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好像的確是到達了黑化期的樣子。
一般來說,人生中總是會遇到各種奇怪的事情。與在聖多利亞所邂逅的奇蹟與夢幻相對的,同樣也會遇到各種不順心的事情。
從“不滿”、到“難受”、“悲傷”、最後變成“撕心裂肺”——偶爾也會有這種過程。
咔吧雞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於是我們開始懷疑最開始的隱瞞是否是正確的。
的確是出於好心,但是如果那時候乾脆地說“因爲損壞所以真的沒辦法了”的話,咔吧雞一定會像社團中溫暖的時光一樣慢慢褪色而遠去……
雖然遺憾還是無法避免的,但是總比現在的憋屈好很多吧。
莉莉卡其實是一個很在意別人的感情的人。有時無法理解,但是時間長了之後就會自然而然地變得了解起來。
喜歡跳過別人的意見,執着自己的事情——“其實是因爲自己的執念吧。”墨嵐這麼說。
“因爲太過在意別人的感情,所以經常會被幹預。即使是明明無所謂的請求或者拒絕,也會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
——就是這樣,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卻不肯聽取的人。
“你大概不知道吧?莉莉卡的家庭環境。”
墨嵐保持着微笑告訴我,
“莉莉卡的種族並不是人類。準確的來說,是亡靈族和人類的混血兒。‘並不是真的亡靈,只不過是處於某個世界裡西南部荒原的種族罷了’。”
“因爲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到底是向人類一樣生活,還是像亡靈族一樣呢?要去上學,還是在部落裡祭祀呢?他們無法決定,所以給了她最大權利的自由。”
“但是,她自己該怎麼辦呢?”
“在很小的時候就要自己決定一切,該怎麼辦呢?”
——墨嵐像是在問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再給了啞口無言的我相當一段時間後,他望着窗外,開口:
“聽取別人的意見。一味地聽取、一味地吸收,自己無法決定,自己無法思考——從而決定了被動卻又自主過度的性格。”
“你知道她爲什麼會選擇洛撻當做朋友呢?”
墨嵐已經變成自言自語了。
“因爲啊,她真的想要一個認真地聽從她、詢問她的人。不是敷衍,不是被動地接受,而是主動地希望得到意見——如同她自己一般。所以洛撻纔會在這裡。”
每個人都有的黑歷史——其實很多時候並不辛酸。聽起來奇怪得過分,或者壓抑的事情,也許發生的時候並沒有那麼糟糕。
——有些時候甚至是快樂的。
“莉莉卡她……其實並不討厭從以前到現在的生活。但是她對別人的情感與思維,太過重視了。並不只是一個陌生人,而是隨時被揣測着、隨時被猜疑、甚至挖空心思尋找‘他’的夢想、方向的人。”
“每個人都是這樣。”
“一開始只是想法,後來變成了習慣,最後成爲了生活方式。直接的結果呢,就是無法釋懷啊。不管是哪一次。”
不知道爲什麼,墨嵐好像希望把自己所知道,或者說“認爲是這樣”的莉莉卡,傾盡一空般地說出來。
雖然……只是個猜測,甚至基於我賦予這裡的捏他成分……但是,墨嵐喜歡莉莉卡吧。不,不只是喜歡,應該是“愛着”。
我安靜地望着一直在微笑的墨嵐,一邊說着莉莉卡是個太過在意別人的人,卻沒有注意到自己也傾注了太多的心思在莉莉卡上。
——相比起來,想着“時間會磨去一切”的我,想着“以後再想起來會是帶着溫馨和甜蜜的”我,認爲“就讓這件事情過去了吧”的我……
好像不配呆在這裡了。
也許是因爲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是微妙地有些短暫吧。我沒有經歷過他們一起見證的恐怖的病毒事件,也無法理解那時候的莉莉卡與現在的莉莉卡。
“和那時候一樣。”
經常聽見他們——洛撻、耶洛特、巫、墨嵐——這麼說。
——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我無法問出來,我沒有讓現在的場景再次抹上一層悲哀的膽量。
但是,雖然感覺到了隔離的感覺,但是……聽到了之後果然還是會感覺到安心。
——不是什麼無法挽回、絕不可以發生的事情;而是曾經發生過的,曾經埋沒過了,現在一樣可以安然的微笑的事情。
雖然可能會過些時候,雖然可能暫時會壓抑起來,但是過了等量的時間之後,又會變成之前那樣,然後滿臉怨氣地吐槽着當時的自己。
“話說回來啊,爲什麼要這麼執着一個機器呢?”耶洛特終於擡起頭來,打破了寧靜。
墨嵐看起來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的東西吧,仰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耶洛特是第三個回到這裡的人,同樣一語不發的樣子,讓人莫名地憤懣……
“其實根本就沒有機械智能吧?”
——這件事情我也想吐槽啊。
我們在這裡沉寂着的原因,一半是爲了莉莉卡,一半是爲了被卡羅萊爾硬插一腳的憋屈。
咔吧雞,被莉莉卡起了這麼一個名字的傢伙,其實只是一個存儲器。
Asd,是“人工製造管理者”的意思。好像從後面開始就是批量生產了,和存儲資料和影響的鍊金機械沒有任何區別——倒不如說根本就是存儲資料用的東西啊。
沒有感情。
沒有生命。
只有存儲的資料和歷史。
繁雜到可以當做命名遊戲的模式組合。
——只不過是一隻玩具而已。
然而莉莉卡卻真的爲它而傷心。
這種情感,大概就像是丟掉了最心愛的娃娃的少女,明明是什麼都不是的依靠,卻仍然在意的不得了。
其實也是因人而異的吧,這種感情。例如說我的話,想到的只不過是“卡羅萊爾去死吧!”“心心念唸的奇蹟失敗了啊!”“以後不能再玩咔吧雞了呢(笑)”的想法。
“這就是青春啊。”
——毫不相關的感慨出現了啊!爲什麼感慨的人是諾桑呢……
自從上次牧雲人事件中,和卡羅萊爾和諾桑談判的時候,與諾桑的印象就從“外冷內熱其實關心學生的傲嬌長輩”變成了“其實現實又冷血只是口蜜腹劍而已的反面BOSS”。
這次他沒有以耳熟能詳的地精裝扮出現,甚至還饒有興味地看了我一眼。
於是我產生了兩個直覺:1、諾桑肯定知道什麼;2、有什麼果然還是改變了。
——並不是改變吧,只不過是從一個角度走到了另一個角度,所以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例如會逗我們開心,拿我們惡作劇,和莉莉卡看起來關係不錯的諾桑,也是會把無辜的學生牽連進可能會碎掉的人體穿越實驗的人。
——咦?剛剛腦子裡略過了什麼詭異的記憶嘛?
“你是來幹什麼的?”耶洛特問。
“要用‘您’啊,”諾桑笑眯眯地說——那麼就拜託你不要用這種可愛的銀河……啊不,銀髮美少年的形象登場啊。
“莉莉卡的班主任在給她做心理工作,洛撻在陪着她。”諾桑直截了當地坐上了剛剛還悽神寒骨中的水晶桌,“還有巫,回到教堂找帶有安慰與催眠性質的聖歌了。”
——不要說得好像只有我們在這裡無所事事散發令人作嘔的中二氣場啊。
“對了,墨嵐,你等的資料已經來了哦。發現那段歷史的功勞再晚一點可能就會被學生會理所當然的竊取了喲。”連明明只看見在長吁短嘆然後解說背景知識(?)的墨嵐也在認真地努力啊?!
……沒關係的。還有耶洛特和我一起在這裡無所事事……
——不,根本就不是無所事事的樣子啊!之前以爲是拼圖的東西,分明是咔吧雞的遺體——要從存儲器變成雕像了嗎?!
——那我在這裡感慨個什麼啊,還不如看點兒什麼調整一下心情,或者把空間容器裡的人偶們拿出來溜達溜達啊……
從剛剛到目前爲止的人生真是太失敗了啊TAT
啊啊,雖然這麼一岔心情好了很多,但是接下來幹什麼呢?只有我留在這裡好像沒有什麼用處的樣子……
“這次的事件也算是結束了吧……”我忍不住喃喃自語。
“怎麼可能?”然後被墨嵐立刻反駁了回去。
“‘事情還遠沒有結束。’——把這句話告訴莉莉卡的話,她也會提起一些幹勁吧。悲傷夠了的話,即使無法挽回了,即使造成了在心中無法彌補的巨大傷痕,也決不能就這麼止步不前啊!”墨嵐意外地激動了起來,平日溫潤的綠色瞳孔中漾起了無法想象的波瀾。
——你自己還真是被莉莉卡影響了個夠啊!——雖然很想這麼吐槽,但是還是認真地忍了下去。這種時候吐槽的話,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情緒一定會受到打擊。
“很有幹勁嘛少年,雖然很無奈我是站在官方——簡言之就是學生會那一邊的,不過我看好你們。”諾桑整理好了手上的一卷羊皮紙,環顧了我們一週,然後放緩了語氣,“只要別出大圈子,你們就可以做些能做的事情。”
被警告了呢。
但是不知爲何反而燃起了“的確不該就這麼結束啊!”的念頭。
“啊,對了,莉莉卡大概也快回來了……”最後,諾桑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社團活動室。
果然,只不過是幾分鐘之後,莉莉卡就推門而入。
巫和洛撻也緊跟着走了進來。只剩下了大家同時也是全員聚集的活動室,不知道爲什麼,令人感到如同夏日中微涼的風吹拂下的午睡般愜意與安心。
“爲什麼……爲什麼啊!”莉莉卡保持着之前低着頭的樣子,之前一直閃耀着什麼一樣的髮絲也一直暗淡無光,只是大滴大滴地擊打在地面上的眼淚沒有了。
不行啊,我看着洛撻手足無措,急得要哭出來的樣子,以及周圍誰都沒有開口的意思的情況,焦慮地想着。
是讓說什麼來着的……什麼來着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啊!”
“那、那個,雖然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了,但是我們還有要探索的歷史……怎麼也要讓犧牲了咔吧雞換來的存在大白於天下啊!絕對不能讓學生會就這麼白白得到榮譽……”
我絞盡腦汁地想着之前重複過的對話。
“怎麼可以就這麼結束呢?怨氣也沒有算髮出來,無論如何,至少衝過去揍卡羅萊爾一頓也好啊!”
結果就這麼語無倫次地說了出來。
“這種事情……我當然也知道啊。”莉莉卡一下子癱倒在平時坐着的桌子上,“怎麼可以被後輩這麼說呢……但是,我們一定要爲咔吧雞復仇,這是肯定的事情。”
“所、所以呢?”洛撻緊張地追問。
“‘不可以被悲傷絆住腳步,勇往直前地給我衝過去——!’其實我一進門很想帥氣地說這句話……但是怎麼也沒辦法好好地鼓起情緒……”莉莉卡無力地笑起來,“這樣子的我,看起來像個傻瓜啊。”
——果然,嘴炮不是誰都能夠成功的。
看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景色,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所有嘴炮都可以順利成功的啊,那樣的話世界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該做什麼呢?
“莉莉卡……”耶洛特有些擔心地望着癱倒着的臉色蒼白、倍顯嬌小的金髮少女。
“好了,不要用這種我馬上就要翹辮子的表情看着我啊!……我知道我看起來很沮喪,所以你下去給我買冰激凌。”
悲傷的神情沒有阻止莉莉卡毫不猶豫地發號施令,儘管她的話語對着耶洛特,卻把我打發下去買零食,
“墨嵐,資料給我貼出去。”
“洛撻,去跟所有老師重複卡羅萊爾的卑鄙行徑。”
“巫,聖歌放在這裡就好,不要問我幹什麼。然後,去基地裡尋找線索。”
“耶洛特……把咔吧雞修好。”
“我……想睡一會兒。”
還真是有條不紊的行動呢,那麼作爲多餘物的我就開開心心地下樓到關閉了的店裡開開心心地砸起來不靠譜的店長大叔買冰激凌吧。
如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話,這樣也不錯。
只不過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但是這種預感先扔到一邊——也許等到我買回來冰欺凌,等到大家熬夜把所有事情完成之後,就會發現如同以往的嬉笑場景。在飄忽不定的銀之月的照耀下,神明保佑明天的心情與天氣一起陽光燦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