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娥離開之後,趙桂花面色緊繃,坐立不安,低着頭,雙手不斷地絞着帕子,似乎有心事。
望仙居茶樓真是個好地方,雅間佈置得清幽,牆壁四周掛着書畫,角落裡有幾盆翠竹。莫顏最喜歡這裡的椅子,在靠背處有一個調節椅背的小機關,客人可以根據自身要求,隨時調整最舒服的姿勢。
“趙小姐,可是這雲片切糕不合胃口?”
趙桂花手裡拿着一塊雲片糕,咬了一小口,然後就成一個姿勢愣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托盤,夏若雪見狀,假意問候一句,見趙桂花沒有反應,只得繼續小聲呼喚,“趙小姐?”
“抱歉,若雪小姐,我在想,月娥怎麼還沒回來。”
趙桂花恍惚中覺得有人在叫自己,她收回心神,勉強勾起嘴角一笑,“望仙居的雲片糕極其有名氣,今兒好運,遇見若雪小姐,這才借了光。”
百合茶,雲片糕是望仙居的招牌之一,每日裡的數量稀少,一般都可着達官貴人供應,以趙桂花的身份,連個點心渣都吃不上。
“恩。”
莫顏撕下一片,放在口中,如雪花融化,輕輕咀嚼,更是清甜細膩,讓她陶醉不已。聽聞望仙居的雲片糕之所以不凡,是因爲用料繁複,光是炒糯米粉,就要貯藏半年之久,以去其中燥性。
李月娥不在,趙桂花就和失去主心骨一般,眼神漂移不定。夏若雪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溫和地笑道,“姐妹之間無需多禮,若是覺得疲累,便小憩一會吧。”
雅間內涼爽,讓人覺得放鬆,莫顏頭仰着,轉頭和夏若雪閒聊,無意中提起西園詩會,她抱怨着,“表姐,我哪裡會作詩嘛!”
“讓你去京都女學,你總是推脫,恐怕回府就要臨時抱佛腳了吧。”
姐妹二人離得很近,夏若雪佯裝捏了一下莫顏的鼻子,眨眨眼,“不然,我們姐妹二人聯合作弊?”
“那敢情好,不過有桂花姐在,她聽到了,我要滅口!”
莫顏快速站起身,兩隻手做一個掐脖子的動作,和趙桂花鬧成一團,不知情的,還以爲三人多麼要好。
約莫等了小半個時辰,李月娥還沒歸來,趙桂花這才着急了,她皺眉,託着腮遲疑道,“月娥怎麼還沒回來,莫不是外面太熱,中了暑氣?”
“趙小姐您彆着急,不如奴婢下樓去看看。”
夏若雪的丫鬟春情是個會來事的,見自家主子點頭,她給三人滿上茶水,臨走前,又輕輕關閉了房門。
莫顏擡頭看着對面牆上的書畫,一幅行書如行雲流水,充滿流暢之感,當年她爲了靜心,曾經學習過一段時間書法,對書畫很是熱衷。
不過,李月娥到底幹什麼去了?若不是去找袁小將軍,爲什麼要撒謊?兩個丫鬟找不到主子,應該會打聽到她們四人來望仙居,怎麼也不見蹤影?莫顏喝着茶水,看着對面神色驚慌的趙桂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夏若雪似乎對李月娥去了哪裡不太關心,她閉着眼睛,很快發出清淺的呼吸聲,讓人以爲,她睡着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雅間內無比安靜,似乎只過了一小會兒,又好像過了很久,門口處終於傳來動靜。夏若雪馬上睜開雙眼,眼底明亮透徹,哪裡有一點昏睡的模樣!
“小姐,趙小姐,奴婢下去找了一圈兒,又找人打聽,都說沒看到李小姐,也沒見您二人的丫鬟。”
丫鬟春情被太陽曬得臉色通紅,額角邊流着汗滴子,身後跟着從御史府歸來的墨香。坑了夏若雪昂貴的首飾,莫顏不放心,便遣了墨香回府一趟。
“怎麼可能!”
趙桂花騰地站起身,緊抓着帕子來回走動,“這麼一個大活人,不見了?”
“趙小姐不必焦心,想必是遇見別的姐妹,閒談幾句忘了時間吧!”
夏若雪寬慰了幾句,看窗邊的沙漏,已經過了午時,她站起身來,不準備在此久留,下晌還要去一家綢緞莊量體裁衣,這次孃親好不容易花重金請了江南最巧手的繡娘,繡孃的腿腳不靈便,她便要親自上門。
“應該不會的。”
丫鬟不知所蹤,李月娥也不見影子,趙桂花急得團團轉,她不住地在心裡安慰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纔對。
就在三人商量如何尋人之時,雅間的房門被推開,李月娥神色驚慌的跑進門,然後一側身,大力緊閉房門,好像身後有人追趕一樣。
“月娥,你怎麼纔回來?”
見人平安歸來,趙桂花舒了一口氣,二人相邀出府,若是李月娥有什麼閃失,她也難辭其咎,李家,是趙家巴結的對象,她得罪不起。
“李小姐這是怎麼了?”
夏若雪眼尖,發現李月娥的袖子上有血跡,見她手臂上包裹着一層白色的紗布,關切道,“手臂怎麼受傷了?”
“是我不小心,擦傷而已。”
李月娥用手拍了拍胸脯,連續灌了兩大杯茶水,這才緩過來一口氣,“倒是讓你們擔心了,剛纔着急,先去了醫館。”
儘管李月娥極力裝作鎮定,可是莫顏還是從她眼底發現一抹無法掩飾的驚慌,仔細一看,李月娥面色蒼白瞳孔放大,雙腿顫抖,面部肌肉不停地跳動,這是人在受到驚嚇時候常見的反應。
只是擦傷,何以驚成這樣?而且仔細觀察李月娥的袖口處,那些血液的痕跡,並不是擦傷所致,從形狀上來看,血液邊緣呈鋸齒狀飛濺,是一個圓點,向周圍擴散,明顯不是她傷口的血跡。
法醫當久了,莫顏又犯了職業病,若血不是李月娥的,她的手臂裹上一層白紗布是做什麼?欲蓋彌彰?這一個時辰,她又去了哪裡?
“月娥,那紅兒和琴音呢?”
紅兒是趙桂花的丫鬟,琴音是李月娥的,兩個丫鬟到現在也沒有歸來,趙桂花心裡着急,怕丫鬟不知道她們在望仙居,以爲人丟了,回府稟報,那可要鬧出一個大烏龍來。
“不……不知道。”
李月娥身體明顯地顫抖一下,很短的時間,她用手捂着另一手的手臂,假裝手臂很疼又恰到好處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