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整整在家裡窩了三個月沒出門,期間的食物採買全都由崎兒和樺負責。
看着他們父子倆分工合作,且毫無怨言的情形,蘇菲覺得這是一個奇蹟。原本她的最大敵人就是樺,因爲他想要犧牲掉崎兒來恢復他的力量。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樺的立場已然由敵人昇華爲戰友了,他們現在的主要敵人就是那個讓人捉摸不透心思,且行事作風非常變tai的姬正。
說也奇怪,她在家養傷的三個月裡,姬正並沒有派人來騷擾攻擊他們,反倒像是消失了蹤跡一般,打聽不到一絲有關他們的消息。
他們的生活相對平靜,當然,如果排除那些前來探病的人馬來說。
蘇菲在家休養的第三天,柏強攜兒子柏飛來探病。
柏飛依舊毫不客氣地管蘇菲叫媽媽,而且還強霸着蘇菲的一條胳膊撒嬌。崎兒不高興,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毫不示弱地抱着蘇菲的另一條胳膊。
柏強抱的是蘇菲的右胳膊,不小心扯痛了蘇菲的傷口,蘇菲一皺眉。而這時,崎兒突然毫無預警地走上前,“啪”地一巴掌甩在柏飛的臉上,幾乎是瞬間的,柏飛的小臉上便顯出一個鮮明的巴掌印。
“哇——”
柏飛理所當然地大哭起來。柏強覺得奇怪,急忙訓斥柏飛。柏飛覺得自己無緣無故就被揍了,很委屈,還被爸爸不問青紅皁白地一頓訓,心裡很難接受,哭得就更厲害了。
蘇菲大概猜到崎兒動手的原因了,雖說他主要是護她這個媽咪心切,但難保其中不夾帶着他隱忍多時的不快私心。崎兒不是不會撒嬌,也不是沒有獨佔心理,他只是懂事地選擇埋藏在心底不說而已。如果說以前崎兒還可以忍耐柏飛的任性妄爲、奪人媽咪的“無恥行徑”的話,那麼現在,崎兒已經忍無可忍了。而柏飛剛纔的非故意舉動顯然是引燃崎兒使用暴力的導火索。
按理說,兩個孩子打架,而且先動手的一方還是崎兒,因此,無論引發動手的原因是什麼都必須由崎兒向對方道歉,而且蘇菲這個做人家媽咪的也要先道歉表示一下低姿態才行。
然而,蘇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尋常女子,她的行事作風,用樺的感覺來形容就是“這個女人是否爲女人還是個問題”。因此,她對於柏飛的哭泣以及柏強對柏飛的訓斥完全持以冷眼觀之,根本就沒有責怪崎兒的意思。
“柏先生,我覺得你沒必要摻和進兩個孩子之間的戰爭,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不是嗎?”蘇菲坐在沙發上,“施暴者”崎兒則悶不吭聲地偎在她的身邊。
“呃,可是,小寶寶會先動手一定是小飛不好……”
“柏先生,你今天之所以來,難道就是想要訓斥孩子給我看嗎?”蘇菲的語氣有點冷,說得柏強面色一赧,當即停止了說教。
柏飛也漸漸停止哭泣,又向蘇菲的身邊依偎過去。崎兒瞪大眼睛望着他,小身體戒備着,那架勢顯然在表明他的不變立場,意思就是,一旦發現柏飛再次碰到媽咪的傷口的話,那麼他會毫不留情地上去揍他。
蘇菲淡淡地瞥了崎兒一眼,示意他要冷靜,繼而伸出左手撫摸着柏飛的頭。
“蘇小姐,你的右臂……”柏強也發現了蘇菲右臂的異常。
“沒事,從樓上摔下來的時候被鋼筋刺穿了,右腳踝也不幸摔斷了。”蘇菲說得很平淡,就好像傷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怎麼會摔下來?他呢?你受傷的時候他在哪裡?”柏強說到這裡,嗓音不免拔高,因爲他在爲蘇菲打抱不平,其實更多的是,他有些嫉妒與蘇菲同居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叫蘇樺沒錯吧?
“他?哦,他當時不在家,聽說我傷了就立刻趕回來了。”蘇菲很懷疑柏強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當刑警的,她對他說的話,十句有九句是隨口編來的謊話,可是他居然絲毫都不懷疑。
真不知該說他蠢,還是天真?
“他根本就不關心你!如果是我,我纔不會……”
“柏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前幾天還因爲調查一個暗殺事件而沒空去接小飛吧!”
蘇菲一句話堵得柏強啞口無言。的確,他也是那種一忙起來就昏天暗地的人,他根本就沒資格去數落別人。
他知道蘇菲一直都對他很冷淡,也沒有刻意做出什麼舉動讓他有所期待,她一直都回絕得很徹底。不過,他就是無法忘記她,既然動心了,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夠釋懷的?
“柏先生,謝謝你和小飛今天來探病,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話……”
“不,我不忙!”柏強急忙說道,“對了蘇小姐,我看你一個人在家,又有小寶寶要照顧,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可以讓我母親過來……”
“呯”的一聲,柏強下意識地止住話語,且向聲源處望去,赫然見到一臉慵懶睡意的樺正頂着一頭凌亂的紫發冷冷地望着他。
“蘇小姐,他……”
“哦,我忘記說了,他是個夜貓子,正在屋裡補眠。”蘇菲笑着解釋道,“還有,除了他以外,我弟弟也住在這裡。”蘇菲指着恰好出現在客廳內的姬道介紹着。
姬道一聽蘇菲管他稱弟弟,俊臉當即拉長了,湛藍的眸子瞬間朝向蘇菲瞪了過來,那殺氣騰騰的模樣讓柏強不由地一驚,而柏飛也嚇得直向蘇菲的懷裡鑽。
“他就是天生的兇相臉。”蘇菲淡淡地說道。
姬道的額頭已然冒出青筋,不過他能做的依舊只是瞪眼而已。樺看了姬道一眼,姬道轉身又走下樓梯,在臨走前再次瞪了蘇菲一眼。
“呃,蘇小姐,我們好歹算是朋友,你有難處儘管跟我說!”柏強現在愈來愈覺得蘇菲呆在這裡不妥了。與兩個大男人同居,一個冷酷臭屁得可以,另一個又兇狠嚇人的緊,別說一個女人了,就算是他這個大男人都覺得自己是挨近狼窩了。
“不用,我沒事的。”蘇菲微笑着婉拒,剛想下逐客令時,卻見樺直接走到她的身邊,硬生生將柏飛擠到一邊,自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長臂一伸搭在蘇菲的肩膀上。
柏飛曾經被樺扔過一回,心裡有陰影,見到樺之後,他立刻躲在柏強的身後偷瞄着樺。
樺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柏強趕快滾蛋,不得不承認樺的肢體語言表達得很到位。
柏強沒有立場再呆下去,只能領着柏飛離去。柏飛還留戀於蘇菲撫摸着他頭頂的感覺,不過當他見到樺、蘇菲和崎兒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的畫面時,他緊緊攥着柏強的手,小臉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蘇菲察覺到了,不過她沒有表示什麼,對於無法迴應的感情,她不想多做令人產生期待的事情。她可以對柏飛微笑,但是她的母愛卻只能完全給崎兒一個人。
柏強走後,蘇菲對樺說起了她一直留心的一件事情,就是關於報紙上報道的那則暗殺事件。
“……正如我所料,警察沒有調查出來,那案子又是一樁無頭案,最後只能是不了了之的結局。”蘇菲眯眼沉思着。
“你以前不是也做過這行當嗎?有什麼不同嗎?”樺坐在蘇菲的對面,眼睛瞄向坐在一邊正同寵物黑皮玩耍的崎兒,語氣很是不以爲然。
“哼!”蘇菲冷笑,“這次被暗殺的人就是那次出現在古墓中的博士的女兒。”
聞言,樺沉默了。
“我敢肯定,暗殺的委託人是同一人。我的號封了,那人就另外委託了別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那人不惜殺光博士一家人?暗殺的時間相隔一年,顯然是在這一年中,博士的女兒做了些什麼事情威脅到那個人了。”
蘇菲分析着,眼神變得深遠幽暗:“你知道嗎?有人委託過sf暗殺你!”
蘇菲爆出一個驚人的內幕,樺不由地凝眸望着她。
“作爲殺手,我當然會遵守殺手的職業原則,這是不允許透露給外人知道的,不過,現在我封號了,而你的身份也太特殊了!”
樺不說話,臉色冷漠,整個人變得深沉靜默。
蘇菲眨了眨眼,察覺到此時此刻的樺又變得陌生起來。
“目前看來,那個委託人應該不是姬正……”蘇菲繼續說着。
“我要去休息了!”樺突然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只留給蘇菲一個冷傲的背影,那背影似乎透着一絲迷惘。
在家休養一個禮拜後,幼兒園的毛老師作爲全體師生的代表前來探望蘇菲。
毛老師心裡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是,園長和老師們都說了,毛老師和蘇菲的關係比較鐵,由她來探望蘇菲天經地義。
因此,毛老師便提着一個水果籃硬着頭皮來了。
這次蘇菲並沒有爲難她,崎兒也沒有趁機弄出點小花樣。毛老師快速將全體師生的心意用三言兩語表達之,接着又寒暄了兩句,最後主動請辭離開。等到她走出蘇菲家大門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後背已然被冷汗浸溼了。可見蘇菲對她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陰影。
蘇菲沒有朋友,碰上兩波前來探病的人馬就已經夠讓她驚訝的了,但是她萬萬沒料到咖啡店的劍和sweet會來探病。
這天,蘇菲在臥室內瀏覽網頁,崎兒則在客廳內玩汽車。以前都是崎兒一個人玩耍,現在不同了,自從他有了黑皮之後,他便和黑皮一起玩。當然,通常都是他指揮,黑皮執行。
“黑皮,你坐在汽車上,我送你到媽咪那裡去!”崎兒握着遙控器說道。
“是,主人,黑皮坐在汽車上!”黑皮撲騰着兩隻短小的翅膀落在玩具車的頂端,甕聲甕氣地說着話。
崎兒按着遙控器的按鈕,小臉上顯出嚴肅的表情,就好像他在遙控的不是一輛玩具車而是一輛真實的汽車一樣,他抿着小嘴,本着要對黑皮的生命安全負責的態度,小心謹慎地繞過一道道障礙物,最後到達臥室門口。
“主人,成功到達目的地,請給予下一步指示!”黑皮扇了扇小翅膀說道。
“ok!現在下車去向媽咪報道!”崎兒吩咐黑皮。
“是的,主人!”黑皮撲騰着小翅膀飛上蘇菲的肩膀,“媽咪,主人讓黑皮前來報道,請指示!”
蘇菲用左手快速滑動着鼠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屏幕,根本就沒看向黑皮。
“媽咪,主人讓黑皮前來報道,請……”
“閉嘴。”蘇菲冷不防的一句訓斥瞬間凍熄了黑皮滿腔的熱情,害得它一個沒站穩腳,圓滾滾的身子直直向地上栽了下去。
“黑皮?黑皮!聽到請回答!”這邊的崎兒明明看見黑皮栽到地上了,還裝模作樣地握小拳頭當做對講機。
“嗯嗯唧唧……嗯嗯唧唧……”黑皮掉在地上彈了幾下才靜止,腦袋周圍閃出一圈小星星。
“黑皮黑皮!你受傷了嗎?一定要挺住啊,我馬上去營救你!”崎兒一邊說着,一邊急忙跑進臥室撿起被摔得暈頭轉向的黑皮,表情很擔憂,但他的那雙笑成兩彎小月亮的眼睛卻早已出賣了他的心思。
突然,一陣門鈴聲傳進蘇菲和崎兒的耳中,下一秒,蘇菲的電腦屏幕上便顯示出大門外監視器拍出的圖像來。
他們怎麼來了?
屏幕上,sweet故意衝着鏡頭咧開一口晶亮的白牙,而劍則酷着一張臉站在他的身後。劍的手中提着一個精緻的包裝盒。
蘇菲微微皺眉,sweet很敏銳,監視器裝得如此隱秘,居然還是被他給發現到了。
崎兒也看到了那兩人,繼而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蘇菲,等待着她的進一步指示。蘇菲和崎兒對視了一眼,接着便拄着柺杖起身。
“菲姐!小崎兒!”sweet趴在鐵門外就開始向蘇菲揮手。
“你們怎麼來了?”蘇菲站在離鐵門兩米處的地方,淡淡地問道。她沒有問他們是如何知道地址的,即便他們沒有使用跟蹤一法,也會很容易得知他們想知道的消息,畢竟俊美的皮相有時候是最好的手段。
“菲姐好過分哦!我一聽說你受傷了,心都要碎了!這不,今天我和劍特意排了一天的休來看你!”sweet拍打着鐵門,一臉的怨男棄夫狀。
“是嗎?”蘇菲仍舊淡淡地回道。
“當然啦,不信你問劍!”sweet急忙拽着劍爲自己作證。
蘇菲直視着劍,眼眸對望時,當真挑眉問道:“是嗎?”
劍並不轉移視線,幽黑的瞳眸望進蘇菲的瞳眸深處,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sweet詫異地在蘇菲和劍之間來來回回掃視着,清楚內情的人知道他們倆是在用眼神驗證各自所說的話是否爲真,不清楚內情的人還以爲他們是在情人對望,互傳情愫呢!
蘇菲最終讓他們進了院子。她拄着柺杖走在前面,崎兒跟在她身旁。
正行走間,蘇菲猛地偏過臉瞪着已然挨着她很近的sweet,原本想要嚇唬嚇唬她的sweet倒是被她給嚇了一跳,猛地向後倒退一步。
“啊哈哈,菲姐的感覺好敏銳啊,嚇死我了!”sweet一邊拍着胸脯一邊說道,“我是看你走得艱難,想要扶着你的,你千萬不要以爲我有不良企圖哈!”
蘇菲不理他,繼續向前走。
“對了菲姐,你好不夠意思啊!我們兩個好歹也算是約過會的男女……呃,普通朋友嘛,既然你家和我家離得那麼近,爲什麼不早說呢?”
在蘇菲的冷眼掃視下,sweet最終沒敢說他和蘇菲是男女朋友關係。
“我是覺得沒必要,畢竟我們不同路。”蘇菲說的是實話,雖然他們兩家相離得近,但是中間有用來劃分小區的鐵柵欄圍着。
走到一樓的客廳內,蘇菲直接坐在沙發上。
“不好意思兩位,難得你們前來探病,可是我因爲行動不便,所以就不招呼你們喝茶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自己來!”sweet倒是沒當自己是外人,直接吩咐劍,“劍,你去泡茶!”
劍放下手中的東西,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浴室旁邊有飲水機以及簡易的茶包。於是,他走過去泡了三杯茶端過來。之後便動手拆開他帶來的包裝盒,裡頭是幾小盒水果布丁。
崎兒一見到布丁,眼睛倏然間晶亮了起來,搓着兩隻小手就跑向了茶几前,眼巴巴地瞅着劍手中的布丁。劍拆開一盒遞給崎兒。
崎兒捧着布丁依偎在蘇菲的身邊,挖起一勺布丁——
“媽咪,你先吃一口!”
“崎兒,先讓媽咪吃一口。”
蘇菲和崎兒幾乎同時說出了一句話,不過兩人的心思顯然是不同的。崎兒處處想着媽咪,自然想讓媽咪先吃第一口;而蘇菲也是處處想着崎兒,但正因爲處處想着,她不得不防着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所以她要先替崎兒試吃一口。
不過,在外人眼裡,這是他們母子倆互動的親切感人的畫面。
sweet和劍沒坐多久便回去了。sweet嚷着他隔幾天還會再來,直到蘇菲鎖上了大門,他仍舊咧嘴衝着蘇菲燦爛地笑着。
待他二人一走,姬道便從屋裡走出來,表情陰陰地:“那兩個男人是誰?你這女人怎麼如此水性楊花?都有了樺鴛大人了,爲何還要朝三暮四?”
蘇菲坐在沙發上喝着水,根本就是懶得理他。
“爲什麼不說話?哼,你這女人根本就配不上……”
姬道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蘇菲一杯水潑在了臉上。而他之所以沒躲過去,是因爲他過於看清一個傷者的力量了。
“你這女人……”姬道發怒。
“閉嘴!”
蘇菲冷喝一聲,接着便起身拄着柺杖爬上二樓,與樺擦肩而過。而崎兒也抱着剩下的布丁追隨着她的腳步爬上樓梯。
樺斜睨了姬道一眼,轉身跟了過去,只留下姬道一人衝着茶几上的三個紙杯惱怒地瞪視着,臉上猶自向下滴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