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此刻的聊城下着小雨。
一場雨從昨夜延伸到第二日一早,並沒有停歇。
士兵們歡呼雀躍,一場雨,緩解了暑氣,敵方的地勢低窪,忙着轉移營地,己方能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
万俟玉翎負手而立,思緒飄遠,他在擔心莫顏母子,此行他沒陪在身邊,總覺得有些不安,心裡空落落的。
南邊小國三五天進犯一次,己方爲虛張聲勢,不得不主動發動進攻,万俟玉翎作爲統帥,着實不能擅自離開營地。
從聊城到潁川,最快要行五天時間,來回就是十天。
不單單是聊城,和大吳接壤的阜陽縣也是軍事重地,万俟玉翎答應洛祁,助他一臂之力,不可失言。
人雖在營地,他的心思已經跟着莫顏一起,時刻擔憂她和寶貝寶寶是否吃住的好,路上有沒有吃苦。
万俟玉翎用了二十幾年,才明白擔憂一人是何等滋味,原來,真有一個人是比他性命還重要的。
話本子上所謂的情愛,万俟玉翎不瞭解。
在他五歲那年宮宴,戲班子唱了一齣戲。
其中一幕,女子爲男子擋下刀劍,吐血而死。
這些平日裡有良好禮儀修養的夫人們頓足捶胸,嚎啕大哭,不顧君前失儀。
記得當時,他看到父皇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覺得新奇。
後來,帶着疑惑的万俟玉翎,問了自己的師父。
他從小就感覺到自己與別的孩童不一樣,他不喜歡玩具,對爬樹打鳥,拽宮女的裙子等無聊的行爲沒有任何興趣。
万俟玉翎喜歡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看書,他的世界,只有一人。
師父說,這是中寒毒對他造成的影響。
凡事都有兩面性,清冷的性子,以旁觀者的角度對事對人,會看得清楚更長遠。
不近女色,不會爲表像所迷惑,犯英雄難過美人關的大忌諱。
人只有沒有軟肋,才無懈可擊。
這是曾經,万俟玉翎活在自己的世界,無慾無求,一切按照原定軌跡,生活平淡,沒波瀾,也沒驚喜。
如今,他有牽掛,有軟肋,有願意爲之付出全部的人,他要莫顏,也要江山。
江山是万俟家的,他應得之物,他要打下這天下,讓莫顏坐擁最高位,不必爲任何人低頭下跪。
“主子,京都密報。”
李德進門,見自家主子發呆,他撇了撇嘴,天底下,能讓南平王記掛的,只有王妃其人。
“拿過來。”
万俟玉翎接過蠟油漆好的信封,前面說的是京都的消息。
万俟御風被神仙粉害得不輕,不僅不能人道,開始出現抽搐,口吐白沫等徵兆。
最嚴重的一次,暈倒在早朝上。
文武百官得到風聲,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大越四面楚歌,皇上病重,喜怒不定,勉強支撐。
後宮妃子無一人有身孕,沒留下子嗣,萬一万俟御風暴斃,那麼,整個大越就是南平王万俟玉翎的。
能在朝堂上混的,官位都不低,衆人多了個心眼,相邀交好的大人暗地裡商議。
站隊最忌諱牆頭草,必須堅定,如今南平王暫時顧及不到京都事,正是他們賣好的最佳良機。
也有人認爲是皇上故意爲之,趁機考驗文武百官的忠心。
莫中臣和呂氏還在大牢蹲着,万俟御風沒有當即斬殺,他手裡留一張底牌,等於給自己留條後路。
一切在万俟玉翎的計劃中,按照設計好的步驟進行。
看到後面,他繃緊面容,寒眸凝結成冰。
驟然降低的溫度,讓李德抱了抱胳膊,他縮着腦袋,不解道,“主子,京都出了岔子?”
能讓處變不驚的南平王色變,定是發生大事。
“李德,備馬。”
万俟玉翎手背青筋凸起,他聲音冷凝,沒有溫度,轉過身,走到內室,取下牆上掛着的寶劍。
李德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愣神,外面還下着雨,主子要去哪裡?
“備馬,本王要去潁川,可能耽擱幾日,軍中一切,由兩位副將做主。”
信上的內容,讓万俟玉翎冒冷汗。
京都前段時間天氣反常,一連幾天大雨,耽誤傳信,等到他收到消息,已經晚了。
信上說,万俟御風已經把目標對準莫顏和小包子們,派出大內高手,合力擊殺。
若是在聊城,有万俟玉翎在,万俟御風派來潛伏的人不敢輕易動手。
可是事情偏偏有巧合,莫顏帶着小包子們正在去潁川途中。
他要趕去,不然,或許來不及了!
李德呆愣片刻,吩咐手下人備馬,他接過信件,眼中露出瞭然之色。
果然,涉及到王妃,主子方寸大亂。
“王妃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兩軍對戰,主帥怎能輕易離開戰場?這是違反軍紀!
李德拐彎抹角,委婉地提出。
這邊,万俟玉翎已經換好衣衫,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追趕莫顏一行人。
即便是有護衛們保護,有暗一和墨冰,他還是不放心。
“主子,軍中不能沒有主帥……”
万俟玉翎充耳不聞,無動於衷,李德哭喪着臉,跪倒在地,“您不能置邊境三十萬的將士性命於不顧!”
戰爭殘酷,南邊小國隨時來襲,萬一主帥不在,如何善後?
李德着急的快哭了,卻無可奈何,他的話,万俟玉翎根本聽不進去。
“李德,讓開!”
万俟玉翎不想耽擱時間,晚一分鐘,莫顏和孩子們很可能經歷兇險,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
“軍中無主帥,卻有副將,仍可指揮。”
万俟玉翎清了清嗓子,垂眸看着磕頭的李德,一字一頓,卻有千鈞力量。
“可是,王妃只有本王一人。”
莫顏有個三長兩短,按照約定,他只會追隨,那時候軍中才是真正的無主帥,不僅如此,大越再無戰神南平王。
孰輕孰重?
“你還想攔着本王嗎?”
万俟玉翎把劍掛在腰間,幾句話,已經用盡全部耐心。
李德擦了擦汗,心裡嘀咕,自家主子是什麼理論?
作爲男子漢大丈夫,家國天下,怎能被女子牽着鼻子走?
李德腦海中回想起當年血戰那一幕,他爲墨香擋刀,若不是運氣好,對方砍偏了,他可能活不到現在。
對於戰爭,万俟玉翎制定好策略,臨行之時,他遞給李德一張草圖,若是幾天內兩方交戰,就把草圖交給副將,對方自然明白其中訣竅。
策馬行在雨中,万俟玉翎不斷揚着馬鞭,万俟御風,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把主意打到莫顏身上,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看來,於太后偷情所生的雜種,是不能留着了。
一場雨,斷斷續續地下個沒完沒了。
莫顏拉開車窗,看了看天色,若不加緊行程,今夜又要露宿荒野。
“王妃,前方發生了山體滑坡,咱們的馬車過不去。”
暗一接過墨冰端的熱茶暖身子,用手指着前方空地,山體滑坡引發小範圍的泥石流。
斷樹,石頭,泥土等堆積成小山,若是等官府的人來搶修,又要耽擱兩三日。
“繞路吧。”
官道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地,想等也沒地方,趙紅袖和莫顏一樣,也着急到潁川去收購人蔘,一行人結伴,退回之前的岔路口。
天已經徹底黑了,地上到處是淺坑,凹凸不平,馬蹄子踩在水裡,濺起一朵朵水花。
莫顏跟着馬車搖搖晃晃,到現在還沒有用晚膳,三個小包子好打發,而她再也不想用點心充飢。
“王妃,還有一個時辰,必定能走出去,到時候即便是不進城,周圍也會有百姓人家。”
有人家就好,村人家裡有面條有青菜,墨冰帶了胭脂米和宣化火腿,可以煮粥或者下湯麪。
“剛纔那地方不安全,沒準會再次滑坡,咱們選的這條路,稍微好一些。”
趁着天還沒黑之時,莫顏觀察過,兩邊多是石頭山,她權衡利弊之後,才決定繞路而行。
寶貝和寶寶睡得不安慰,兄弟倆心有靈犀,動作一致,齊齊地打了個呵欠,然後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這是餓了。”
莫顏習慣地打開衣襟餵奶,小包子牛牛也醒了,喊叫幾嗓子。
本來寶貝已經吃飽了,見牛牛眼巴巴地看着,他反倒不着急,慢慢悠悠。
牛牛見喝奶無望,急切地大哭起來。
雙胞胎齊齊地鄙視牛牛,眼神裡帶着輕蔑,好像在說,“沒出息!”
“這麼小就有心眼了,像誰呢?”
莫顏把兩個小的抱走,安撫牛牛,她和皇叔大人說好好培養雙胞胎,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結果還沒來得及培養,兩個小傢伙已經能一起欺負人了。
果然,皇叔的基因太強大。
莫顏正在想着,只聽一道利箭的聲音響起,射箭人手臂有力,箭矣被釘在馬車上。
“王妃小心!前面冒出來幾十個黑衣人!”
暗一抽刀,沒有離開馬車,與迎面的黑衣人戰在一處。
藉着雨夜的遮掩,黑衣人行蹤詭異,己方沒有察覺。
莫顏心下一凜,頓時明白些許,看來這些人早有準備,那麼官道上的山體滑坡,原是這些人制造出來的幌子。
爲了把一行人逼上絕路,可謂是用心良苦。
暗一和黑衣人過招,感到很棘手,對方招式狠辣,與一般死士比,功夫只高不低。
對方完全沒有隱藏身法套路,似乎是大內暗衛的招數。
万俟御風是想和自家主上徹底撕破臉?
黑衣人們統一着夜行服,臉上蒙黑色面罩,背後揹着弓和箭筒,腰間懸刀,氣勢洶洶地將一行人圍住。
窗外傳來武器的碰撞聲,叮叮噹噹,趙紅袖家的車伕被牽連,背後中了一刀,馬匹受驚,掙脫繮繩,只剩下歪歪扭扭的車廂,倒在草叢裡。
趙紅袖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面,她哆嗦着手,用帕子堵住想要尖叫丫鬟婆子的嘴,“你們是想把人引過來?”
丫鬟婆子顫抖着搖頭,瞳孔放大,滿是驚惶之色。
黑衣人身手利落,絕非是烏合之衆,對刺殺非常有經驗,衆人雜亂中帶着章法,步步緊逼,圍攏莫顏的馬車。
“王妃,這些人的身法看着像是大內侍衛。”
墨冰眼睛毒辣,看準招式,己方帶來的護衛是個中高手,可和大內侍衛對戰,高下立現,被逼迫得節節敗退。
刀劍碰撞的轟鳴聲,足以震破耳膜,莫顏用棉花堵上三個小包子的耳朵。
牛牛驚嚇得不知所措,張嘴剛要哭喊,被莫顏用了點溫和的藥粉,呼呼大睡。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哭嚎,憑藉聲音,對方可以判斷精準方位,萬一射箭就麻煩大了。
寶貝和寶寶兩個小包子,扭扭屁股,眼裡帶着興奮,好像有好玩的玩具一樣新奇。
莫顏翻了個白眼,欲哭無淚,這是哪裡來的妖孽啊,是她生的?
做孃親的緊張得心都快跳出去,這兩個小傢伙不但不怕,還比比劃劃,想要出去看熱鬧。
“墨冰,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己方帶來的人手,只剩下一半,萬一讓黑衣人接近馬車,更加兇險,小包子不能有一點閃失。
臨走之前,莫顏答應万俟玉翎,定會穩妥照顧自己,中途或許會遇見劫殺,卻沒想到碰到勁敵。
“和暗一說,咱們殺出一條血路,打散黑衣人。”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突出重圍,逐一擊破,暗一讚賞地點頭,擡起手,腰刀趨勢非凡,直奔着黑衣人的胸口而去。
“撲哧……”
鋒利的刀刃穿破重重阻礙,穿透黑衣人的胸口,見對方倒下,暗一策馬揚鞭,向前衝刺。
馬車行的太快,東倒西歪,莫顏毫無辦法,只得用柔軟的小被子抱着三個小的,以減少左右搖擺帶來的衝擊。
叮!
一聲細小的聲音劃空而過,墨綠帶黑的菱形暗器,正扎到馬眼上。
那馬長嘶一聲,疼痛讓它四蹄亂蹬,狂躁地甩下駕車的暗一,向着一個未知的方向跑去。
“不好!”
暗一在地上翻滾兩圈,正想施展輕功追馬車,黑衣人立刻圍上,二對一,拖延着暗一不得不留在原地交手。
關鍵時刻,莫顏強迫自己冷靜,她沒有讓墨冰出去迎敵,只因馬車有三個小包子,她一人照顧不過來。
雙胞胎是親生骨肉,而牛牛是堂姐失而復得的珍寶,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竭盡所能,護兩個孩兒周全!
“王妃,馬發狂,暗一被甩下去了!”
墨冰打開車窗,目測馬車和追趕的黑衣人的距離。
她進退兩難,只得請示莫顏做最後的決定。
莫顏痛苦地閉上眼睛,越是危急關頭,就必須冷靜。
她把三個小包子裹得嚴實,僅露出小腦袋,然後放到墨冰身邊。
莫顏打開前面的車門。
黑衣們緊追不捨,因爲距離遠,他們對着駕車的位置射箭,上面密密麻麻,已經成了篩子,根本無法坐人。
不僅如此,他們的兩匹馬,此刻成了刺蝟。
雨越發大了,一陣耀眼的電光閃過,夜幕上金蛇狂舞,將這條路照如白晝一般。
前方,有一處開闊地,似乎,似乎前面是斷崖!
莫顏看到前面的開闊,心止不住地下沉。
她想起兩年以前,和万俟玉翎在斷崖處的生死一線間,她,絕對不會再來一次!前面的路,已經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萬丈深淵。
這裡沒有水,也沒有作爲緩衝的雪,懸崖下,是一片碎石,只要下去,死無葬身之地。
“王妃,讓奴婢來!”
前方的情況,讓一向穩重的墨冰變了面色,此刻不出手,就來不及了!
“不,我來。”
莫顏聲音平穩,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來,要比墨冰更安全!
殺馬或者砍斷繮繩,莫顏選擇後者。
這兩匹都是汗血寶馬,生命力頑強,萬一刀劍穿透,馬不死,更加發狂,直奔懸崖,他們更沒了生還的希望。
爲今之計,砍斷繮繩,拉緊車廂,讓馬車減小慣性!
還好,万俟玉翎命人打造的馬車分外結實,沒有被撞散架,這簡直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王妃,您不能出去!”
墨冰想先一步衝出,被莫顏攔住,黑衣人射着箭雨,根本不想給一行人留絲毫活命的機會。
只要探出頭,註定是被射成刺蝟的下場,這個時候,必須有一人獻身。
“墨冰,你安心,我身上有金絲軟甲。”
莫顏抽出墨冰的佩劍,讓她看好三個小包子。
万俟玉翎信任的人,就是她信任的,只因她信他。
剛纔道路兩邊都是巨型大石,不是最佳地勢,眼瞅着到了前方的開闊地。
莫顏從馬車中飛身,手起刀落,迅速地斬斷繮繩。
皮肉有微微的刺痛,莫顏的手護衛住頭部,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劍,現在還不是她苦笑的時候。
當年燈會,刺客曾射出火流箭,李月娥試圖推莫顏擋箭,被万俟玉翎識破,反受其害。
在那之後不久,万俟玉翎送給莫顏一套寶甲,當時他輕描淡寫,只說可以阻擋箭矣襲擊,或許以後用得上。
莫顏不懂金絲軟甲多麼珍貴,壓了箱底,直到一年多以後,偶然聽到墨冰提起,她才知道,這世上,僅有這一件。
万俟玉翎請人改成莫顏的尺寸,然後用剩下的布料做了一塊護心甲,貼身戴着。
呼啦啦的大雨滂沱而下,馬車的慣性要比想象的強大,莫顏被淋得全身上下滴水。
遠處,黑衣人呼嘯而至,她抓着自己的袖口,裡面是她自己做的暗器,只有近距離攻擊纔有效果。
上面淬了見血封喉的毒藥,這是祝神醫幫助完成,給莫顏保命用的。
她要拖延,用盡全力,拖延,引開黑衣人,這樣,小包子們纔會安全!
與此同時,万俟玉翎已經到被滑坡封住的官道上,他底下頭,見前面路口有馬車碾過的痕跡,暗道不好。
地上鮮血淋漓,殘破的屍首七零八落,白花花的肉在雨水的浸泡下,變得慘白,血跡深入到泥土中。
天色漆黑,遠處傳來刀劍相接的聲響,暗一應付黑衣人,擡起頭,看到万俟玉翎,大叫道,“主上,王妃在前面!”
万俟玉翎顧不得,策馬發狂地向前追趕,所到之處,黑衣人的喉嚨上滿是暗器,被一股躲閃不及的力量割喉!
莫顏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車轅,用力向後拖拉,她不忘記囑咐墨冰,“你就在裡面,千萬別出來!”
強大的慣性讓莫顏的身體呈拋物線的方向,她一頭扎到來人的懷中。
摸着純白色的料子,莫顏大喜,她擡起頭,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
万俟玉翎雙眸冷冷的,嘴脣緊緊地抿着,“這麼涼,萬一受風寒怎生是好?”
在此時,他還能想着她的身體。
万俟玉翎從袖兜中掏出一方潔淨的帕子,包紮莫顏手上流血的傷口,緊鎖眉頭,渾身上下散發強大的怒氣。
竟然,竟然敢讓她受傷!
全部都去死,一個也不能留下!
万俟玉翎擡起手,對着天空做了個手勢。
轟隆,轟隆!
震耳的雷聲夾雜着閃電,天幕中呈現一個巨大的裂口,一道光瞬間照亮了衆人的臉龐。
黑衣人們大驚失色,南平王在聊城打仗,怎麼會趕來?
他們之所以有把握,就是篤定万俟玉翎不在。
雨水順着頭髮流到臉頰上,莫顏抹了一把臉,急切地道,“玉翎,我們的孩兒在馬車裡,墨冰看着,他們……他們都沒事。”
“我知道。”
万俟玉翎褪下外衫,擰乾後披在莫顏身上,面色緩和了一些,“聽話,回到車裡。”
打發了莫顏,万俟玉翎原地躍起,如有凌雲之勢,衝着不遠處的黑衣人們飛奔。
他手裡只拿着幾塊普通的石頭兒,在原地掠過,如死神的鐮刀,只見黑衣人們,像被收割的麥子,幾乎同時躺倒在地。
己方的護衛們殺紅了眼睛,見此不過癮,忙上去補刀,把黑衣人大卸八塊。
“主上,用不用留活口?”
暗一單膝跪地,低着頭,這次是他失職,沒有保護好王妃。
“不必,全滅。”
雨夜裡,万俟玉翎身量筆直,他眼神淡漠如水,聲音不帶絲毫情緒,卻吐出讓黑衣人們發抖的幾個字。
被万俟玉翎所殺,不如自我了斷來的痛快,反正死了也沒有感覺。
黑衣人紛紛吞毒自盡。
這些人效忠万俟御風,當然不會有半個口風,而且,万俟玉翎既然知曉,就沒有審問的必要。
“主上,屬下領罪。”
暗一沒有解釋,跪倒在地,低着頭,沉默不語。
万俟玉翎冷眼看了片刻,道,“起來吧。”
領罪,是該領罪,可不是現在。
今日刺殺,万俟御風醞釀良久,寶貝和寶寶的出生,是導火索而已。
怪只怪,傳信晚了兩天,只差兩天。
莫顏見一切塵埃落定,打着油紙傘從馬車中走出,她握住万俟玉翎冰涼而有力的手,“玉翎,你怎麼來了?”
“你離開,邊境沒有關係嗎?”
主帥不能擅自離開大營,這點,莫顏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我不來,你有關係。”
万俟玉翎把莫顏擁在懷裡,絲毫不顧周圍的站立的護衛們,低下頭,狠狠地吻上莫顏的雙脣。
暗一捂臉,對着跟來的暗三和暗四打手勢,關心則亂,又不是生死離別,主上至於這麼快就發情嗎?
就算不來,衆人只是兇險點,最後剩不下幾個人,他會誓死護衛王妃和小主子的安全。
莫顏被吻得連連嬌喘,等了好久,才被万俟玉翎放開,她發現,周圍的侍衛們已經背過身去。
今日之事,絕對不能這麼算了!
万俟御風用心險惡,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必須要把危險掐滅在搖籃裡。
“對了,紅袖呢?”
趙紅袖和莫顏同行,慘遭牽連,莫顏只記得她們的馬跑了,車廂倒在草叢中。
不曉得,有沒有引黑衣人痛下殺手。
“別人都不相干。”
兩個人擁吻,莫顏剛換下的衣衫又溼了。
換一個方向,約十里左右,有一個小村落,今夜一行人在此露宿,雨夜寒涼,得喝薑湯驅寒。
“剩下的事交給暗一處理。”
馬車還能用,万俟玉翎用自己的馬套車,充當車伕,墨冰實在不好意思坐在馬車裡,和暗一留下來處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