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
經上次一戰,原本那氣派的樓宇已經殘破不堪,孤零零的矗立在月夜中,清冷落寞。樓內更是人去樓空,落英、魅刀、易夢以及那些青樓女子全都不見了蹤跡。就連周圍那些青樓勾欄竟也是空空如也,鬼影也不見一個。
原本是江城最爲繁華熱鬧的風月之所,竟變得如此荒涼,令人唏噓。
明月已經掛到了天香樓頂,眼看就要升上中天。
當吳賴帶着人過來時,周遭靜如鬼蜮。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妖靈的毛都看不到一根,有什麼好巡邏的!”
“嘿嘿,姜曦是被吳賴哥給嚇怕了。吳賴哥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他是防不勝防,索性把咱們發配到這裡,一勞永逸。”
“咳咳,別胡說八道,注意一下你的用詞,分明是智計百出、手段通天。”
“你們不用給我使眼色,就算他站在我背後,我一樣……哈,你們看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圓啊。咦,吳賴哥你怎麼過來了?”
一衆小子嘀咕不休,一看到吳賴過來又馬上閉嘴不言。
吳賴掃了他們一眼,心裡卻跟明鏡似的。這羣小子嘴上不說,實則仍不理解他爲什麼要對姜曦“屈服”。
他很想告訴他們實情,卻又知萬萬不能。否則白江雄的計劃全部泡湯不說,更會引起軒然大波,白江雄的威信將極大的削弱,白家甚至會因此分崩離析。
他絕不能那麼做。
“算了,送死別人去,背黑鍋就我來吧。”吳賴暗歎一聲,橫了他們一眼,冷道,“你們是不是以爲自己殺了兩頭妖靈,就有資格自信心膨脹了?”
衆人皆是是一震,說不出話來,顯然是被言中了心事。誅殺兩頭妖靈之後,這羣小子的確有些信心膨脹,以爲妖靈也不過如此。
但事實是,若非吳賴將出手時機把握得極準,妖靈和姜曦那幫人惡鬥消耗了力量,又戰術安排得當,否則僅憑他們真正的力量是不可能取得如此驕人戰績的。
“就你們這驕傲自大的態度,若是再次遇到妖靈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狂妄那不叫勇敢,那叫找死!”吳賴目光灼灼,沉聲道。
他不得不敲打敲打這羣小子,否則萬一再次遇到妖靈,後果將不堪設想。雖說妖靈再來天香樓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輕心。
“隊長,我們錯了!”衆人情知他說的是事實,紛紛慚愧的低下頭。
“嘿嘿,看來我這個隊長是越來越合格了,恩威並濟,深得人心,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啊。”見敲打的效果不錯,吳賴心下十分得意,表面自然要拿出隊長的威嚴,老氣橫秋道,“知道錯了就好,知錯能改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大有可爲的。”
“呃……”衆人見他剛剛正經了片刻,又故態復萌,額頭直冒冷汗。
鳳瑤則忍不住噗嗤一笑,仰着頭盯着吳賴道,“英明神武的隊長,不知道你到底又有什麼奸計,可否給咱們透露一二?”
她倒也機靈,見吳賴氣定神閒且有心思和衆人開玩笑,全然不似平常被人排擠陷害時的暴怒模樣,顯然已是胸有丘壑。
“隊長,你好狡猾!”餘人這才恍然大悟,好奇心全都被勾起來了。
“汗,什麼奸計、狡猾,老子有那麼齷齪麼?”吳賴無語,白了
他們一眼,這才莫測高深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禍只有到最後才知道。箇中深意,你們好好領悟去吧。”
無恥將“老子”的名言變成老子的名言,吳賴臉不紅心不跳,反而心下十分得意。
我果然是個有內涵的美男子。
“這什麼情況,連這等厚顏無恥的人居然也能說出這樣富有哲意的話!”看着他那一臉臭屁的樣子,衆人愕然無語。
吳賴被他們那懷疑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冷道,“看什麼看,還不給老子滾去乖乖巡夜!”
“哈哈,惱羞成怒了!”衆人哈哈大笑,一鬨而散。
“這羣臭小子……”吳賴失笑搖頭,也裝模作樣的扛着燒火棍巡夜去了。
裝模作樣,總還是要裝的。
不過他並未完全放鬆警惕,神識放開注意着周遭的動靜。世事無絕對,萬一真有那不開眼的妖靈過來,他可不想陰溝裡翻船。
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就在他優哉遊哉的在處晃盪時,鳳瑤突然跑了過來,神秘兮兮道,“快過來,有人找你!”說着也不由分說的拽着吳賴就走。
“我說小丫頭,你能不能收斂一點,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麼?那,我警告你,本少可不是個隨便的男人,你再這樣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我叫你負責!”吳賴氣惱不已,嚴正抗議,可惜鳳瑤理也不理他,將其拽進天香樓內。
皎潔如雪的月光從樓頂的破洞灑下來,將樓內照得甚是明亮,當日大戰所留下的廢墟清晰可見,觸目驚心。
“這半夜三更,黑咕隆咚的,誰會到這兒來找我?”吳賴暗自疑惑。
“嘻嘻,落英姐姐,人我給你帶來,我先走啦。”鳳瑤嘻嘻一笑,將吳賴推了進去,自己則站在一旁看熱鬧。
話音未落,一道身着白裙,體態玲瓏的倩影從月光中走了過來,幽幽道,“吳公子。”正是落英。
“落英姑娘!”吳賴着實吃了一驚,旋即皺眉道,“天香樓已毀,你怎麼還留在這裡?”
落英走上前來,點漆般的眸子凝望着他,輕嘆道,“除了留在這兒,還能去哪呢?”
她是天香樓的舞姬,天香樓就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如今家園被毀,她一個柔弱女子孤苦無依,着實可憐。
“落英姐姐真可憐。”鳳瑤顯然同情心氾濫,在旁輕喃道。
吳賴也是心下一陣惻然,卻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道,“姑娘若是有什麼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辭。”大家相識一場,他也不忍心袖手旁觀。
落英目中射出感激的光芒,微微笑道,“公子和落英不過是萍水相逢,卻仍能掛念着我,真是宅心仁厚。”
“宅心仁厚……汗,這真的是在誇我麼。”吳賴被她一番“謬讚”弄得老臉通紅,囁喏無語。
“宅心仁厚,噗!”鳳瑤那小丫頭更忍不住直接噴笑出來,一副懷疑的目光看着吳賴,就好像是審賊一樣。
吳賴老臉更紅,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落英也忍俊不禁,繼續道,“您的好意落英心領了,不過我和小姐他們生活在這裡,一切還好,公子不必擔心。”她口中的小姐,自然就是那高傲冷豔的花魁易夢。
吳賴早料到她肯定不是一個
人留在這兒,故而並不如何詫異,忽然心頭一動,眉毛一挑,笑道,“姑娘來找我,不會是你家小姐授意吧?”
若是落英自己有事找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忸怩,還要讓鳳瑤這丫頭來做中間人,所以他纔料定此女是代他人傳話。
落英沒想到他竟如此思維敏捷,僅是自己的一句話就猜到自己的來意,俏臉微紅道,“公子真是厲害,的確是小姐讓我來請你,她有事想和你談談。”
“談,話不投機半句多,有什麼好談的。”吳賴心下冷然。
上次自己冒險救她,她不感謝也就罷了,還以爲自己對她有什麼不良企圖,給自己臉色看。她手下魅刀居然還出賣自己,拿自己當擋箭牌,結果她還連一句歉意的話也沒有。要不是看在落英的面上,自己沒當場宰了那死人妖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談,還談個屁!
吳賴越想越氣,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卻也不會對落英發火,淡然道,“我想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不過她若是想要道歉,可以當面來找我。除此之外,我看就不必了。”見落英還想出言相勸,他語氣倏地冷了起來,“落英姑娘,我不想因爲她而影響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最後一句話立時就將落英給堵了回去,嬌軀一顫,也不知敢再多言,急得淚眼婆娑,都快哭出來。
落英嘟着小嘴,憤慨道,“臭吳賴,你兇什麼兇嘛,又不是落英姐姐的錯!哼,我看你分明是怕了,纔不敢去見人家!”
“笑話,本少堂堂七尺男兒,會怕了一個女人!”吳賴冷冷一笑,昂然道,“落英你帶我去見她吧!”
“嘿嘿,任你狡詐如狐,還不是一樣中了本姑娘的激將法。”鳳瑤暗自得意,強忍着沒笑出來。
落英卻知道吳賴若非不想讓自己爲難,豈會中鳳瑤如此低劣的伎倆,感激道,“多謝公子!”
趕忙前行領路。
穿過殘破的天香樓,走過一道長長的迴廊,進入天香樓的後院。
這後院是天香樓的姑娘們生活起居之處,原本該是鶯鶯燕燕,熱鬧非凡,此刻卻是人去樓空,只有其中一座閣樓還亮着燈火,成爲僅存的那麼一點生氣。
“小姐,吳公子來了。”鳳瑤將他領到門外便即退了下去。
“靠,又跟本少擺譜!”吳賴心下冷笑,夷然不懼,昂首挺胸的進去了。
進門之後,只見一道潔淨如冰,高貴如雪蓮般的倩影背對着屏風而立,僅是一道背影便已美得驚心動魄。
“如果這婆娘不成天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說不定以本少的定力也把持不住。”吳賴也被易夢的背影所驚豔,暗罵自己沒定力,同時打了個哈氣,漫不經心道,“半夜三更的,就別浪費咱們大家的時間了,有話快說吧。”
也只有他,此時此刻仍能玩世不恭。
易夢轉過身來,臉上仍覆着輕紗,星辰般的眸子裡無喜無怒,漠然道,“誰讓你帶人到天香樓來的?”
一聽她這語氣,吳賴立時火大,冷冷道,“與你何干!”
他二人一見面就掐起來,氣氛僵硬。
易夢雙目一寒,冷漠道,“我不管你來幹什麼,不過我警告你,最好立馬帶着你的人離開!”
噌!
吳賴再也壓不住心頭邪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