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校園的涼亭內,平妮一邊啃着麪包當午餐,一邊瀏覽着一本看起來就異常厚重的書。忽而,她的肩膀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驚得她不僅將書本掉落在地,更差點被面包給噎死。
“咳咳咳……殺人了,有刺客……”平妮一邊咳嗽,一邊擡起被嗆出眼淚的雙眸,怨憤地瞪着拍她肩膀的元兇。
“噗——哈哈哈……平妮,我發現你是越來越沒用了,還刺客呢!哈哈哈……”
一名身穿白色短袖t恤,淺藍色牛仔褲的高個子男生笑得白牙暴露,眼淚橫飛。
“別笑了,眼角都長褶子了!”平妮撿起書,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無事人似地繼續啃麪包,看書。
“喂!我說平妮,你也太不給你三代老學長的面子了吧!真是個不懂情趣爲何物的女人!”男生一把奪下平妮手中的麪包,三兩口便將剩下的部分塞入口中,鼓着一張蛤蟆臉含糊着說道,“看看看,小心變成老年癡呆!”
平妮抽搐着嘴角,爲自己的午餐被強盜掠奪而心在疼痛。眼前的男生是她的舊識,初中,高中,乃至大學,都高她一個年級的學長郝愛平。他身高180公分,外表陽光帥氣,性格活潑開朗,成績優秀,交際能力強,可以說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現在的他是t大的學生會主席。
或許因爲平妮在學校裡太過不張揚反而讓她的姿態凸顯得張揚了,所以,她被郝愛平給盯上了。那廝經常找她說話,對外美其名曰,他們倆是哥們兒好朋友,對內卻每每欺壓她,這不,她的半個麪包居然也被他給搶食了。
“那個是普通的菠蘿包,一個兩塊錢,你吃了一半,請付我一塊五,謝謝!”平妮抱着書,平淡着臉色,一本正經地說道。
“嗚哇,你奸商啊?一半收我一塊五?”郝愛平大叫。
“原本只應收你一塊錢,不過,因爲你搶食了那半個麪包害我肚子不飽,所以,多收五角錢的腸胃撫卹費!請付錢,謝謝!”平妮攤開一隻手掌,絲毫不妥協。
“你,你這個只認錢不認人的怪胎!”郝愛平氣得彈了一下平妮的額頭,順帶拂亂她那一頭齊肩的半長髮。
“彈一下額頭十塊,弄亂頭髮五塊,加上之前的一塊五,總共十六塊五,算你八折,所以就是十三塊二角,敬你是學長,二角免了,請付十三塊,謝謝!”平妮用手指耙了耙頭髮,依舊平淡着臉色說道。
“我付你十三塊就好了吧?你這個十三點!”郝愛平很想掐死平妮,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皮夾抽出一張二十塊的r**遞給平妮,“給你,不用找了!”
“學長,你剛纔故意辱罵我,需付精神損失費四塊,付錢的時候沿襲了‘嗟來之食’的不良語氣,需付精神損失費三塊,加起來總共是二十塊。收你二十塊整,謝謝合作,再見!”
平妮收好鈔票,抱着書本就要離開涼亭,沒走兩步就被郝愛平拽住了衣領口,平妮皺着眉頭,張了張嘴,不過,在她開口之前,郝愛平搶着說道:
“怎麼,你還想索要‘人身禁錮攔劫費’不成?”
“如果你願意,我當然不介意!”平妮嘿嘿一笑。
“不介意你個頭!”郝愛平咬牙切齒地掄起拳頭,平妮下意識地用書本去擋。
“小妮,原來你在這裡啊,讓我好找!”谷蓮和兩名女生向涼亭走來。
平妮一見是谷蓮,身體一僵,當即便生出想要立刻逃走的念頭。因爲一見到谷蓮,她刻意想要忘卻的昨晚的記憶又清晰地回籠了。
“啊,愛平學長也在啊!”谷蓮和那兩名女生悄聲說了幾句話,那兩名女生便走開了。谷蓮則是親暱地挽着平妮的胳膊,將她從郝愛平的身邊拉開。
“原來是系花學妹啊!”郝愛平笑望着谷蓮,“系花就是系花,無論何時看你都是那麼得賞心悅目!”
“愛平學長真是愛說笑,你纔是女生心目中白馬王子不是嗎?”
“呵呵,不過,我真正在意的是,我在你的心目中是否也是白馬王子!”郝愛平深情地望着谷蓮,已然做出了單膝下跪並虔誠地托起谷蓮的手背輕吻的動作。
“想知道嗎?”
“非常相當迫切地想要知道!”
“那,今晚到我的房間裡來!”
谷蓮無比風情地拋出一個媚眼,郝愛平也耍寶地配合着做出心臟被丘比特之箭擊中的動作。繼而兩人一起哈哈大笑。
平妮抱着書,低着頭,避免與谷蓮有任何眼神上的交匯點。
那兩人鬧夠了,這才發現平妮一臉嚴肅緊張的樣子。谷蓮心知肚明,悄聲附在平妮的耳畔說道:“小妮,你不會是因爲昨晚……”
“沒,沒有,呀,快上課了,我得離開了!你們慢聊,我先走了!拜拜!”平妮說完便抱着書本跑開了。
谷蓮望着平妮的背影,美麗的脣角彎起一抹弧度。郝愛平感覺有些不對勁,直接問谷蓮發生了什麼事。谷蓮風情地將食指輕放在脣畔,媚眼一掃:“秘密!”
因爲谷蓮的出現,平妮整個下午的課都沒聽進去,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放學後,她想趁着沒人注意之時,偷偷溜回住處,卻不料谷蓮在校門外等着她。
雖是傍晚,但夏末秋初的熱浪不減,夕陽的餘暉投射下來,依舊讓人感覺燥熱不已。平妮的衣服後背已被汗水浸溼,心裡更是焦躁不安,反觀站在院門外等她的谷蓮,一身清涼,擡手甩髮間都有淡淡香氣飄散開來。
“小妮,這邊這邊!”谷蓮衝着平妮揮手。
平妮抽了抽嘴角,抱着書本走向谷蓮。平妮已經做好了打死不承認的心裡準備,不過讓她感到意外的是,谷蓮並未詢問她昨晚的情況,而是談起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
在開學典禮上,是谷蓮首先搭訕平妮的,當時她說平妮的長相讓她覺得親切。開始,平妮並不覺得有什麼,一般來說,這是一種搭訕的套語,太平常不過了。然而,當谷蓮拿出他們家的全家照時,平妮發現照片中谷蓮她爸的眉毛與自己非常之神似。
谷蓮當時還戲謔地說或許她們倆是在醫院裡被搞混了,其實平妮纔是他們家的孩子。
這些,平妮當然沒有放在心裡,她只當是谷蓮在說笑話。谷家是a市的豪門家族,家產自是尋常人無法想象得豐足。而她只是b市的一名孤女,自嬰兒時期便在孤兒院裡呆着了,她纔沒有好命成爲谷家的小孩。
不過,谷蓮現在重新提起這個話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平妮此刻坐在谷蓮家的汽車內,因爲谷蓮說務必要讓她見一個人。平妮見谷蓮似乎並沒打算要談及昨晚的逛男公關酒吧一事,心裡也漸漸放鬆了下來。然而,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就在她稍微想要揚眉吐氣之時,谷蓮卻小聲地在她耳邊驀然來了一句——
“小妮,昨晚的酒吧探險之旅如何?”
“轟”,平妮的雙頰飛紅,嘴角狂抽個不停,不帶這樣的吧,居然給她來個防不勝防?
“哇,你臉紅了,有詭異喔!”谷蓮在平妮的耳邊鬧騰着。平妮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將臉上的紅暈給bi退,整個人尷尬得不得了。
“小妮,我問你,昨晚那個娃娃臉的卡哇伊帥哥對你溫柔嗎?”谷蓮一改平時的古典淑女氣質,眯着媚眼,三八兮兮地問道。
“娃娃臉帥哥?”平妮抖了抖眉頭,一臉的莫名其妙。昨晚是有個帥哥在跟她……呃,不過那個帥哥並非娃娃臉啊,若真要形容,那也是完美的長臉型啊!
“喲,你就別裝糊塗了,是我替你點的男公關好吧?而且,我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去問了一下,那娃娃臉小帥哥還一個勁兒地臉紅呢!”谷蓮擠了擠媚眼,一臉的“你就別再假仙了”的表情。
平妮清了清嗓子不與谷蓮辯解,而是直接反擊道:“說我,你還不是一樣,說說你跟那位金髮帥哥又是何等的那啥跟啥吧!”
“我們?就聊聊天,喝喝酒,然後他就充當我的枕頭讓我枕了一夜,天亮時就送我回來嘍!”
“就只這樣?”平妮忍不住拔高嗓音叫道,嚇得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猛地一抖。
“當然啊,你以爲呢?哦——,我明白了,你果然是……”谷蓮的嘴角彎起一抹曖昧的笑容,欲言又止。
“我纔沒有呢!”平妮下意識地低聲辯駁,與此同時,她的臉頰更紅了,就連遮在頭髮下的耳朵都紅透了。
谷蓮不再鬧平妮,不多久車子便駛進了谷家的大門。平妮第一次來到谷蓮的家,也是第一次出入如此豪華的門第,心裡不免有幾分緊張。
走進谷家那大得好似百貨商廈般巨大的客廳時,平妮才知道谷蓮讓她見的人竟是谷家的家長,谷蓮的爸爸谷震方。
平妮的視力絕佳,她清楚地看到谷震方在見到她時,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他在震驚,因爲平妮長得與他太像了,尤其是那對飛檐的濃黑眉毛。
平妮大概猜到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了,心裡反倒是平靜了下來。谷震方問了她的習慣愛好,問了她從小到大的生活以及收養她的孤兒院的情況。平妮鎮定地一一作答,並將谷震方的反應看在眼裡。
果然如她所料,谷震方怕是也在懷疑她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也就是說谷蓮之前同她聊的並不全是玩笑而已。
在同谷震方的那次談話之後,平妮的生活一切照舊,谷蓮的反應也和平常無異,而且她也沒再提起那晚的事件以及平妮與她爸爸長相相似的事情。
平妮安下心來,依舊每天奔波在學習和打工之間,偶爾與喜好耍寶的郝愛平鬥鬥嘴,與谷蓮閒聊,或是被愛慕郝愛平和谷蓮的同學惡意地中傷幾句。除了學習和錢,她什麼都不想,她有一本存摺,專門存儲她打工賺來的錢,看着上面的數字一點點增加,她的心裡很有成就感。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月後的一天,當她和谷蓮一起到學校的食堂打飯時,剛巧有人端着熱氣騰騰的肉末蒸滑蛋自她身旁經過。原本飢腸轆轆的她在聞到那個雞蛋的腥味時,居然一陣反胃想吐。結果那天的午餐,她又是啃了麪包度過的。
平妮以爲自己是打工太累的緣故,於是她便將原先的三家兼職辭了兩家。谷蓮很擔心她的身體狀況,買了很多補品送給她。平妮覺得過意不去,但又無法推辭,只好收下。她很感激谷蓮,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居然能夠認識到如此美麗,又如此體貼的好朋友。
這天,谷蓮又在校門外等候平妮,說是她爸爸又想見平妮了。平妮發現谷蓮在跟她說話時,眼神有些微爍,似帶着欣喜的興奮。平妮沒多想,坐上車來到谷家豪宅。
這一次,谷震方似乎比前一次更加激動,連招呼平妮坐下的話都說得不太利索。平妮見到茶几上放着一個沒有註明項目的檔案袋,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
當谷震方打算拆開檔案袋直接進入談話主題時,谷蓮提議先喝茶吃些點心再談。谷震方應允了,直向谷蓮投去讚許的目光,他,太緊張了。
當管家端着一盤點心上來時,平妮還真覺得肚子餓了。當她捏起一塊點心就口時,谷蓮適時地介紹道:“這是我和爹哋最愛吃的點心,名爲‘雞蛋芙蓉塔’,是以整顆雞蛋爲主料做成的!”
聞言,平妮已經咬了一口點心,立刻便感覺到雞蛋的腥味襲擊了自己的整個味覺系統,胃內瞬間一陣翻涌奔騰,讓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小妮,你沒事吧?”谷蓮擔憂地問道。
“……沒,沒事……唔……”平妮說着,額頭上已然沁出了大顆的汗珠,臉色也在瞬間變得蒼白。
“你是不是想吐?快來,我帶你去衛生間!”
谷蓮領着平妮來到衛生間,平妮趴在馬桶上就是一陣劇烈嘔吐。谷蓮輕撫着平妮的背,語氣擔憂地問她到底怎麼了,然而,她的表情卻與語氣不搭,有着看好戲的興奮神色。當然,平妮並未見到。
當平妮吐完後出來時,谷震方同樣擔憂地問她的身體狀況,平妮笑着說沒事。而這時,谷蓮卻突然大聲說了一句:“小妮,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這一句話如晴天霹靂般在平妮和谷震方的心中炸開。
平妮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不過,她突然想到自己每個月的生理月事在這個月似乎沒出現,那麼她真的有可能是懷孕了!谷震方因谷蓮的那句話而震驚得將手中的檔案袋滑落在地,他突然說自己有點不舒服想要去休息,離開前語氣略顯生硬地讓平妮趕緊去看醫生,查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刻,平妮因自己有可能懷孕的事情而心神混亂,所以她並未察覺到谷震方前後態度的轉變,更沒騰出心思去觀察谷蓮那略顯幸災樂禍的得意神情。
平妮去了婦科醫院,一查之下,她懵了,她果然是懷孕了!
平妮因這個震驚的消息而渾身顫抖。
她纔剛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她纔剛上大學一年級,屬於她的人生纔剛剛起步,然而,她的肚子裡卻突然出現了一條小生命!
她該怎麼辦???
她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足足有一個鐘頭都在發愣,直到有一個小孩子跌倒在她的腿邊,並憑藉本能扒拉着她的褲腳站起來時,她纔回過神來。
平妮攥緊了拳頭,狠咬着牙齒,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轉。
她恨那個男公關,他到底有沒有身爲男公關的職業道德?爲什麼連個保險措施都做不到位?然而,她更恨的是她自己,爲什麼要喝酒?爲什麼要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發生該死的yi夜情?
她真是一個蠢女人!蠢斃了!!!
晚上,平妮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在她的門前居然站着幾個陌生的男人在等着她,爲首的一位中年男人竟是谷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