真的和她分手了,而且我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你還和顧明珠好上了。”
“那個夜晚,你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把顧曉蘇騙下山去?”季非墨皺緊眉頭,冰冷的臉陰沉着,“就沒有別的角色扮演了?”
“我所知道和我做的就這麼多,”譚唯仁一臉坦誠的看着季非墨,如實的說:“顧明珠雖然和我打賭讓我和顧曉蘇一起離開,可我當時並沒有想到要在晚上和顧曉蘇一起離開,我原本是想借第二天我們去攀登最高峰的時候,然後找一個要趕回去排練辯論會的藉口把顧曉蘇給騙着讓她跟我一起下山去的,可誰知道那個晚上三更半夜,顧曉蘇居然就要急急忙忙的下山去,而我沒有辦法,我總不能真的就讓她一個人下山去吧?於是我就......”
“你的意思是你和顧曉蘇連夜下山不是在你的計劃之內的?”季非墨迅速的搶斷了譚唯仁的話,語氣明顯的帶着質疑。
“當然啊?”譚唯仁回答得很坦然,隨即看看季非墨又看看林奇,趕緊追問了句:“究竟怎麼了?對了,你和顧曉蘇當年分手就真的因爲我送她下山去啊?那我跟你說,季非墨,你這人就......”
“林奇,你是不是最無辜的一個啊?”季非墨完全不想聽譚唯仁繼續囉嗦,隨即盯着坐在一邊的林奇,不動聲色的問。
“好吧,我和譚唯仁一樣,我也不知道那晚究竟要發生什麼事情,”林奇把手裡的香菸掐滅在菸灰缸裡,然後看着季非墨說:“你那晚失蹤了,我們都去找過你,這個事情7年前就跟你說過了,那晚我們回來,顧明珠說大家找你很累,於是就拿出她帶來的檳榔給大家吃,一人一顆檳榔,偏偏只有17顆,於是譚唯仁就沒用吃到,我們吃檳榔的時候,顧明珠還開導着大家,說我們也不要太過緊張亂了方寸,季非墨可能是故意躲起來和我們玩捉迷藏呢,其實就是想嚇嚇我們,大家還是安心的睡覺吧,他沒準見大家都不找他,晚上就悄悄的摸回來了,說不定還能帶給大家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林奇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望着季非墨,嘆息了一聲說:“只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第二天早上居然會出現那樣的情形,你帶給我們的已經是驚大於喜了......”
“咚!”季非墨一拳砸在林奇的臉上,當即把林奇的鼻子都給砸出鼻血來了,臉青了一大塊!
“喂,怎麼了?”譚唯仁嚇了一大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倆人,隨即又看着林奇追問了句:“究竟是什麼驚大於喜的事情?”
林奇扯了茶几上的紙巾來擦自己的鼻血,然後又嘆着氣說:“好了,季非墨,我不知道你今天又發什麼神經了,那晚我們去找你錯了嗎?至於你回來後和顧明珠之間的事情,那也不是我和同學們硬把你們倆的衣服給扒了推到一起的,你說是不是?”
“那我在鎮上住院時,你爲什麼不跟我說顧明珠請你們吃檳榔的這一段?”季非墨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着。
“我當時也沒有想到哪裡去啊,”林奇趕緊分辨着,“當時出了那樣的情況,我們16個同學都非常着急,大家手忙腳亂的輪流擡着你下山,每個人都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只是後來......”
林奇說到這裡又停頓了片刻,隨即點點頭道:“好吧,後來,你和顧曉蘇徹底的分手了,然後和顧明珠好上了,我纔對那檳榔多少有些懷疑,可既然你們已經相親相愛了,我又怎麼好意思來做長舌夫呢?還不都是希望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去你MD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季非墨氣不過,又狠狠的踢了林奇一腳。
譚唯仁聽了林奇的話眉頭皺了一下,雖然林奇說的不太清楚,不夠他隱隱約約的猜測到,那晚,季非墨估計和顧明珠發生關係了。
可是,不對啊,顧曉蘇的熠熠就是那晚有的啊?難不成季非墨在顧曉蘇離開後,又和顧明珠?這怎麼可能?
季非墨看着臉青鼻腫的林奇,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說:“林奇,你最好是老老實實的什麼都給我交代了,否則的話,我找到薛涌,李瑞豐,周俊濤等,如果他們還供出你在中間扮演了其它角色的話,到時,就不要怪我沒有對你手下留情。”
林奇聽了季非墨的話微微一愣,見季非墨已經轉身朝門外走去,忍不住又喊了聲:“好吧,我還知道一點點!”
“哪一點點?”走到門口的季非墨轉過頭來,冰冷的目光像冰刀一樣的打在林奇的身上。
“就是顧明珠早在跟你之前就不是處了,”林奇一咬牙,看着季非墨說:“其實那天早上那張牀單上的那抹殷紅非常的詭異,當時薛涌還悄悄跟我說,如果不是顧明珠去修補了那層膜,那肯定就是她在廚房偷的雞血......”
“去你MD的雞血,”季非墨低吼了一聲爆粗口,冷冷的瞪了林奇一眼道:“那是顧曉蘇留下的。”
“什麼?”這下輪到林奇震驚了,他瞪大眼睛望望季非墨又望望身後的譚唯仁,忍不住失聲的追問了句:“究竟是怎麼回事?”
季非墨已經拉開門走出去了,顯然是不會回答林奇這無聊之極的問題的。
於是林奇趕緊抓住譚唯仁,低聲的問:“季非墨是不是想顧曉蘇想瘋了?於是大腦裡就出現幻想症了?顧曉蘇那晚明明和你下山去了不是嗎?又怎麼可能和他......”
譚唯仁面無表情的看着林奇,然後說了句直接把林奇驚得目瞪口呆的話:“季非墨和顧曉蘇大的孩子都已經五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