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燈節最熱鬧的地方是朱雀南街和城北大街。
朱雀南街集中着京都百官家的小姐夫人們,而在城北大街,則是百姓們集中地,那邊小吃,各色雜耍,花燈,形成了一條擁擠的集市。
無論衆人多麼愉悅,這一切都和夏若雪無關,此刻她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裡,渾身上下冷得發抖,而造成這一切源頭的袁煥之,正在旁邊優雅的品茶,偶爾擡起頭來,面上帶着如沐春風般寵溺的笑意。
“若雪,等過了年,我就到府上去提親,到時候就看你的安排。”
酒樓的雅間裡,燃着曖昧的紅燭,蠟油一滴滴地掉落在燭臺上,夏若雪託着腮,愣愣地看着紅燭,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是如此的漫長。
等了片刻,袁煥之得不到迴應,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譏誚的神色,再次道,“你應該聽到我的話了,如不按我說的做,你知道後果。”
“那如果我們定親了呢,如何處置春情?”
夏若雪回過神,勉強勾勾嘴角,苦笑道,“定親之後,我想袁小將軍應該會有所表示吧?”
言外之意,春情這個隱患必須要處理掉。夏若雪覺得自己有今天,春情那個小蹄子有很大的責任,就在夏若雪打算處置她之時,春情拍拍屁股溜了,早知如此,當初拼盡全力,也要在湖州弄死她,何至於有此麻煩。
袁煥之是什麼爲人,夏若雪已經在繡兒的口中瞭解了大概,表面溫和,內裡陰狠,他根本不重視女子的名節,當初和林苗月定親,兩個人很快有了首尾,這絕對不是正人君子所爲。
林苗月一死,袁煥之佯裝難過消沉了一段日子,騙取林尚書的同情,拿回了庚帖,很快找準了下家。他明明知道她已經是不潔之身,還要求娶,目的是爲了她身後的助力,永平侯府,夏家。
“袁某知道若雪是聰明人,待你我二人成親之後,春情即刻交給你處理。”
袁煥之可不傻,定親之後有諸多變故,春情一死,他很難有掌控夏若雪的機會。當然,就算是二人成親,他也沒想過要處置春情,那個身段姣好的風騷丫鬟,溫柔小意,牀上讓他無比快活,活着要比死用處大。
在袁煥之心裡,男子建功立業,需要逢場作戲,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恥,最重要的是結果,只要能把夏家拉攏到他這一派,使用什麼手段不重要。世人只看你的功績。
夏若雪從腰間取下一個梅花的香包,靜默地放在手心中,嗅着淡淡的清香,每當到此時,她都會想到那個清冷的皇叔,內心就變得無比平靜。
袁煥之可以算計她,那麼她同樣可以利用機會,結果如何,現在很難說得清楚,在未達到目的之前,還需要隱忍,夏若雪定了定神,點點頭。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夏若雪站起身,走到窗前,如果沒有發生湖州之事,她現在應該和幾個小姐妹正在逛着朱雀南街,彼此簇擁着笑鬧,一起斗燈吧,而那個人的身邊,或許不再是她最討厭的表妹莫顏。想到此,夏若雪眯了眯眼,用一聲輕笑掩飾住眼中惡毒的光,她得不到的人,莫顏必定不能得到!
“哦?”
袁煥之輕輕應聲,漫不經心地用手晃動着茶杯,他把視線移在夏若雪的身上,“夫人有什麼條件?爲夫樂意效勞。”
對於袁煥之的回答,夏若雪很滿意,她的笑容真心了一些,走到袁煥之的身側坐下,“很簡單,幫我好好教訓莫顏。”
夏若雪的心已經扭曲,她求而不得的東西,爲什麼莫顏會這麼輕鬆的擁有?她倒是想看看,若是莫顏成了殘花敗柳,被世人唾棄,万俟玉翎如何自處,她有些期待了呢。
“我當是什麼大事呢。這點小事就交給爲夫來辦。”
女子之間那點彎彎道,袁煥之心中有數,莫顏怎麼樣,對他袁煥之並不重要,一個左都御史的千金,沒有拉攏的必要,不過,莫顏是未來的南平王妃,他現在不能和万俟玉翎直接對抗,多少會有些棘手。
“怎麼,很難辦?”
夏若雪挑了挑眉毛,坐在袁煥之的大腿之上,她用手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吹氣,“你是我未來的夫,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
紅燭搖曳着,橙紅色的光照在夏若雪的臉龐,讓她比平時增了一分柔美。袁煥之被挑逗起了興致,他的眼神暗了暗,或許可以用莫顏試探一下那人的態度。
“袁……郎,你不是說願意爲我效勞嗎?”
自從上次嚐到了魚水之歡以後,夏若雪日日不得安睡,春夢和噩夢交替,她的骨子裡還是比較保守,無奈被破了身子,現在又被袁煥之威脅,她的做作所爲,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只要讓莫顏比她更慘,她做什麼都願意,哪怕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夏若雪靠在袁煥之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聲,他的身上有淡淡青草的香氣,她閉上眼睛,把袁煥之想象成南平王,她鼓足勇氣,吻上了他的雙脣,並不清冷,是溫熱的。
“當然。”
有女子投懷送抱,雖然不是美人,好歹是高門大戶的千金,細皮嫩肉,袁煥之激烈地迴應,心裡想着,真是便宜了那個無賴潑皮。
在找到春情之後,袁煥之曾經派人去調查過,那個潑皮當夜強了夏若雪,偷走若干銀兩和擺件,夜夜到青樓買醉,後來被一個妓女騙光了銀子,抽乾身體,再次流落街頭,繼續混跡市井小偷小摸,他偶爾也會和乞丐們吹噓,玩弄過清純的處子。
袁煥之沒想到事情如此簡單,夏若雪是聰明人,懂得選擇對自己最好的方式解決問題,不然的話,那個潑皮很快被帶到京都來,成爲當夜的人證,據潑皮所說,夏若雪的屁股上有一個月牙形狀的疤痕,可以用手摸到。
二人狼狽爲奸,不分場合地在酒樓的雅間中苟且,而莫顏那邊,正跟着万俟玉翎一起到朱雀南街上,隨着人流遊走。
“天啊,是王爺!”
“真的王爺,你們看,王爺回來了,正在和莫小姐在一起呢!”
“那怎麼了,莫顏是準王妃,幹什麼大驚小怪的!”
莫顏和万俟玉翎很快被衆位小姐們認出來,可是礙於莫顏旁邊面色冷凝的南平王,無人敢上前打招呼,衆人只是小聲地議論,就連陳英都是在一旁擠眉弄眼地攤手。
万俟玉翎沉默不言,但是體貼地走在莫顏身側,見她觀看花燈,會停下腳步耐心等待,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
朱雀南街要比朱雀大街熱鬧,今夜很多鋪子都在開張營業,有些鋪子的東家算盤打得精,在花燈的旁邊支起攤位,只要購得一定數量銀子的物品,便可以得到花燈。
這些生意人都是人精,非常瞭解衆位小姐們的心理,花燈精緻,少女喜歡的可愛的兔子,憨態可掬的小狗,花枝招展的孔雀,還有一些人物,花鳥,吉祥如意燈等,莫顏一眼看中了蕩着鞦韆的美人燈,美人穿着用紅色絲綢做成的衣裙,巧笑倩兮,讓她忽然想起在家中無法起身的二哥,若是送一個美人燈籠,他應該會開心吧。
“喜歡嗎?”
万俟玉翎見莫顏站在攤位前面駐足,他體貼的站在她的身側,開口問道。不過是一個燈籠而已,作爲未來的南平王妃,就算想要買下朱雀南街所有的鋪子,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喜歡,可是我沒帶荷包。”
莫顏摸了摸鼻子,心虛地笑笑,其實她是故意不帶的,和位高權重的未婚夫出門,怎麼可能還用自己掏錢,結果……
她回過頭,剛纔路過看到了陳英,二人用眼神交流,陳英應該就在不遠處,她可以找陳英借點銀子。
穿越過來這麼久,一直都是二哥疼寵她,莫顏並沒有爲二哥做過什麼,至少,沒用心做過一件事。莫輕雨最喜歡看熱鬧,此時躺在牀上,應該會很無聊。
“恩。”
万俟玉翎在攤位前站定,對着夥計指着美人的燈籠。夥計激動的臉紅,他這是走了好運,可以和大越的戰神正面接觸。
“莫小姐,這是您的花燈。”
夥計很是殷勤,特地爲美人的花燈,換上了一根粗長的蠟燭,換好之後,將手柄交到莫顏手裡,“您還有什麼需要?咱們這是滿一百兩銀子,贈送花燈。”
“這……”
莫顏眼神閃爍,她擡起頭,招了招手,見万俟玉翎低下身子,她小聲地用手擋在他的耳側嘀咕,“喂,這裡可以記賬或者賒賬嗎?”
街道上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二人沒銀子付賬,若是讓衆人知道了,明天定會傳遍京都,莫顏已經察覺到四處傳來的狐疑的目光,儘管二人很低調,依然不自覺地成爲衆人注目的焦點。
“不可以。”
万俟玉翎本想說可以,可看到自家未婚妻尷尬的神色,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隱藏住眼神深處的笑意,面色冷凝,毫不留情地拒絕。
莫顏很是沮喪,她非常喜歡美人燈籠,想送給二哥,剛纔夥計已經解釋過,這批花燈是特別製作,用了上好的絲綢,成本很高,而且他們是做珠寶生意的,並不賣花燈。
周圍有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男男女女,衆人眼睛看着花燈的方向,實則豎着耳朵,他們想知道清冷如南平王,會和草包莫小姐說什麼。二人能一同出現在花燈節,已經給了衆人一個驚嚇。
之前京都傳言,万俟玉翎失蹤,而後在宮宴上,皇上把左都御史千金莫顏賜給南平王做正妃,這一連串的變故,讓大家摸不着頭腦,剛剛在內心接受這個事實,南平王竟然出現了!
大越的戰神,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很多小姐根本沒見過其人,通過南平王清冷超絕的容貌和招牌的白色衣衫猜測得出,很多小姐悔不當初,若是在宮宴上好好表現,是不是南平王妃就是她們了。
“既然這樣,不如挑選一些首飾。”
万俟玉翎看了看攤位上的首飾,略微蹙眉,片刻後,對着夥計問道,“聽說你們從大吳請來了吳巧手,本王要用吳巧手所制的朱釵送給莫小姐,當做定情信物。”
周圍的小姐們終於聽到了夢寐以求的聲音,雖然清冷,卻清泉一般,緩緩流淌在心間,小姐們帶着星星眼,撕着小手帕,久久不願意離開,在朱雀南街上,造成了擁堵。
“定情信物?”
陳英本想上去和莫顏打招呼,但是覺得不妥,二人說話有很多機會,今日莫顏和南平王一起觀賞花燈,她覺得還是不打擾的好,不過那位出來了,但願不要發生某些意外,阿彌陀佛。
葉宛西站在暗處,如雕塑一般,好像所有的繁華和喧鬧在頃刻間變成了死寂,她用帕子點了點眼角,不知不覺地流下了眼淚。即使她明白,他可能是有意爲之。
“別太任性,你不是沒帶銀子嗎?”
莫顏四處張望,有些糾結,二人沒帶銀子,珍寶閣不能賒賬,那麼她只能帶着花燈離開,把皇叔留下來抵債,等待王府的管家交銀子贖人。
“本王有銀票。”
莫顏囧了囧,有銀票不早說,想到剛纔從富貴樓吃霸王餐,她感到很沒面子,或許,早就結賬了,万俟玉翎是故意的!這還是那個百姓口中的神仙男子?二人不是第一次交集,莫顏早該想到他是個有着冰山外表的腹黑陰險的老狐狸。
遠處,傳來聲聲鞭炮聲,人流涌動,一些小姐們見狀,只得跟隨着人潮向前,有人還在不捨地回頭張望,可惜很快被後面的人擋住了視線。
夥計不敢怠慢,請二人到珍寶閣的二樓小坐,大吳的吳匠人是個有怪癖的老頭兒,以前喜歡邊聽小曲邊製作首飾,尤其在這個時候雕琢的玉器,如有靈性一般,近期他迷上了蝴蝶班新出的戲《雙鳳奇案》,可惜唱得太慢,纔到第二回。
“王爺,這是吳匠人雕刻的鏤空吉祥如玉簪,但是還未完成。”
小夥計第一次面對神秘人物,一緊張就流了汗,他用帕子擦了擦額角,“您知道大吳的匠人手藝比咱們大越要精細,光是這一根簪子,吳匠人已經雕刻了三個月,本來定年後能完成,誰曉得京都出現了個蝴蝶班,現在吳匠人迷上了聽戲,就耽擱到現在。”
“蝴蝶班?”
万俟玉翎看着正在不停地眨眼的莫顏,轉頭對夥計道,“倒是沒聽說。這根簪子,就送給莫小姐,給吳匠人五天時間。”
簪子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五天的時間剛好,万俟玉翎對大吳的匠人很放心,他們不會將就,也不會偷奸耍滑,對美的要求很高。
“這……”
夥計滿面愁容,他以爲南平王剛到京都,還不知曉蝴蝶班,便解釋道,“王爺,據小的所知,蝴蝶班剛出來沒多久,唱了一齣戲叫《雙鳳奇案》,十多天才出了兩回,等得人心焦。”
蝴蝶班目前只在高門大戶開戲,但是京都有仿版,在酒樓茶館裡開戲,他得空便會去偷看一會兒,當真好看,聽說這些戲班子不及蝴蝶班萬分之一。
莫顏很是欣慰,大越的百姓們平日裡沒什麼娛樂的項目,聽戲幾乎是全民愛好,蝴蝶班能在半個月之內打響了名聲,並不是因戲班子本身多出彩,而主要在於戲本子,《雙鳳奇案》劇情精彩懸疑,一環扣一環,跌宕起伏又引人入勝。
“王爺,吳匠人有些怪癖……”
夥計弓着身子,一臉謙卑。吳匠人就好比那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若是五天的時間趕製不出來,無法對南平王交差,而且還有一些事他沒敢說,此簪子早已經被葉相的千金葉宛西預定,就等着完工,葉府派人來取。
南平王從中間橫插一槓子,夥計自以爲是個不畏強權的人,不過,還是可位高權重的來吧,相信溫婉好脾氣的葉小姐一定能理解。
“蝴蝶班出了年之後,在城西的功德茶樓開戲,元月二十連續唱三回。”
在權貴人家開戲,雖然能賺個盆滿苯滿,但是宣傳力畢竟有所限制,這與莫顏的初衷違和。胡班主的夢想是紅遍大越,聽說要到百姓人家的駐紮地開戲,喜滋滋地,精心準備,比之前更上心,莫顏想,不爲了銀子而爲衆人喜好,胡班主已經上升到藝術家的高度。
“這麼說,要出第三回了!”
小夥計眼睛一亮,這樣的話,他可以把消息告訴吳匠人,哄騙吳匠人早日完成首飾。珍寶閣打開門做生意,消息靈通,經常有結伴上門的小姐躲在雅間竊竊私語,最近的話題全部圍繞在南平王和莫家小姐被賜婚上,衆人態度一致,每每總是惋惜感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牛糞就是那個草包小姐莫顏。
小夥計並不認同,莫家小姐年方十三已經出落個如花似玉,談笑間美目流盼,和淡漠的南平王站在一起異常和諧,南平王似乎非常中意莫家小姐,偶爾會側身聽莫小姐說着悄悄話。
若是莫顏知道夥計所想,一定要強調,這是個美麗的誤會!剛纔她是因爲沒帶銀子着急,找万俟玉翎商議,什麼郎情妾意,還是見鬼去吧!
定情信物?莫顏表示無奈,她還沒有說什麼,是皇叔大人單方面公佈的戀情,若是大越有小報記者就好了,她必定開個記者招待會,澄清事實,一切都是緋聞,純屬扯淡。
“五天之後,送到左都御史府上。”
万俟玉翎付了銀票,帶着莫顏從多寶閣中出門,剛好碰見夏若雪和袁煥之。
夏若雪還沒有定親,和袁煥之保持的一定的距離,二人偶爾在一起小聲地說話,夏若雪用手帕捂嘴,矜持地微笑,一副千金貴女的做派。
剛纔二人在酒樓中親密了一會兒,夏若雪得知袁煥之會幫她收拾莫顏,心情不錯,鬧着要去朱雀南街看花燈,袁煥之的本意,不想這麼快出現在衆人面前,和他之前爲林苗月故作深情的形象不符合,還有一點,他拒絕了李月娥的邀約。
夏若雪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爲了穩定人心,袁煥之咬牙,帶着她出門,想着萬一碰見李月娥,先想個法子哄騙過去再說。
“王爺,莫小姐,真是好巧啊!”
袁煥之邁着大步向前,對着万俟玉翎抱拳,他沒有問南平王爲什麼突然出現,袁煥之是昨天晚上纔得到的確切消息,當時他並不震驚,因爲他從不相信大越的南平王會就這麼突然身死。
“恩。”
万俟玉翎點點頭,視線一直在別處,並不想和袁煥之多言,他轉過身看着還在東張西望的莫顏,拉住她的衣袖,“小心點,那邊的人流快過去了,在前面有一處觀景臺,我們到那處觀看。”
莫顏沒意見,街道上太擁擠了些,如走馬觀花,她是故意不看夏若雪眼裡陰毒的光芒,時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行事,以夏若雪的爲人,應該會馬上算計到她身上。
二人一走,袁煥之的臉上掛不住了,對方是誠心不給他面子,在戰場也是一樣,万俟玉翎油鹽不進,很難搞。万俟家氣數已盡,等着吧,在不久的將來,他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看那個時候,這天下的人,何人敢和他擺臉色,立刻株連九族!
“看什麼,還沒看夠?這就是永平侯府千金的矜持?怎麼見了男人像沒骨頭了一樣?”
袁煥之用餘光掃了一眼夏若雪,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緊緊地盯着南平王的背影,抓緊了帕子,連麪皮都在輕微的顫抖。
“也不知道南平王是什麼滋味,你想不想嘗試一下?應該比那個潑皮強多了吧?”
四周的衆人被花燈吸引住,袁煥之趁此機會,拉着夏若雪的手臂,在她的耳邊,一字一句地道,他的勾起一側的嘴角,眼含深意。
“你……”
夏若雪比往常反應慢半拍,等她回神之後,只來得及聽到袁煥之的後半句話。是啊,她想知道,那個清冷的人,在牀上會是如何?會不會體貼女子,變得溫潤如玉?
前方的道路變得開闊起來,有一座碩大的觀景臺,上面只有寥寥數人,往年都是皇親國戚來此觀景,万俟玉翎對湊熱鬧沒興趣,這是他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觀景臺一共三層,皆是大理石鋪成的地面,光可鑑人,四周是木製的憑欄,上面垂着用紅色輕紗和絲絛做成的四角宮燈,宮燈的四面用金線刺繡,分別是“吉祥如意,四海昇平”等大字,寓意美好的年景。
登高望遠,万俟玉翎帶着莫顏上到第三層。憑欄遠眺,遠處的連綿起伏的羣山和房屋的輪廓,全部隱藏在夜幕之下,迷茫茫的一片,看的不甚清晰,取而代之的,是一叢叢,一簇簇悠悠閃爍跳動的燈火,如天上的繁星。
夜色正好,晚風輕拂,十里長街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莫顏做了一個深呼吸,趴在欄杆上,探出半個身子張望。寬闊的街道兩旁張燈結綵,掛着一排排千姿百態,五彩繽紛的宮燈,京都的少男少女們駐足觀看,在前方聚集了一衆人圍觀,是傳說中的斗燈。莫顏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準備送二哥的美人燈最出彩。
“王爺,您那一手石頭子兒出神入化,不知道由上至下的準頭如何。”
樓下,夏若雪和袁煥之正圍攏在一個攤位前面,莫顏只能看到二人的衣衫和腦袋頂,她肯定是二人沒錯。剛纔夏若雪的眼神,莫顏放在心裡,這不,小小報復的機會來了。
“測試一下便知。”
万俟玉翎沒有帶金豆子,身邊也沒有趁手的東西,他微微皺眉,盤算用什麼東西測試。
“那敢情好,您稍等。”
莫顏身上只有價值不菲的玉佩,她四處掃了一眼,面色糾結,在美人燈上有幾顆五彩的小珠子點綴,可若是拆下去,容易弄散了花燈,這是要送給二哥作爲禮物的,莫顏覺得還是應該保護。她靈機一動,看到宮燈上面垂掛的絲絛,踮起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卸下兩個,遞給万俟玉翎。
“這個絲絛不錯,有些分量,咱們就拿表姐和袁小將軍做測試吧?”
莫顏古靈精怪地眨眨眼,她要先下手爲強,讓夏若雪吃個啞巴虧!至於袁煥之,在背後放冷箭,剛好測試一下袁煥之的武功底子。
“好。”
想收拾樓下二人,偏要耍點小心眼,万俟玉翎不置可否,在莫顏期待的眼神下,以一種沉靜優雅的姿勢,抖抖手,瞬發!
兩枚絲絛走了一個弧線,衝着樓下二人而去。袁煥之感覺到耳後傳來一股勁風,他暗道不好,可說時遲那時快,他已經躲閃不及,只能快速往旁邊挪動,讓暗器打在他的肩膀上。
夏若雪沒那麼幸運,她正在挑選合意的首飾,袁煥之是個冤大頭,願意付銀子,那她也沒必要端着,反正將來二人成親,不過是面子情,此時能撈到點什麼,那是極好的。
“啊!”
絲絛打在夏若雪的後腦處,她只來得及尖叫一聲,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袁煥之攤開手心的絲絛,宮制,那麼剛纔的罪魁禍首正躲在對面的觀景臺上,他眯了眯眼,擡起頭,正看万俟玉翎和莫顏正在三層處,二人並無什麼交流。
莫顏不會武功,難道是万俟玉翎做的?袁煥之滿心疑惑,那人總是一副淡漠如斯的模樣,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若是想要他的命,也不至於用絲絛搞偷襲,那會是誰呢?
“小姐!”
袁煥之百思不得其解,忽略了一旁的夏若雪,夏若雪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遠處跟隨的丫鬟想要攙扶,已然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
“啊!”
在後面有幾位小姐結伴而行,彼此正在說笑,沒主意看腳下的路,一個人踩到了軟綿綿的東西,她低下頭,發現是一張人臉,頓時嚇得三魂丟了氣魄。
“這是夏小姐!天啊!”
場面尷尬混亂,後方的人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情況,紛紛向前擁擠看熱鬧,差點造成踩踏事件,莫顏在樓上看得很清楚,其中有一位小姐渾水摸魚,狠狠地踩了夏若雪的手一腳。
看來,京都名聲寬容的大度的表姐,也有仇家啊!莫顏笑得眉眼彎彎,夏若雪多次陷害她,她不過是給點利息,再說了,打人的又不是她!
“咱們是不是惹禍了?”
莫顏故作忐忑的模樣,万俟玉翎常年冰冷的表情,有破冰的趨勢,他抽抽嘴角,“由本王一力承擔。”
別說就是打暈了,就算是打死了,又能如何?再說有誰看到了?證人何在?京都無人敢當面質問於他。
“您可別承擔,萬一表姐被打傻了,永平侯府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您怎麼辦?”
這種事,夏家那一羣厚臉皮絕對幹得出來,莫顏撇撇嘴,繼續看熱鬧。
突然的情況棘手,袁煥之把夏若雪抱在懷中,本來他想到永平侯府提親,給衆人留下好印象,現在又成了英雄救美,可這次不同,她和夏若雪出來之時,根本瞞不過有心人,衆人會懷疑他和夏若雪早有私情。
“袁……小將軍!”
李月娥和趙桂花牽着手,隨着人流向前,趙桂花見有熱鬧看,拉着她順着空隙鑽了過來。
本來二人因爲袁煥之已經斷交,並不來往。李月娥想了幾天,夏若雪手中有她的把柄,不一定什麼時候威脅她做事,孤家寡人,步履維艱,李月娥還得尋找自己的“好姐妹”合作,她主動上門找趙桂花賠禮認錯,並且許諾,若是她能嫁給袁煥之,就許個二房的身份給趙桂花,白紙黑字,簽字畫押,以後她們姐妹共同進退。
“這是怎麼回事!”
夏若雪已經人事不省,被袁煥之抱在懷中,周圍有各戶人家的小姐公子們,其中有幾個京都的浪蕩子吹起了口哨,嘲諷道,“咱們大越的袁小將軍還真是英雄救美的專業戶呢!”
“恭喜袁小將軍和永平侯千金夏小姐喜結連理!”
“哈哈,到時候咱們也要去討一杯水酒喝!”
袁煥之和夏若雪在衆目睽睽之下,有了肢體接觸,而且二人並沒有定親,夏若雪的名節有損,永平侯府不會善罷甘休,袁煥之必定要負責。
“真羨慕袁小將軍,死了林小姐那樣的未婚妻,又來個身份更高的!”
夏家樹大根深,在門第上高於林家,周圍看熱鬧的公子們嘖嘖有聲,他們心中嫉妒,趁着這會兒,說幾句酸話,擴大影響。
“咱們也在大街上找找,救下落難的小姐,不如分成兩隊,你們找麻煩,咱們兄弟去解救,真是機智啊!”
幾個小公子一唱一和,周圍的衆位小姐們臉色發白,看袁煥之的眼神就不對了。在西園詩會上,林苗月莫名其妙的落湖,袁煥之怎麼趕得那麼巧合?而這次又是如此,難道真像那些公子們所說,他是爲了求娶夏若雪,故意製造的假象?
莫顏聽不到樓下說什麼,不然她肯定要沾沾自喜,這麼簡單就讓袁煥之露出本來面目,真是意外的收穫。
袁煥之被衆人嘲諷,臉色一會兒青一會白,有心想要解釋幾句,把事情賴在万俟玉翎和莫顏身上,他想想,還是作罷,他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服衆?真真是吃了個啞巴虧。
“皇上駕到!”
今日花燈節,萬民同慶,万俟御風在皇宮中坐不住了,帶着幾百名貼身侍衛出行,御林軍開道,衆位小姐公子聽聞皇上出現,整齊劃一地跪地磕頭。
袁煥之趕緊把夏若雪放到地上,這麼一折騰,夏若雪微微轉醒,她就記得,剛剛在挑選首飾的時候,被人用東西砸了一下,她本來是脾氣火爆之人,在衆人面前僞裝良好,可這次對方實在過分,讓她氣憤得破口大罵,“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乾的?”
衆人剛剛行禮,等候皇上叫衆人起身,就在靜默之時,突然傳來夏若雪一聲嚎叫。
“噗……”
有些浪蕩子們,平時就不在乎禮儀規矩,此刻實在忍不住了,發出聲音,其餘公子小姐們到底不敢仿放肆,被憋出個內傷。
“咦?”
夏若雪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剛好看到滿天的繁星,難道她在賞月?爲什麼感覺身上涼颼颼的呢?
“夏小姐,快起來,皇上來了。”
在大家面前,袁煥之表現得很守禮,特地提醒夏若雪。可惜對她沒什麼作用,她揉了揉發脹的後腦,那裡有一個明顯的鼓包。
“放肆!”
皇上身邊的大內總管着實看不下去了,平日永平侯沒少給他好處,所以他尖着嗓子提點道,“夏小姐,您是怎麼了?可是不舒服?皇上再此,有什麼委屈可以和皇上說說。”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若雪猛然清醒,看到前面金黃色龍袍的万俟御風,皇上沒有便裝出行,看來很是正式,她剛纔到底說了什麼?似乎罵人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突然覺得有些絕望。
“皇上,臣女失儀,罪該萬死!”
夏若雪連續磕頭,頭腦越發昏沉,她強忍着解釋道,“臣女在街邊挑選首飾,不知道哪裡丟下來的絲絛,砸得臣女暈死過去。”
“哦?”
万俟御風挑挑眉,讓衆人平身,他接過夏若雪送上的絲絛,宮制,似乎是在觀賞臺上的。
“夏小姐所言千真萬確,臣也被絲絛砸到肩膀。”
這種時候,袁煥之不能退縮,他恭敬地單膝下跪。此事往小了說是惡作劇,往大了說,偷襲朝中重臣,罪名可大可小。
周圍有公子們再次嗤笑出聲,他們都在附近,爲什麼沒有被砸到,沒準是林苗月魂魄回來了,看到二人你儂我儂,氣憤所致,只能說活該!
皇上在前,衆人不敢小聲議論,紛紛低下頭去,等候万俟御風發話。
觀景臺上,莫顏揹着手,在上面走了一圈,大理石鋪成的地面光滑,若是雨雪天,很容易滑倒,樓梯陡峭,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栽倒。
“王爺,看意思,表姐和袁煥之正在告狀,咱們得想個法子。”
萬一皇上過問此事,總得有個說法,雖然不能把二人怎麼樣,可是面對盤問也很煩,她還想去城北大街轉悠呢。
“無礙,你看看剛纔的宮燈。”
万俟玉翎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莫顏回頭,剛纔缺少了兩個絲絛的宮燈已經被填滿,而莫顏卻絲毫沒有察覺,他想一定是在暗處的暗一所爲。
“這麼短的時間,從哪裡找到的?”
這些絲絛屬於特質,只有觀景臺纔有,這麼說,應該是在樓下的某個地點。
“二樓,葉相在。”
觀景臺早年都是大越的皇親國戚,這幾代万俟家子嗣不豐,所以二樓特赦給大越重臣,葉相等一品大員纔有資格到二樓欣賞花燈,這是地位的象徵。
“那就好。”
禍水東引,這是莫顏原本的打算,她還沒這個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樑換柱,既然如此,那麼她就放心了。這個夏若雪,真是矯情,屁大點的小事也要向皇上告狀。
“對了,那個綠衣出宮了嗎?”
莫顏忽然想起了洛荷身邊的那個宮女,今日正好是正月十五,她應該到太皇太后的寢殿,尋找出宮的機會。不過宮門封閉,想要從宮中逃脫,難上加難。
洛荷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對此莫顏很是佩服,能做到這一點,對於一國的公主來說,着實難得,而且現在洛荷自己也有危險,一旦消息暴露,大吳和大越都不可能容得下她。
“恩。”
万俟玉翎輕聲應答。
就在剛剛不久之前,暗一送來了消息,綠衣已經跟隨太皇太后的人成功出宮。今日是花燈節,每年這個時候,太皇太后都會親手做河燈,讓宮女嬤嬤一起,放入京都的護城河,爲大越的百姓們祈福,祈禱大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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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了,在二十八樓,沒網線,信號也不太好,嗚嗚…造成不便,小蓮深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