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相約

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一年中最爲清閒的日子,大越的官員們不用早朝,難得可以睡懶覺。冬日在府上,招呼着親朋好友,飲茶吃酒,日子倒也悠閒自在。

在大越的習俗裡,大年初二是回孃家的日子,不過呂氏一點沒有動作,絲毫未做任何準備。莫顏的外公是個一絲不苟的人,雖是如此,卻很是慈愛,在她爲數不多的記憶中,外公好像很喜歡她,親暱地叫她“顏顏”,而外婆不同,對她沒有任何好感,一張臉緊繃着。

大年初一,雪停之後,天氣越發的寒冷,府上的下人們穿着厚重的棉襖,在沒有陽光的時候,躲在茶水間裡取暖。冬日裡事情並不多,御史府上格外的清靜。

按理說,莫顏被皇上賜婚,作爲未來的南平王妃,地位尊貴,是打着燈籠難尋的好事,簡直是天上掉下一個巨大的餡餅,砸到她的頭上,可此時,竟沒有人羨慕她,那日離開宮宴大殿,莫顏收穫的是同情和猜疑的眼神。

如所料那般,戲班子在陳國公府上開嗓,《雙鳳奇案》徹底火爆,這幾日,各種官宦人家的府邸接二連三邀請戲班子開戲,並且出了高價,自家這邊按照邀約的順序來,誰也不得罪。

也不過才幾天的工夫,《雙鳳奇案》的故事在大越的百官人家中傳開,聽聞有人把戲班子請到了府邸,很多官夫人不顧臉面上門蹭戲,就爲了過把癮。

“小姐,胡班主派小的過來問問您的意見,咱們的蝴蝶班太火爆了,《雙鳳奇案》第一回的邀約已經排到了正月十五,您看……”

莫顏給自己起了個筆名,黑蝴蝶,戲班子正式命名爲蝴蝶班。莫顏想過,這樣的劇情新穎,連載階段可吊着衆人的胃口,一定會火爆,卻沒想到會是如今這個樣子,連皇上和太后都派出人來過問。

“恩,正月十五之前唱第二回,把劇情接上。”

前幾回的案情密不可分,最好要連貫上,若是時間太久了,不能勾起衆人的好奇心,倒起了相反的效果,會讓戲迷們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莫輕雨躺在牀上,養傷階段,不能亂動,他每天面對着聾啞的婆子,無聊的要命,莫顏便拿來墨冰書寫的戲本子原稿,給二哥看,莫輕雨看過之後大加讚賞,順便爲她提供不少素材。

莫顏一一記錄,想着這些素材可以全部串成一起,寫成連環兇殺案,她也要通過這個案子,加入一些現代的驗屍手段,可以說,這不僅是一部戲,其中供仵作和父母官學習是手法更具有意義。

例如如何判斷死亡時間,用屍體的體表屍斑和屍體的僵硬程度推測,致命傷在哪裡,兇手是用什麼動作攻擊死者,到底是仇殺還是情殺,是否僞造了案發現場等,全部雜糅在戲本子裡,希望能引起刑部的重視,早日編纂成一本書籍,讓天下的仵作學習。

楊小花一案,是莫顏親歷,她把案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瀘州府那些大戶人家的老爺,買下女童,實施姦污之事,那些女童暫時被留在了慈善堂裡,這是莫顏的一樁心事。

回到京都以後,染髮坊生意不錯,現在又有了戲班子生意,人手上不夠用,若是那些人願意,她很想給衆人一口飯吃,讓這些女童們從泥潭中爬出來。

“那些殺千刀的老畜生!果然啊,人在做天在看,這次遭了報應!”

莫輕雨眯了眯眼,咬牙切齒。年過半百,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還如此風流,也不怕死在女子的肚皮上,這些老東西不幹好事,仗着有幾個臭錢,隨心所欲,那些女童們有一部分並不是被狠心的爹孃所賣,而是被擄去的。

“是啊,劉姨母說,很多女童不是瀘州人。”

衛子纖的孃親劉氏很同情這些女童,卻毫無辦法,她們被擄來的時候有的只有三四歲,從小就被灌着滋補的藥材長大,爲了促進發育,才七八歲就有十二三歲的軀體,但是後遺症是巨大的,以後恐怕不能有身孕。

這個時候法制不發達,有很多人販子擄人,小的養上個兩三年,稍微管教下,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擄人沒有什麼成本,小娃子吃用不多,養上兩年不費多少力氣,還能賣個十幾兩二十兩銀子,若是容顏不錯的,賣到風月場所,更能賺上一大筆好處費。

窮苦人家,男娃纔是家裡的命根子,女娃命如草芥,不值錢,很多人家女娃都在當牛做馬,有些爹孃日子過不下去,就賣掉女兒,莫顏在潁川的時候,遇見鎮上一戶人家,給兒子成親的聘禮銀子不夠,賣了女兒湊錢。

“怕是找不到家了。”

莫輕雨感嘆幾句,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天下窮苦人太多,他是有大抱負的人,行大事者不拘小節,他管不到這些細微的小事。

“天下之大,這樣的受苦的人不知道還有多少,顏顏,你就別憂心了。”

見莫顏輕蹙眉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莫輕雨勸說幾句,以前小妹的眼裡只有袁煥之,每日派人打探的都是袁煥之的消息,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能讓她茶飯不思,現在像是變了一個人,自從摔了腦袋之厚,袁煥之也成了路人甲。

“二哥,大過年的,你提那個掃把星幹什麼?”

莫顏翻了一個白眼,前身的草包真不是浪得虛名,估計光注意臉而忽略了其他的東西。袁煥之總是讓自己看起來溫潤如玉,如沐春風,可她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他眼裡時常閃現的陰狠之色。

“哈哈,剛定親,未婚妻暴斃,確實是個掃把星。”

莫輕雨勾起嘴角,哈哈大笑,因爲一激動扭到了身體,疼得他不停地喘氣,傷口剛剛癒合,結痂是淺紅的顏色,隨時有崩裂的危險,他現在不能做劇烈活動。

一晃到了大年初八,這年就算過完了一半。今日是永平侯府待客的日子,莫顏早起梳洗打扮,她現在是未來的南平王妃,裝扮必須要比以往更加精緻,墨冰幫着她在万俟玉翎送的首飾中挑選兩件精緻的斜插在髮髻上。

“小姐,這套紫色的襖裙最襯膚色,又顯得尊貴,外面就配着那件雪狐的披風。”

墨香摸着襖裙上精緻的刺繡,愛不釋手,這是前兩天有人派人送到府上的。万俟玉翎不在,可南平王府有管家,得知皇上爲王爺選王妃,立刻派人送上賀禮,這些襖裙就好像量身定做一般,分外合身。

“恩,那就這套吧。”

莫顏有些興奮,她現在不僅僅是二品大員的千金,也是未來的南平王妃,一會兒到永平侯府上,她就想看看,到底誰還敢和她嘚瑟,必須懲治幾個刺兒頭,威風一下,不然要這個名頭有什麼用。

“小姐,那個黃豆豬腳湯,您得接着喝,看來有點效果。”

墨香低着頭,把眼睛放到莫顏隆起的胸脯上,淡紫色的襖子並不顯得臃腫,在領口和袖口,繡着振翅欲飛的蝴蝶,莫顏的三千青絲有一半隨意飄散在腰間,她身材纖細,蠻腰贏弱,顯得楚楚動人。

“要是有木瓜牛奶更好了。”

莫顏小聲地嘀咕一聲,對這具身體的發育情況很滿意。上次和趙桂花在望仙居碰面,趙桂花聽聞莫顏最近一直在喝黃豆豬腳湯,很是嫌棄,一般豬腳是窮苦人家的婦人下奶補身子才喝的湯水,而像她們這種高門大戶,都服用烏雞湯,湯里加上昂貴的藥材。

藥補不如食補,莫顏堅信是藥三分毒,她現在每日早上都會叫上一碗花生和黃豆,黑芝麻,核桃仁一起混合的豆漿,加上一勺糖,喝起來香甜,對發育有促進作用。

“小姐,您戴上這個再出門。”

墨冰從袖口裡取出一個紫色寶石的小墜子,垂在莫顏的額前,點綴的恰到好處。這是宮內製造,別看紫色寶石不大,盡顯尊貴,象徵着南平王妃的地位。

莫顏眨眨眼,眼神中霧氣朦朧,若是不瞭解之人,定會以爲她是個性格懦弱而溫婉的大家小姐。有心人透過那抹霧氣,才能真能察覺出眼眸深處的靈動和堅韌。

呂氏對莫顏的打扮很滿意,她的女兒被皇上賜婚爲南平王妃,呂氏臉上有光,特地在庫房裡翻找出陪嫁的首飾,頭上綴了個滿頭珠翠,母女二人相攜上了同一輛馬車,直奔永平侯府。

今日是蝴蝶班在永平侯府開嗓的日子,所以大呂氏下帖子邀請衆位官家夫人,幾乎悉數到場,門外的馬車一直停到很遠的地方。

呂氏和大呂氏是親姐妹,享受到特權,馬車一路進入永平侯府的二門,一直到垂花門處才停下來。

“顏顏,你怎麼纔來?”

夏若雪穿着一身淡黃色的襖子上繡着秀雅的蘭花,雲鬢峨峨,戴着一支鏤空蘭花朱釵,簡單的塗抹了些脂米分,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清雅大方。

周圍還有幾位小姐,似乎也是剛到不久,夏若雪的話,讓莫顏成爲衆人的焦點。

“抱歉,表姐,路上有積雪,我們府上的老馬行得緩慢。”

莫顏誠懇地道歉,反倒讓夏若雪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早知道今日莫顏要來,她是想讓對方成爲靶子,讓京都的衆位高門小姐厭惡莫顏。

莫顏心中冷笑,就這段數,還玩什麼?不就是指責她故意晚到,被皇上賜婚,得意便猖狂麼?那又怎麼樣,她是未來的南平王妃,大越皇親國戚,尊貴的人上人。

“哎呦,莫小姐,不是我說,你們府上還用老馬拉車?”

一個面容刻薄的小姐插言,莫顏斜眼一看,這個人也算是老相識,當初林苗月的狐朋狗友之一趙夢音,其父是兵部尚書,不過卻沒有軍權,和護國將軍府一丘之貉,一個鼻孔出氣。

“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何況是老馬呢?”

莫顏面色平靜,平靜中夾雜着一絲懷念之色,她拉着趙夢音的胳膊,親暱地道,“趙姐姐,你不知道,我們家這匹老馬,也是一匹有故事的馬,當年,也是在寒冬臘月裡,我娘懷有七個月的身孕……”

趙夢音被莫顏突然的親近嚇了一跳,林苗月死後,她和李月娥成了閨中密友,二人在一起沒少說莫顏的壞話,見她被配給了南平王當王妃,她氣得幾夜沒睡好,南平王永遠回不來,莫顏仍舊是南平王妃,地位不會變,這麼說以後她要見到莫顏下跪?

“我娘夢裡,夢見一匹小馬……”

莫顏拉着趙夢音滔滔不絕,故事都是胡編亂造的,卻唬的趙夢音瞪着眼睛,捂住嘴巴,嘖嘖稱奇,“真的?”

“當然,所以說,這是一匹有靈性的馬。”

莫顏隨口胡謅,自己說了什麼都記得,趙夢音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專注於找茬,反倒拉着莫顏說起了一些靈異故事,這方面,前身是個行家,通讀《大越異聞錄》。

夏若雪招待着各家小姐,面露得體的微笑,實則差點咬碎了銀牙,心中暗罵:這個趙夢音,開始的時候二人說好的,給莫顏一個下馬威,結果被三言兩語哄騙了過去,二人有說有笑的,比莫顏還草包!

“哎呦,夏小姐,你看上去,好像不高興的樣子,是因爲顏顏嗎?”

李月娥一身白色的衣裙,頭上還戴着一朵白花,不知道的,還以爲府上死了人,她來弔喪的。夏若雪一見李月娥,氣更不打一處來,但是想到手中繡兒那張認罪書,她眼神暗了暗,輕描淡寫地回道,“此事從何說起?”

“哦?那可能是我誤會了什麼。”

李月娥甩了甩帕子,故意打着啞謎,夏若雪也不和她浪費時間,轉頭去接待別家的小姐。這幾天,她從天堂掉落到地獄中,袁煥之讓她看到了那夜帶血的衣裙和牀單,春情那個賤人根本就沒有燒燬!

夏若雪還沒有和大呂氏說起想要嫁給袁煥之一事,她怕聰明如孃親,會發現什麼。到那個時候,府上最尊貴的小姐就不是她,而是堂姐夏若晴。

衆位小姐齊聚在花廳,品茶飲酒,冬日天冷,例如陳英,很少品茶,她很喜歡喝果酒,滋味好又能暖胃,而莫顏更喜歡清淡的茶,永平侯府上很講究,沏茶的水都是在各地運送回來的山泉。

“唉,真是糟透了,我娘給我找個宮裡退下來的教養嬤嬤,年後我就沒有自由了。”

其中一個小姐抱怨着,她已經十五歲了,身邊有一個奶孃充當教養嬤嬤,但是若是要嫁到門第高的人家,顯然不夠用,能找到從宮中退下來的嬤嬤不容易。

“我看你是在炫耀吧?”

李月娥毫不留情地拆穿那位小姐,果然,那位小姐臉色一紅,嗆聲道,“李月娥,關你什麼事,這裡可都是嫡女,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你是嫡女,不過是個五品芝麻官家的,有什麼好得意的,是吧,顏顏。”

李月娥坐到莫顏的身邊,特地爲莫顏倒了一杯茶水,仰着頭,與榮有焉地道,“我們顏顏可是未來的南平王妃!”

平日李月娥最喜歡裝作超凡脫俗的模樣,若是不涉及到她的利益,根本就不會出言不遜,今日主動攬事上身,目的是爲了給莫顏拉仇恨。

“月娥姐,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莫顏裝作一臉不安的模樣,欠了欠身子,瞪大了眼睛道,“爲何問我呢?”

李月娥含笑的面龐一僵,暗暗吃驚,按照常理,莫顏成爲南平王妃,應該高高在上纔是,怎麼可能會一副謹慎的模樣?不會是故意裝的吧,若是如此,爲什麼會穿戴如此華麗,這不明擺着告知衆人她的身份麼。

“說起來上次宮宴匆忙,還沒有爲表妹祝賀。”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夏若雪看不上李月娥,但是莫顏纔是她首要攻擊的對象,因爲她竟然佔了南平王妃的身份,那是夏若雪做夢都想得到的,哪怕是名分!

“唉,都說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表妹也是個命苦的,心繫袁小將軍……”

話音剛落,周圍的小姐們變了臉色,這種事情在未定親之前可以私下裡開玩笑,可是現在不同,莫顏定給了南平王,若是提袁煥之,皇家的臉面和威儀何在?

陳英很是氣憤,就要站起身子辯駁,莫顏拍了拍陳英的手,讓她稍安勿躁,這種話題,在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着被提起,這就好像是衆人心中的一根刺,遲早被扒出來,若是不能及時解決,以後也要被拿來說嘴。

“表姐嚴重了。”

莫顏雙頰通紅,她低着頭,絞着帕子,用蚊子大的小聲音道,“其實,並非是心繫袁小將軍,只是覺得他顏色好,可是王爺,似乎更好。”

“噗……”

陳英頓時笑出聲來,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長在深閨之中,接觸的男子就那麼幾個人,看誰顏色好思慕很正常,照此說,京都有多半的千金都在傾慕南平王,根本不值得說嘴。

“顏顏也是個好色的!”

趙夢音因爲靈異的故事,對莫顏有點好感,就幫助她說了幾句話,衆人說說笑笑,這個話題被帶過。而夏若雪,再次被忽略,這讓她非常不爽。夏若雪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打了幾句圓場,做了老好人,讓一衆小姐忘記,剛纔那個挑刺的人正是她。

“莫顏,你等着,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夏若雪衣袖下面的手握成拳頭,她眯了眯眼,看到莫顏的笑臉覺得格外的諷刺。今日永平侯府上宴客,不可能出現問題,來日方長,她定會想辦法讓莫顏丟失名節,讓衆人唾棄!

永平侯府佔地面積廣闊,府上假山流水,茂林修竹,在冬日裡,別有一番滋味。在西邊,有一個碩大的林子,是京都頭一份,據說這林子已經上百年,是第一任永平侯練武之地,可惜百年之後,夏家多爲文官,家傳武學早已經荒廢。

天氣晴朗,風和日麗,大呂氏派人在林邊搭上戲臺,正是蝴蝶班來唱戲,那出在京都最流行的《雙鳳奇案》,雖然也有別家的戲班子仿造,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差了些什麼,這次能請到蝴蝶班,大呂氏花了大價錢。

這齣戲,陳英看了好幾遍,每逢蝴蝶班開戲,陳英都會跟着去看,現在她正在焦心地等待第二回,莫顏坐在她旁邊,陳英邊看邊劇透,最後,莫顏也看不下去了,二人在一起小聲說話。

“我聽我祖父說,王爺可能是因爲某些原因,暫時藏匿起來,應該不會有事的。”

這是陳國公和手下的謀士私下的對話,陳英偷聽到之後,爲了寬慰莫顏,毫不猶豫地出賣自家祖父。對於這份情誼,莫顏記在心裡。

“英姐姐,我也不着急,左右我還有兩年的時間及笄。”

莫顏心態很好,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發生很多事,她耐心等待,隨遇而安,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讓家人過得好。

“你之前想學醫,我已經和我姑姑說了,等過了年,咱們一起去莊子上。”

陳英的姑姑在醫學上有一定的建樹,是個治病救人的女郎中,懂得很多偏方。莫顏現在已經能獨立製藥,但是耗損太大,還有關於疑難雜症的診斷用藥,她不過是馬馬虎虎而已。

“英姐姐,你一定爲了我磨破了嘴皮子了。”

二人靠在一起,小聲地閒聊。陳英在西園詩會見到莫顏之後,就分外投緣,若不是皇上賜婚,她都想說服孃親去御史府提親,早早地把莫顏定下,配自己的嫡兄。

在最前排,夏若雪看得心不在焉,李月娥不時地用諷刺的眼神看她一眼,更讓她惱火,這讓她憋不住,和袁煥之即將定親的消息,幾乎脫口而出。

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若是李月娥這種癲狂的人,得知她和袁煥之定親,還不知道做出什麼瘋狂之事,林苗月就是前車之鑑,夏若雪不得不防,可是若就這麼放過李月娥,她不甘心。

“夏小姐,要說你也是個可憐人呢,爲了那人一路跑到湖州去,吃盡了苦頭,結果給莫顏做了嫁衣,你心裡很窩火吧?”

李月娥端起茶被,故作姿態地輕抿茶水,她挑了挑眉毛,一針見血,“看到你瞧不起的表妹奪了心上人,不知道你作何感受呢?呵呵。”

“李月娥,本小姐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夏若雪是什麼人,怎麼會被李月娥三言兩語的挑撥而失去理智,她的眼睛盯着臺上的戲,沒給對方一個眼神,“說起來,這次去湖州,還真的遇見一個熟人呢。”

“熟人?不如說來聽聽?”

李月娥諷刺地勾勾嘴角,對夏若雪的裝模作樣見怪不怪。

“哦,遇見了林小姐生前的丫鬟,那個叫什麼繡兒的。”

夏若雪一句話,讓李月娥心裡一涼,眼神驚疑不定,但是她不相信繡兒已經跑到了湖州,就算遇見能怎麼樣,若是繡兒時交代了她是幕後主使者,李月娥有的是法子推脫。

看臺上,蝴蝶班的表演進入到精彩的高氵朝,衆位夫人小姐們懸着一顆心,場面不如剛纔的喧鬧,變得寂靜無聲。夏若雪抿嘴不說話,李月娥心虛,又不好直接問,氣氛變得尷尬而詭異。

戲唱到一半,呂氏突然有些頭疼,帶來莫顏現行離開,她沒來得及炫耀,倒是陰差陽錯地給衆位小姐們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

從大年初一到十五,每天都有應接不暇的應酬,莫顏只得硬着頭皮,跟在呂氏的身後,去各府上混臉熟,期間,呂氏還是沒有提出回孃家。

“二哥,孃親爲什麼不去看外公和外婆呢?”

外公告老還鄉,帶着府上的下人回到了汴州城,離京都不過就是一天的時間,坐着馬車來往很快。

“咱娘回不去的,唉。”

莫輕雨揮揮手,讓房中的丫鬟婆子退下。當年,大呂氏和呂氏姐妹易嫁,震驚京都。那個時候,外公還是帝師,呂家在京都是數一數二的高門。

外婆得知大呂氏和永平侯有了首尾,不得不同意大呂氏出嫁,但是她一向不喜歡大呂氏,想要讓大呂氏給永平侯做妾,而正妻之位非呂氏莫屬。

“咱們娘沒答應,堅持要嫁給爹爹?”

莫顏能猜測當時的情況。呂家是書香門第,清貴重諾,當初外公看上了莫中臣的耿直,已經私下裡定了做女婿,誰想到發生了意外,呂氏是個耿直的性子,被搶了夫君,爲了賭氣,就這麼嫁過來,而外婆是呂府當家主母,一輩子說一不二,被挑戰了權威,母女二人生了嫌隙,這些年甚少來往。

前幾年,呂氏還是回孃家的,外婆一張冷臉,大過年的,讓府上的下人送冷飯,呂氏一賭氣,從此以後再也不登門,所以,在孃親的面前,千萬不能提外婆。

“母女哪有隔夜仇?娘說點軟和話就沒事了。”

莫顏嘆了一口氣,聽劉姨母說,孃親在出嫁之前分外受寵,沒受過什麼委屈,這輩子最丟人的事,就是被親姐姐搶了夫君,而她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吞。

休息了幾天,深夜,莫顏招呼墨香,主僕二人跟着墨冰繼續練武。這幾天都沒活動,打上一個回合,莫顏滿頭大汗,心裡琢磨,難怪習武之人每日必定要走上幾下,不然很容易懈怠。

過兩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各家除了吃元宵之外,京都的人,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平明百姓,都會到街道上去斗燈。

所謂斗燈很簡單,就是自己做認爲最漂亮的燈籠,帶出去吸引衆人的眼球,到時候,官府和民間還組織斗燈的節目,有好彩頭,百姓們很喜歡參與。

正月十五熱鬧非凡,來往的人絡繹不絕,有各種小攤販,賣胭脂水米分的,絹花的,金銀玉器的,小吃的,擠滿街道的兩側,最有名氣的還是碩大的龍燈,聽聞是宮內製造,會移動到朱雀南街上,讓衆人觀賞。

明晚,京都不宵禁,各個街道的鋪子會通宵營業,也有周邊城池特地趕來的百姓們,大家找一家飯館酒樓,品着小酒,看着外面燈火,京都的繁華盡收眼底,何嘗不是一種享受。

“那明日,咱們是非要出門不可了!”

莫顏很是興奮,在現代也有類似的燈會,她總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沒能看上,想不到穿越到古代,竟然有了機會。京都的花燈節不同於七夕,是真正萬民同慶的日子,熱鬧可見一斑。

“小姐,咱們做個什麼燈好呢,不然做個兔子的?”

墨香搓了搓手,去年她做了一個烏龜的燈,在斗燈的環節中慘敗,第一輪就被刷下去,十分沒臉兒,這次她摩拳擦掌,想要爭取一個名次。

“兔子的太普通了吧,沒有任何新意。”

莫顏想了想,暫時沒有好想法,怎麼才能做出來出衆而又別具一格的花燈是個問題,但是重在參與,她沒想到討彩頭。

“正月十五的晚上,本王到府上接你一起看花燈。”

一道清冷的聲音插入其中,莫顏一回頭,正對着万俟玉翎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他的睫毛上沾上了幾滴雪粒子,滿面風霜,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這……”

多虧莫顏的心理素質不錯,不然半夜出來個白衣人,肯定嚇一跳。前幾天剛被皇上賜婚,現在見到了未婚夫婿,莫顏稍微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的意思是,你要出現在衆人面前?”

沉默半晌,莫顏無奈的搖頭,若是她不主動開口,這人一定會繼續沉默,兩個人尷尬的對站,她總是先忍不住那個。

目前大越的形勢只能說是暫時穩定,大吳內部動亂,幾個皇子在爭奪太子之位,洛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不代表大越就安全,南部邊境蠢蠢欲動,北邊駐守的士兵來報,北部部落的蠻子們時常進城騷擾,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此舉是爲了試探大越。

“恩,計劃有變動。”

万俟玉翎很想在這段時間抓住袁煥之的把柄,但是其中牽扯範圍甚廣,出乎意料,他一直以爲北地鎮守的幾員大將是太后一派,現在通過種種跡象表明,很可能已經被袁家提前收買,若是這樣,北地打開城門迎接敵軍,大越再次深陷戰火之中。“既然皇上賜婚,本王也要有所表示。”

寒風凜冽,万俟玉翎只穿了一身輕薄的白衫,莫顏走上前幾步,伸出手,在万俟玉翎的腹部摸了摸,卻摸到堅硬的腹肌,他好像只穿了一件裡衣,難道說,習武之人是不會冷的?

墨香看到自家小姐的動作,低垂着頭,用腳尖划着地上的白雪,她真想找個地縫裝進去,或者裝作沒看到。天啊!自家小姐的小手還在摸個不停,明目張膽地調戲大越的戰神王爺!雖說二人已經被皇上賜婚,但是會不會太直接了一些?

“你摸夠了沒有?”

万俟玉翎低下頭,看着一隻毛手不停地亂摸,心中突然涌上無奈的情緒,難怪京都傳言御史府千金是個草包,有時候,她的動作真是很脫線,不知道男女有別?

這已經不是万俟玉翎第一次被非禮,初次在仙客來,她在他沐浴的時候闖進去,並且不知道迴避,眼神中帶着霧氣,似乎還不明白當時的情況。

若是以往,這種人早就被他殺了,他是看在莫中臣的份上網開一面,誰知道,二人從此有了交集。這樁親事到最後,万俟玉翎完全可以不承認,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毫無這樣的想法。

“夠了夠了。”

男人的身體莫顏見的多了,雖然都是屍體,但是大同小異,隔着衣衫能摸到這麼明顯的腹肌,皇叔的身材真不錯,雖然瘦削,但是精壯,那日看他沐浴,每一寸肌膚都很完美。

“夠了就放手,回頭讓李嬤嬤好好給你講講禮儀。”

毛毛躁躁的,摸他就算了,萬一以後摸上了別的男子,當都是他這麼好說話?黑夜裡,万俟玉翎的眼神帶着無可奈何之色,他決定回去就派人告知李嬤嬤,好好操練莫顏的規矩。

“李嬤嬤能馬上答應下來,是不是你的意思?”

莫顏恍然大悟,圍着万俟玉翎轉了一圈,難怪孃親一出門就碰見了李嬤嬤,而李嬤嬤拒絕衆多府邸,卻答應了娘呂氏,就說麼,御史府不會給太好的待遇,人家憑什麼,原來是事出有因。

“是。”

万俟玉翎乾脆點頭承認,他轉過頭,看着遠處天邊的月亮,沉默不語,而莫顏,只能看到他孤寂的背影。

万俟玉翎不是表面上的與世無爭,他有野心,未來也不會屈居人下,那個時候,她該何去何從?或許,想這些有些早,他不過河拆橋就好,只要有銀子,到哪裡都一樣活着。

“綠衣那邊的消息已經送到,還有太皇太后老人家,送了一本經書作爲見面禮,已經交給墨冰。”

莫顏剛剛出了一身汗,冷風一吹,覺得有些寒意,墨香悄無聲息地出現,爲她披上了一件雪狐披風,然後再次退走,院落中只剩下二人靜默。

“恩,我知道,消息就在經書之中。”

万俟玉翎就是得到消息,才決定不再藏匿,大越風雨飄搖,需要一個坐鎮之人,若是讓万俟御風和太后聯手,引狼入室,丟了那些城池,再收回來比登天還難,除非向大吳借兵。

洛祁目前還不是大吳的皇上,並且欠下的人情,不足以提出這麼無禮的要求。万俟玉翎是個冷傲的人,不會向任何人低頭,更不會去大吳借兵。

所以,他左思右想,還是現身了,這次他在明處,敵人在暗處,不過因爲在明處,行事也相對方便,只是有一點,莫顏作爲她的未婚妻,有些危險。

万俟玉翎沒想到,被賜婚的那個人是莫顏,起初傳來這個消息,根本不在情理之中,他甚至懷疑,是虎符的下落泄露。

“現在,你要小心一些。”

皇上賜婚,已經把二人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世人提到南平王,就會想起未來的南平王妃,御史府千金莫顏,而虎符不能放在莫顏手裡。

“還是繼續放在我這吧。”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萬一万俟玉翎有什麼閃失,她可以幫忙處理後續之事,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現在撤清關係已經晚了,二人被徹底的綁定。

“本王會盡力保證你的安全。”

万俟玉翎淡漠中透着堅定,一拍手,從空中無端蹦出四個黑衣人,墨冰隱藏在暗處,嚇了一跳,這四人都是主子的暗衛,雖然比不得四大暗衛,卻也是佼佼者,武功不俗。

“莫小姐。”

幾個人對着莫顏單膝下跪,從此以後,就成了莫顏的隱衛。本來她想推脫,後來合計這樣也好,至少能保護家人,便默認下來。

“正月十五酉時正,本王親自來接你去看花燈。”

万俟玉翎選在那一天正式出現在人們的眼前,莫顏沒有意見,冬日裡天黑的早,酉時左右天就黑了,她在糾結,要不要提前告知孃親。

“恩,本王會提前派人送來衣物和首飾。”

既然做了南平王妃,就不要這麼寒酸,這句話,万俟玉翎沒有說出來,但是莫顏已經理解其中的含義,她找到了金主,抱上皇叔大腿,以後吃穿不愁,她不用省銀子。

“喜歡什麼,告知管家就好,你手上有可隨時出入南平王府的玉牌。”

“哪有?”

莫顏剛想反問,她心虛地眨眨眼,那次西園詩會,她因爲在樹上聒噪,被万俟玉翎的玉佩砸到,莫非那塊玉佩就是隨時出入的憑證?

“恩,只有那麼一塊。”

万俟玉翎給了肯定答案。只有府上的下人,才知道那塊玉佩的真正含義,不單單可以隨意出入,還可以在府上的賬冊上任意支銀子,但是那只是一個憑證而已,若不是因爲莫顏的身份,也是沒有任何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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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因爲搬家,晚上要請一衆幫忙的好基友們吃飯,還不一定幾點能回家,28號的更新不知道在幾點能完成,請大家注意評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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