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肺癆

在莫顏心裡,她和万俟玉翎很有万俟,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心領神會,是不需要用言語溝通的。

長此以往,兩個人在一處既溫馨,又浪漫,可莫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似乎是心裡還有那麼點不確定?

畢竟來到這個時代幾年,她的思想異於常人,生存在夾縫中,就怕自己展現出鋒芒,爲人所不喜。

家人包容支持,夫君對她既寵溺又愛護,莫顏就好比生活在蜜罐中,即便是有一些小瑕疵,也無傷大雅。

老天給她的太多了,人越是得到的多,心就變得貪婪,她怕得到的被收回去。

因此,莫顏比前世更懷有一顆仁慈的心,她認爲得到這些東西並非偶然,而是因果報應。

多做善事,存善念,總沒有錯。

“雨又大了,咱們回去吧,若是不放心衛家小姐,你明日去登門拜訪。”

回程並未大張旗鼓,而且衆人才到瀘州,衛知府沒得到消息在情理之中。

以莫顏的身份,並不需要下帖子登門,不過兩家交好,論的是感情而非身份,万俟玉翎纔有此一說。

“恩。”

再擔心衛子纖的境遇,今日也不適合上門,太晚了,雨勢又大,說不定對方已睡下了。

夫妻二人出來有一會兒,又想家裡的兩個小包子,寶貝和寶寶倔強的很,看不到爹孃,不肯睡覺。

正準備離開,樓下傳來陣陣馬蹄子的聲響,緊接着,是一片喧鬧聲。

莫顏察覺聲音有異,順着窗戶向下望去,醉仙樓樓下,竟然被整齊的士兵包圍。

帶頭的,正是陳癩子身邊的狗腿子,嘰嘰歪歪,正和爲首的人說着什麼。

莫顏面色一變,心底隱隱有升騰的怒火,陳癩子鬧事,她沒放在心上。

酒樓開張,八方來客,人品脾氣各異,找麻煩的,砸場子的,這都無法避免。

可是,眼下醉仙樓竟然被士兵包圍,問題就嚴重了。

瀘州守備以權謀私,因屁大點小事,動用城防軍,按軍法處置,是掉腦袋的大罪!

“客官,客官快走!”

夥計匆匆地跑上樓來,滿臉是冷汗,焦急地道,“掌櫃的去知府後衙搬救兵,還沒回來,您二位趕緊在後門走吧!”

別的客人和陳癩子無冤無仇,對方用士兵包圍,無非就是爲了威懾,不會把客人如何,但是這二位不同,他們可是差點把陳癩子弄死。

雨夜,士兵們身上掛着明晃晃的大砍刀,刀劍閃爍着銀色的光。

夥計在菜市口看過劊子手行刑,對大砍刀心有餘悸,差點急哭了。

可是再着急,他也不能丟下客人不管,這是醉仙樓的招牌,千萬不能讓人砸了!

想到幕後東家爲南平王妃,夥計淡定了幾分,“兩位客官,從這裡下樓到後院,有夥計接應。快點走,不然一會封路,就來不及了!”

夥計說着,上前催促,順便給二人指引方向。

万俟玉翎站在原地未動,風出動着他的衣衫,昏暗的火燭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夥計一愣,就算身份高貴又如何?好漢不吃眼前虧,那些城防軍訓練有素,必然是聽瀘州守備的指揮。

這點,莫顏想到了,一個小妾,還沒有當家理事的權利。

那麼瀘州守備爲什麼明目張膽地出兵?他想獨吞了醉仙樓?

莫顏是幕後東家,只有醉仙樓的夥計掌櫃等人知曉,能來這裡做工,首先要家世清白,並且嘴嚴,全部是信得過的人,她從不懷疑慕白挑人的眼光。

二人未動,夥計很不理解,他心裡七上八下,怕那些士兵衝進來。

大門關閉,卻不夠砸的,他還得趕緊把最珍貴的醉酒放在庫房裝好。

只要有醉酒,醉仙樓的招牌就不會倒下,孰輕孰重,他分的清楚。

“你先去忙你的吧,做的很好。”

莫顏給夥計一塊銀角子作爲獎勵,然後她默不作聲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勾脣淺笑,“夫君,怎麼辦?我們回不去了呢!”

夥計被二人悠然自得的表情弄得有些懵,他顧不得多說,轉回頭跑下樓轉移珍貴的醉酒。

万俟玉翎沉默,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他們在等,等士兵衝進來的一刻。

雨勢越來越急,窗前形成一片水幕,幾米之外的一切都變模糊。

路上沒有行人,不遠處百姓人家的昏黃的燈,在雨的襯托下,更顯得孤寂,多了一種悲涼的味道。

士兵們訓練有素,並不多話,前面的陳癩子的狗腿子還在訴說當時的場景,義憤填膺。

有人當街行兇,不應該抓起來丟到大牢嗎?

可是守備家卻忘記了,這是衛知府的差事。

醉仙樓的掌櫃一瘸一拐地行在雨中,身後是跟着一隊捕快。

掌櫃先到衛知府後衙求助,聽說二人都在守備家裡,暗道來的不是時候。

到了下衙的時辰,衙門中只有二位捕快值夜。掌櫃沒辦法,找值夜的捕快說明情況。

捕快很仗義,挨家挨戶通知人,這才耽擱了時辰。

到醉仙樓門口,看到幾百名士兵,衆人全部傻眼,這是鬧的哪出?

“怎麼回事?城防軍不巡邏,來醉仙樓幹什麼?”

若說真有人鬧事,也是捕快的職責,城防軍不該越俎代庖。

兩撥人平日磕磕絆絆,如仇敵一般,尤其是他們都爲知府千金在守備李家的遭遇心疼。

“抓江洋大盜,不行?”

爲首的將士諷刺一笑,“你們是屬耗子的?哪有事哪到。”

一句話,惹怒了捕快們,衆人紛紛抽刀,一副要火拼的架勢。

莫顏看的更迷糊了,她拉着万俟玉翎的手,小聲道,“在我的印象中,纖纖的夫君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我一直以爲瀘州守備是一員儒將。”

當年恍惚記得聽孃親說過,李家人口簡單,守備夫人是個好性子,衛子纖嫁過去肯定會享福。

事情,和莫顏所知有很大出入。

樓下,城防軍和捕快互不相讓,彼此在說對方的不是。

“不過是衛家養的狗,怎麼,主人不在,派你們出來尋威風?”

士兵們嘻嘻哈哈地大笑不止,今兒,他們就要砸了醉仙樓。

三姨娘懷了雙胎,馬上要生產,這個時候動三姨娘的親弟弟,不是讓三姨娘憂愁?

萬一肚子裡的兩位小公子不好,誰人賠得起?

陳癩子爲非作歹,覬覦醉仙樓,聽聞醉仙樓的後臺沒什麼背景,他就起了搶奪過來的心思。

之前曾經多次找過掌櫃,想要用低價買下,都被掌櫃委婉地拒絕。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陳癩子想到一個找麻煩的辦法!

他不傻,他姐馬上生產,藉着這個時機,李家人就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也比賤貨爬牀生出小賤貨強,李家把賤人生的當寶貝,還不一定是誰的種呢,哈哈!”

捕快們紅了眼睛,他們也顧不得羞臊,破口大罵,就不信這天下沒有王法了!

衛家小姐心地善良,竟然遭受如此對待,守備府派出城防軍,不是撕破臉是什麼?

“你二大爺的,你說誰的野種?”

城防軍屬於李守備的兵,心自然向着守備府,聽捕快們出言侮辱,馬上要動手。

“你二大爺,說誰你不清楚,還對號入座?”

捕快似乎沒說過癮,破口大罵,“誰不知道李守備那老匹夫爲啥在意野種,那是因爲李公子到青樓尋歡,沾染花柳病,以後不能人道,李家要絕後了,哈哈哈!”

“活該,壞事做多了,總能遇見鬼!”

捕快們聲音太大,莫顏聽得清晰無比,她手裡的茶盞一歪,倒在桌子上,茶水也灑了。

万俟玉翎掏出一塊純白色的帕子,摸了摸水溫,還好,夥計走的匆忙,未來得及更換熱水,不燙。

難怪李家重視小妾肚子裡的孩兒,竟然有這樣的因由,得了花柳病,的確難以根治。

花柳病不乾淨,極其容易傳染,莫顏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她更擔心衛子纖。

男人染病,或許被嘲笑一句風流,而女子,不管如何感染,總是骯髒的,天理難容。

城防軍被揭短,有短暫的沉默,片刻後,爲首的將士難得沒耍嘴皮子。

“狗孃養的,咱們有賬不怕算,爺爺們要抓江洋大盜,你們讓開!”

將士用力勒緊繮繩,馬不舒服地嘶鳴,不安地踏着前蹄。

“什麼江洋大盜,騙鬼呢?我們大人爲何沒接到通緝令?”

捕快們聽掌櫃說明情況,心裡對用筷子讓陳癩子嚎叫的人豎起大拇指。

若人被城防軍弄到手,屈打成招,幾日就要見閻王。

他們來,想提前把人帶走,這樣偷偷放人,那人還能保住性命。

來的捕快都是臨時拼湊,只有十幾人,而對方的城防軍,有幾百人之多。

兩方打起來,捕快們沒有一點優勢,他們在拖延時間,等衛知府得到消息。

“李守備真是不怕事大,我們小姐的閨中密友是南平王妃,你們也敢……”

爲首的捕快說一半,被城防軍煩躁地打斷,提起南平王妃,他們都有點懼怕。

聽聞南平王寵妻無度,南平王妃真要是多管閒事,他們也會跟着遭殃。

“你們小姐,拜託,現在是咱們李府的少夫人。”

城防軍的口氣不如剛纔那般狂妄,“南平王妃又不是三姑六婆,還能管人內宅的閒事?”

“況且,若得知少夫人得了那種病,巴不得撤清關係吧,有損王妃的清名。”

對方的交談,傳入莫顏的耳朵,讓她徹底大怒。

莫非,衛子纖被那個畜生傳染?

她胸前起伏不定,手心發白,隨手一個茶盞,對着大放厥詞的城防軍砸下去。

砰!

高空墜物,可惜砸的不是餡餅,剛還張狂的城防猝不及防,腦袋被砸出來一個血窟窿,直挺挺地摔到馬下。

“何人放肆!”

這下,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二樓雅間的方向。

“你姑奶奶我!”

砸一個杯子,莫顏不解氣,連桌上的盤子,碗筷全部往下招呼,瞄準城防軍。

樓下大亂,捕快們閃身到一邊,眼神閃爍。

有衛知府身邊的老人,認識莫顏,當年莫顏跟着呂氏到潁川探親,路過瀘州,小住兩日。

因爲當時有案子,兩姐妹偷摸跑到衙門後堂聽審,捕快們對莫顏不陌生。

當年青澀的小姑娘,如今多了成熟的風韻,捕快們看到莫顏身邊白色的衣角,心中大定。

他們提前得到消息,南平王,王妃以及大吳使節會路過瀘州,卻沒定下具體日子。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衆人在欣喜的同時,有幾分不確定。

衛子纖對外宣稱重病,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們剛纔嘴快,說了出去,南平王妃身份高貴,馬上就是大越皇后,她真的不怕被拖累嗎?

仗義的捕快們,很是糾結,愣愣地站在原地。

莫顏發泄完畢,突然覺得自己行爲幼稚,自稱姑奶奶,不是和這些人渣攀親了?

砸了醉仙樓的盤子,她更心疼,都是她自己的產業,要銀子的。

一羣烏合之衆,就算全部斬殺了,又能如何?

他們奉命行事,不敢自作主張,問題的癥結在於守備府,而不是這羣城防軍。

“糟糕,南平王妃!”

捕快們壞心眼地不告訴城防軍莫顏的身份,可其中有人認識莫顏,撲通一聲,從馬身上摔下來,不住地跪地磕頭。

順着他們的方向,看不到南平王,可陳癩子的狗腿子說,行兇的男子一身白衣。

他們不會以爲是南平王,南平王出行,身邊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子呢?

結果,這下犯了忌諱,衆人顫抖着跪在雨裡,沒了剛纔的囂張,連捕快們都跪倒一片。

衆人心裡發涼,早看出陳癩子不省事,這下爲個小妾的弟弟,把整個守備府都要搭進去了。

冰涼的雨水拍打到頭上,讓城防軍逐漸清醒起來,他們來抓人是得到守備的指令,衛知府管不到這塊上,並不知情。

爲今之計,趕緊找人回去送信,早做打算,總比一直陷入被動好。

衆人心裡頗爲不是滋味,李家少夫人蒙冤受屈,他們心裡明白,吃這口飯,卻沒膽子說出來。

從前李家行事光明磊落,自從京都鉅變後,李守備有了旁的心思。

李公子沾染花柳病,遲早要亡故,這對守備府是重重一擊。

就在衆人都不抱希望之時,李癩子的姐姐被查出有三個月的身孕,這才讓李家多了點希望。

儘管雨夜視線模糊,可莫顏仍舊看到一個黑影被人羣掩護,急速地後退,想必是通風報信的。

“夫君,看來李家不能留。”

於太后和万俟御風一死,大越局勢瞬息萬變,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涌動着驚濤駭浪。

蠻族隱藏得太深,不得不提放。

李守備派兵公然包圍醉仙樓,光是以權謀私,就可讓他丟官罷職,而且莫顏總覺得,他應是有所依仗。

“恩。”

万俟玉翎輕輕地應了一聲,看不出情緒。

門外之人,還跪在雨中,万俟玉翎帶着莫顏打着油紙傘走出門,沒有理會下跪的衆人,兩個人的身影在雨中漸漸地遠去,直到完全隱藏在這個黑夜裡。

這一夜,莫顏輾轉反側,她很多次想起身直奔守備府,最後在內室繞了一圈兒,又乖乖地躺在牀上。

衛子纖出嫁,已經是李府的少夫人,她趕在這樣的時辰去不妥當。

事情到底發展到如何地步,還不清楚,不能聽一面之詞。

万俟玉翎見自家娘子折騰的厲害,輕輕地擁住她半個身子,小心地用手拍着,直到她呼吸勻稱。

第二日,驟雨初歇。

刺眼的陽光透過紗簾照入內室,莫顏揉了揉眼睛,摸索着身邊的位置。

一瞬間,莫顏清醒過來,万俟玉翎不在。

“王妃,剛剛李守備過來賠罪,跪在門口好一頓謝罪,說是聽信了讒言。”

墨冰打水,服侍莫顏梳洗打扮。

李守備是聰明人,出事了直接推到下屬身上,肯定會有個倒黴鬼頂缸。

說是醉仙樓發現江洋大盜的蹤跡,而李守備無心調查,兒子兒媳重病,孫子病歪歪的。

藉口倒是不錯,得知莫顏和衛子纖感關係親近,打起感情牌,訴說自己的多麼的悽苦。

人到中年,求的是安穩,一家子平順和睦,誰料到家人接連生病,李守備焦頭爛額。

墨冰把得知的消息重複一遍。

莫顏沒睡安穩,陽光刺得她流出了眼淚,她不舒服地眯了眯眼,來適應強烈的光線。

“什麼時辰了,怎麼不叫醒我?”

莫顏坐在梳妝檯前,讓墨冰幫忙梳髮。

“回王妃,是王爺說您沒睡好,讓您多睡會兒。”

銅鏡中,莫顏臉色蒼白了些,她把脂米分在手上塗抹均勻,拍了拍臉頰,很快多了紅潤。

草草地用了早膳,親了親兩個包子,莫顏顧不得什麼,坐着馬車到守備府。

李守備的陰謀自有皇叔大人解決,而她最關心的是衛子纖如何了。

莫顏的馬車剛到守備府,立刻有丫鬟婆子跑到二門報信,似乎是早已做好準備。

李夫人約莫有四十歲上下,滿面愁容,她的話不多,身邊的婆子倒是個能說會道的。

“我們少夫人是個命苦的,原本好好的,誰知道突然咳血,昨兒親家老爺和夫人還來過。”

婆子說完,李夫人點點頭,跟着抹了把眼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聽聞您是活菩薩,一定要救救我兒!”

莫顏差點被氣樂了,她來是看望衛子纖的,那勞什子的李公子和她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嗎?

前綴說了那麼多衛子纖的病情,話鋒一轉,怎麼就讓她去救李公子。

玩弄妓女染上花柳病,讓她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妃施救,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原本對捕快們的說辭半信半疑,現在莫顏信了八九成,李家人的做派真真是噁心至極。

好不容易打發了李夫人,用了半個時辰纔到衛子纖的小院。

“嗚嗚,莫小姐!”

衛子纖的院子在荒涼的小角落,雜草叢生,怕是無人打理。

守備府得知莫顏要來看衛子纖,竟然門面都不願意做了!

開門的,是衛子纖身邊的丫鬟紅荔,莫顏認得。

“不知規矩的小蹄子,莫小姐是你叫的?”

跟來帶路的是李夫人身邊的婆子,開口便罵,“見了王妃不下跪,藐視皇族,五十大板打死你!”

紅荔身子抖了抖,抹着眼淚,她跪下,上半身卻是筆直的,咬着嘴脣,眼裡有着倔強之色。

“墨冰,本王妃討厭聒噪。”

莫顏冷了臉,墨冰立刻會意,抓起正罵得起勁的婆子,左右開弓扇巴掌,打得婆子嘴角淌血,牙齒鬆動,把婆子丟到個更偏遠的角落綁起來。

“王妃……”

紅荔本有幾分不確定,外面都傳自家小姐染上了花柳病,李家這麼造謠,就是篤定王妃會和小姐斷絕往來。

大越的皇后娘娘,怎麼能有一個得了花柳病的姐妹,說出去,會遭到天下人恥笑。

可是,小姐冤枉,嫁進來沒過上幾天好日子,還被人潑了髒水。

“起來說話吧。”

名聲不過是虛妄,全部由上位者改寫,而弱者,只能接受被安排的命運。

莫顏很慶幸當年就給自己制定人生目標,嫁給万俟玉翎是衆望所歸。

站在高處,她有管閒事的資本。

“你們小姐到底如何了?”

莫顏還是按照出嫁前的稱呼,她在心裡不願意承認衛子纖嫁到這戶腌臢人家。

“小姐咳血,說是得了傳染的肺癆。”

紅荔抹着眼淚,卻並未請莫顏進屋。

房內,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接着哭喊聲傳來,“少夫人,少夫人又咳血了!”

紅荔腳步微頓,眼中含着水光,她哭着道,“王妃,您千萬不要進去,若是您被傳染,奴婢萬死難辭其咎。”

衛子纖身體虛弱,時常昏迷,在清醒的時候,會給丫鬟們講以前在北地無憂無慮的日子,還有好姐妹莫顏,她見證了南平王和王妃的婚禮,和丫鬟形容當時盛大的場面。

莫顏忍不住流了眼淚,並非所有的肺癆都會傳染,但是她今日來的匆忙,沒有做防備。

莫顏自己倒是不怕,可她還有兩個小包子。

做母親的,不爲自己想,也得想想自己的孩子。

“打開窗戶通風。”

如果真是肺癆,並非治不好,當然,在這個時代,肺癆應該是絕症的一種,不過是熬着日子罷了。

站在窗臺下,莫顏看到衛子纖躺在牀上,乾瘦的沒有一點肉,臉色蠟黃,雙頰凹進去,脣邊還有一絲血跡。

丫鬟正用帕子小心地擦拭,衛子纖閉着眼睛,沒有知覺。

被子下面,是枯瘦嶙峋的身體,莫顏再也忍不住地大哭一通。

出嫁前,衛子纖是圓圓的臉蛋,身材豐腴,她是個吃貨,走到哪裡都不忘記吃,給莫顏寫信,信中離不開介紹美食。

如今的衛子纖,可有半分曾經的模樣?

“糰子呢?”

瞭解到衛子纖的情況,莫顏決定先請一個大夫來確診,守備府的人,她一個都信不過。

糰子是衛子纖的兒子,應該有兩歲多了,聽說出生後便不太好,莫顏的心懸着。

南平王妃要見小公子,守備府的人根本不敢阻攔,糰子小小的人兒,蹲在角落,不哭不鬧,默默地看着地上的螞蟻。

兩歲多了,還不如自家的寶貝和寶寶壯實,莫顏心軟的一塌糊塗。

看穿戴,衛子纖的孩兒沒受過苦楚,好吃好穿的供養着,莫顏走近後,糰子轉過小身子。

“姨姨,抱抱!”

糰子說完,周圍服侍的丫鬟婆子們都很驚奇,小公子不喜歡陌生人,和奶孃也不是很親近。

整日就一個人,蹲在角落,看個螞蟻能看幾個時辰。

經常得病,每次都是一命嗚呼,開始府上的人無比緊張,怕這嫡子獨苗突然沒了。

一而再,再而三,李守備和夫人都不抱希望了,就讓他們好好看管,活一天算一天。

郎中們都說這孩子就算好生調養,也是長不大的。

“來,抱抱。”

莫顏蹲下身子,小心地抱起衛子纖的兒子,這孩子笑起來,有一對梨渦,若是能胖一些,簡直是他孃的翻版。

多虧莫顏歸來,不然李府害死衛子纖母子,等她回來見到冰冷的屍體,再怎麼討公道,也見不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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