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煦,永煦……”
“永煦,你到底怎麼了?”
“你沒事吧永煦?”
孟氏原本還略帶紅潤的面色頓時變得蒼白,猛地起身,急促地輕喚兩聲。
“老夫人您別擔心,奴婢這就遣人去請大夫。”田嬤嬤瞧着孟氏那着急的模樣,趕緊道。
“那還不快去!”孟氏沉着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田嬤嬤眉頭皺了皺,“是,老奴這就安排人去。”
“父親,父親,您沒事吧,父親?”洛傾雪眉宇間剎那染上了一抹憂色,然後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捏着手絹,語氣期期艾艾,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本就不存在淚珠,“父親,您這是怎麼了,您醒醒啊,父親……”
整個屋內,沒有人注意到她低下頭之後,那微微上揚的脣角及眸中飛閃而逝的精芒。
馮素煙,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真是假,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她都絕對不會放任她就此得逞。若……若是這般之後,洛永煦還能接受她,呵呵,那她也只好道一聲恭喜了;但鎮北侯嫡妻的位置她是別想了,最多是個侍妾,或許……通房……多張嘴而已,鎮北侯府還不至於養不起。
整間屋子兵荒馬亂的,田嬤嬤立刻喚了兩名小廝將洛永煦移到側邊小廳的軟榻上,謝姨娘圍在旁邊,眼眶通紅通紅的,只默默地流着淚,滿臉盡是擔憂;還不住地安慰着洛傾雪,孟氏則坐在軟榻旁邊,拉着洛永煦的手,哭哭啼啼。
“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永煦啊……”
“嗚,嗚嗚。”
“……”
聽着孟氏那不斷哭訴的話語,洛傾雪低着頭,只覺得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不經意地別開謝煙雨輕拍她的手,揉了揉太陽穴,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適之感,張口道,“祖母,快別傷心了。父親或許,或許……只是累了。”
“……”孟氏仍舊低頭擦着眼淚。
“前幾日不是說父親公務繁忙,連夜裡都在處理公事的嗎?”洛傾雪低頭抿着脣,語氣帶着濃濃的傷感和說不出來的哀傷,“您快別傷心了,若是父親醒來,您卻倒下了;父親定會責怪自己的。”
聞言,謝煙雨眉宇微微顰蹙着,爲不可查地用眼角颳着洛傾雪,瞧着她那清澈透明的眼神,帶着濃濃的擔憂,語氣真誠不似作假;心中頓時劃過一道精芒;難道真的打擊會讓一個人如此快速的成長?還是馮望月沒了,這丫頭終於開了竅了?
不過現在可沒有心思細想這些,她轉頭朝着孟氏應和地點點頭,“是啊,老夫人,您快別傷心了;許是老爺太累,休息一陣也就沒事了。”
“你知道什麼!”
謝煙雨話音剛落,孟氏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她狠狠地瞪了謝煙雨一眼,“你當人人都是你,只知道吃白飯,什麼事都不用做的嗎?”說完轉頭看着仍舊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洛永煦,頓時眼淚又吧唧吧唧地流了下來,“永煦啊,我可憐的兒啊……”
“……祖母。”洛傾雪心中很是不屑,看得眼睛痠疼,可卻仍舊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邊擔憂還邊煞有介事地安慰孟氏,“祖母,您就快別傷心了……”
話音未落,兩行清淚流出;祖孫二人摟在一起,哭得悲悲慼慼。
站在旁邊的謝煙雨卻是面色陡然沉了下來,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心中卻是恨恨的;果然是形勢逼人強嗎?那同樣的話,洛傾雪說了就沒事,她說了就是……精緻小巧的貝齒緊緊地咬着下脣,雙脣血色盡褪,“老夫人,我……”
“白大夫來了。”不知是哪個丫鬟的高喝打斷謝煙雨的話,也同時打斷了狠狠地瞪着謝煙雨,欲發火暴走的孟氏;她頓時起身,任由田嬤嬤攙扶着,“白青,快,你快來看看;永煦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嗚嗚,突然就暈過去了。”
白青瞧着圍在軟榻前的一衆人,頓時眉頭皺了皺眉。
一直關注着他言行的孟氏頓時心就懸了起來,“白青,怎麼,是不是永煦有什麼問題?”那緊張的模樣,雙手抓着白青提着藥箱的手臂,很是用力。
“嘶——”
感受到臂間傳來的刺痛,白青不由得在心頭倒抽一口涼氣,他深吸口氣,抿着脣,臉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老夫人,這……老爺的病情如何,還需要白青仔細檢查、探脈之後方纔能確定,您抓着白青的手……奴才……”
“啊,哦!”聞言孟氏頓時雙手放開,臉上有些訕訕的;剛纔雖然是情急之下,可到底男女有別,她抿着脣,轉過頭,抿着脣,“那,那你快給永煦看看。”
白青微微頷首,側過臉,將藥箱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取出柔軟的白錦疊成方塊墊在洛永煦的手手腕兒下方;在孟氏、謝煙雨那緊張兮兮的眼神中,伸出右手,三指搭在腕兒間,閉上眼,深吸口氣,煞有介事地開始探脈。
身後幾個小丫頭竊竊私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孟氏臻首微微轉動着,兩道眼刀甩過去,頓時整個小廳內的所有人全都靜默了下人;眼觀鼻,口觀心;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
良久,衆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瞧見白青終於懶懶地拿開手,在周圍衆人的灼灼眼神中,不緊不慢地收起白錦,臉上的表情從頭至尾都淡淡的,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白青,永煦他……他怎麼樣了?”孟氏眼中帶着擔憂又滿是希翼地看着白青,眉宇微微顰蹙着,上身微微前傾向下俯着,“他,沒什麼事吧?”
白青嘴角朝上勾起微不可查地弧度,眉目柔和,帶着淡淡的笑意,搖搖頭,“老爺的身子並無什麼大礙。”
‘呼——’
衆人明顯地發現孟氏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好久纔回過神來,雙手合十,不斷地小聲嘀咕着,“謝天謝地,謝天謝地,謝謝各位菩薩保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親會沒事的。”洛傾雪眸中含着清淚,波光粼粼,捏着手絹雙手緊緊地交握在胸前,那副欣喜若狂又帶着感激的模樣,只怕任是誰也想不到她纔是導致面前這一幕的罪魁禍首吧。
孟氏連連頷首,“當真是謝天謝地。”
“祖母,我就知道,父親向來身子健朗又怎麼會無端端的倒下。”洛傾雪臉上帶着笑容,很是紫的,她轉頭瞧着白青,“白大夫,那我父親沒事了,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白青皺了皺眉頭,薄脣微微嚅了嚅,想要說什麼,瞧着屋內這麼多的下人終究沒能說出口,只淡淡的道,“沒什麼大礙,許是這兩日太過疲累了些,精神一旦鬆懈下來,才導致他撐不住;只是睡過去了,待他睡飽自然就醒了。”
“那就讓他在這裡睡着吧,也別換地方了。”孟氏點點頭,轉頭對着田嬤嬤道,“讓廚房多備些永煦愛吃的菜在竈上煨着;待永煦醒來就能吃到了。”說着,她稍微頓了下,“還有上次傾雪送來的人蔘,讓廚房趕緊燉上,瞧着是清瘦了不少;這軟榻不太柔軟,也不知道永煦睡得好不好……”
洛傾雪鼻翼狠狠地抽搐了下,瞧着孟氏還有繼續碎碎唸的趨勢,還有白青那略微有些無奈可卻不得不忍着的模樣,在心中搖搖頭,開口打斷孟氏的話,“祖母,父親累了,我們先出去吧。”
聲音很輕,很柔,帶着安撫人心的味道。
饒是孟氏也不由得怔了怔,瞧着雖然在睡夢中卻仍舊不由得蹙起眉頭的洛永煦,她點點頭,“也好,走吧,大家都出去。”
“是。”
孟氏走在前面,屋內的一干下人緊隨其後,田嬤嬤讓兩名婢女放下隔間的珠簾;許是有些不放心,怕吵到洛永煦休息,她直接將人帶到了偏廳。
“白青,你說永煦的身子要不要緊,需要好好補補嗎?”想着,孟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趕緊開口問道。
“老爺的身子向來健朗,向來是最近太過勞累了。”的確是太過勞累,氣血虛扶,腎氣虧損,只要懂得醫術的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瞧出他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只是,這貪歡到底傷身。
孟氏皺着眉頭,“那應該怎麼辦?”
“平日裡好好養着就是了。”白青不以爲然,這種事情,除了自己控制還能怎麼辦,不過轉念想了想,還是接着道,“另外,老爺的飲食儘量清淡些,也儘量少喝酒纔是。”
孟氏點點頭,轉頭看着田嬤嬤,“聽見了。”
“是,老奴記下了。”田嬤嬤低着頭。
“那還有其他什麼需要注意的嗎?”瞧着孟氏不開口,洛傾雪滿臉憂愁瞧着白青。
白青擡起頭望着孟氏,抿了抿脣,略微遲疑了下,“老夫人,可否屏退左右,白青有要事稟告。”
“……”孟氏瞧着白青那原本溫和的眉宇間驟然染上了三分憂色,面色也不太好看;有些訕訕的;她的心稍微沉了沉,“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洛傾雪咬着下脣,看着白青,“白大夫,是不是我父親他,他……白大夫我求求你,我父親他,他到底怎麼了,告訴我,祖母別趕我走,我已經沒有了母親,不能再沒有父親了,祖母……”
那樣聲聲悲切,帶着濃濃哀痛的模樣;讓孟氏有些不忍;不過想到白青那沉重的表情,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雪丫頭乖,聽話,回素瑤居去;你父親只是累了,乖啊!”
“可,可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着,那可憐兮兮又帶着擔憂的模樣,當真是讓人疼到了心坎兒裡;饒是向來對她心懷芥蒂而不甚喜歡的孟氏也不由得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祖母難道還會騙你不成,乖,會去好好的,照顧好大小姐,聽到沒,若是大小姐有個什麼,我拿你們是問。”
後面半句卻是對跟在洛傾雪身後的錦笙、錦書說的。
“是。”兩個丫鬟趕緊應聲着。
“還不快帶你們家小姐回房。”孟氏面色陡然沉了下來。
“是。”兩人低着頭,一左一右立在洛傾雪身旁,“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可,可是……”洛傾雪仍舊依依不捨地看着白青,那顰眉蹙頞的模樣;白青也有些不忍,可有些話卻不是她這樣的女兒家能聽的,只能硬起心腸;卻到底還是不忍,“大小姐放心,白青只是有事情要與老夫人商量,老爺的身子無礙的。”
“當真?”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滴溜溜的眸子,含羞帶嗔,又好似含着無限的期望。
白青很是違心地點點頭,“嗯。”
“行了,知道沒事了,你自個兒啊照顧好自個兒的身子,別再讓你父親爲你擔心就是了。”孟氏沒好氣地瞪着她,卻是帶着些許寵溺的語氣,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雪丫頭,聽話啊。”
洛傾雪低着頭,薄脣微微撅着,走時那依依不捨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委屈,“雪兒知道了。”
“那妾身也先告退了。”
既然連洛傾雪都被遣走,縱使再好奇發生了什麼事情,謝煙雨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自己提出的離開總比待會兒被人趕走來得好。
“嗯。”孟氏面色嚴肅點點頭。
“這丫頭,當真是給慣壞了。”孟氏轉頭看向白青,搖搖頭,略帶着些許無奈。
“大小姐赤子之心。”白青低着頭,輕聲道。
孟氏點點頭,以往對馮望月及洛傾雪母女兩人的不喜,也漸漸地消散了不少,“行了,田嬤嬤你們也退下吧。”
田嬤嬤低着頭,遲疑了下,“是。”
“白青,現在可以說了吧。”孟氏轉頭看向白青,眉宇微微顰蹙着,“可是永煦的身子有什麼不妥之處?”
白青低着頭,面色有些無奈,“這,白青不敢妄言,只是……不知老夫人可知道,老爺身懷隱疾之事?”
“隱疾?”孟氏尾音微微拉長,帶着疑惑,“什麼隱疾?永煦身子向來健朗便是連風寒喝藥之類的事情都很少有過,又怎麼會有隱疾。”
“呃,這個。”白青頓時沉默了下來,照理說這種事情老爺自己不會不知道的,他既然沒說,那他……白青不由得有些猶豫,他是男人自然也明白這種事情……任是誰都不希望到處宣揚的;想着他略微思索了下,“老爺的身子看似健朗,可內裡卻虧空得有些厲害了。有些事情,縱使老爺正值壯年,卻還是節制些爲好,縱慾傷身。”
幾乎只是片刻,白青便將要出口的話咽回喉間,重新想好一套說辭。
“哦?”孟氏聞言,面色陡然一下子就黑了起來。
“白青也只是從老爺的脈象得來,具體的事情……老夫人還是待老爺醒後問老爺本人吧。”主人家房中的那些事情可不是他一介家奴能管得了的。
孟氏點點頭,“嗯,我會注意的。”
“那白青給老爺開兩張藥方,多注意些飲食,調理調理也就是了,只要老爺近來多注意些,老爺的身子應該沒什麼大礙的。”白青提起筆,略微思索着。
從榮禧堂回房,洛傾雪倚在美人靠上,整個人懶懶的。
她遍尋整個房間,也沒有看到記憶中的那支雕刻狐狸的髮簪,心中不由得苦笑,果然她還是當真了嗎?她在期待什麼呢,她能重活一回,那是師父用盡了生命、耗盡修爲而得;到底是她太貪心了。
容末……容末……容末……
果然是魔障了嗎?可如果不是他,那陸謹爲什麼又會?
罷了,想不通的不要想,猜不透的不要猜;至於容末爲什麼會認識現在的自己,又爲何會做出那些讓人容易誤會的舉動都不重要了;往後,只要當做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小姐,小姐?”錦書連着急促地呼喚幾聲。
“嗯?”洛傾雪猛然回過神來,望着錦書,眉宇微微顰蹙着。
錦書總算大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上前拉着洛傾雪的手,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半個身子趴到了美人靠的外面,難怪她會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在心中搖搖頭,洛傾雪有些無奈,攏了攏錦笙強硬地給她披上的披風,她淡笑着,“行了,我沒事;對了姜嬤嬤呢?”
“樑嬤嬤的病情時有反覆,姜嬤嬤去照顧了;院子裡的事情有白嬤嬤負責。”錦書低着頭,聲音很是恭謹。
洛傾雪點點頭,“白嬤嬤,也好。只是嬤嬤剛來,若有什麼事情不瞭解的,你們也多幫襯着些。”
“是,奴婢明白。”
“行了,你先退下吧,把錦笙給我叫來。”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從重生之後,無形的她對錦笙的信任越來越多,甚至已經習慣了將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給錦笙去辦。
錦書抿着脣,擡頭瞧着洛傾雪,眼底卻有些黯然。
“你們若是累了,也都歇歇;別太勉強自己。”洛傾雪自是沒有注意到,只是話已經出口,錦書在前世是因爲救洛芊芊而喪命,或許因爲這個她現在仍舊有些,呃,芥蒂。
雖然或許當初的她只是因爲不想讓自己傷心,所以纔會那般的拼命,但……到底,不明瞭的,她不太想冒險。
錦書低着頭,略微猶豫了下,卻沒有依言退出去而是遲疑着開口,“小姐,是否奴婢哪裡伺候得不周?”
“沒有。”洛傾雪扯了扯嘴角,“別胡思亂想。”
“是,錦書明白了。”有的時候,主子的信任本來就沒有爲什麼,不信就是不信,信就是信,她當真是魔障了;神色很是黯然,勉強地扯了一抹笑容,“那奴婢先告退了。”
洛傾雪有些無奈地開口,“因爲母親的事情,院子裡的事情我大都沒什麼心思去管;你是跟在我身邊多年的大丫鬟,白嬤嬤剛來許是壓不住場子,你要多費心些。”
“是。”錦書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些;或許當真是她想多了。
夫人剛剛去世,小姐前兒那般傷心,又怎麼會有時間和精力去想那些事情;她真是混蛋,居然會因爲這種事情讓小姐傷神,“小姐,那您先好生歇着,奴婢這就去喚錦笙姐姐。”
“嗯。”洛傾雪點點頭;“順便把新來的那個香憐給我叫來。”
半刻中之後,隨着木門開始的咯吱聲,兩名婢女模樣的人前後進入房間。
“奴婢見過小姐。”錦笙低頭俯身,香憐也隨之行禮。
“嗯,起身吧。”洛傾雪原本倚在憑几上,正琢磨着白青會怎麼與孟氏說,還有孟氏知曉洛永煦竟然得了那等隱疾之後的反應;兩人進屋後,她索性撐着做起來。
服侍洛傾雪多年,錦笙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趕緊取了軟枕給她靠上。
“擡起頭來給本小姐瞧瞧。”洛傾雪語氣微微顯得有些輕佻。
香憐卻渾不在意,擡起頭揚着下巴,面上仍舊是那副恭謹的表情。
“聽說是你發現銀葉在鮮花裡下藥的。”洛傾雪語氣顯得有些混不在乎,嘴角微微勾着,低着頭把玩着自己剛弄好的豆蔻朱丹。
香憐點點頭,“是。”
“那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
“奴婢不知。”香憐很是坦誠。
“哦?”洛傾雪倒是來了三分興致,“不知道你還敢告訴錦笙,那銀葉好歹也是跟在本小姐身邊多年的丫鬟,你就不怕銀葉倒打一耙,告你誣陷?”
說話的時候,洛傾雪一動不動地望着香憐的表情,甚至連她的眼睛微微的移動都沒有放過。
只可惜,香憐從頭至尾表情都非常的淡然,不驚不怒,寵辱不驚,無喜無悲;就那麼怔怔地看着洛傾雪,“那是什麼東西奴婢自然不知,只是奴婢有腦子。”
“……”洛傾雪眉梢淺揚。
“奴婢也只是告訴錦笙姑娘,銀葉姑娘的行爲,至於加的什麼,奴婢可沒有說過。”香憐臉上仍舊那副淡淡的表情,倒是讓洛傾雪側目三分,的確她只是說了自己看到的事實,至於是什麼東西,那就全憑她們自己的判斷了,呵呵;倒是個知道進退的。
錦笙眉宇微微顰蹙着,薄脣微微嚅脣,張口欲厲聲呵斥,卻被洛傾雪眼疾手快地拉住,對着她使了個眼色,搖搖頭,“之前聽說你習過些許的醫術,既是如此,你便去銀珂身邊吧;她哪裡的確也缺個打下手的。”
“……”香憐猶豫了下,不過想了想立刻叩首謝恩,“是,奴婢謝小姐恩典。”
銀珂雖然不常在洛傾雪身邊,但卻是她實打實的心腹;甚至比起錦笙來都更爲來得器重;畢竟是入口的東西,既然她敢這般說,想必這一來是對自己的考驗,二來對自己也是有着些許信任的吧。
香憐腦子轉得飛快,洛傾雪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行了,你先退下吧。”洛傾雪擺擺手。
“是。”
待香憐走後,錦笙立刻不贊同地看着洛傾雪,“小姐,您怎麼能讓她去銀珂姐姐身邊呢。”
“……不然呢?”洛傾雪眉梢淺揚,帶着微微的弧度和玩味,“當初之所以會買她們不就是因爲她們懂得些許的醫術,安大夫說了這藥補終究不如食補。”
“您明明知曉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錦笙微微嘟了嘟脣,“那林香憐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安插進來的,若是她有二心,在銀珂姐姐身邊不是更方便她動手?”說着,她頓時眼前一亮,轉頭看向洛傾雪,“小姐,原來您是這麼打算的?”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帶着淡淡的笑意,“怎麼,現在不反對了?”
“不反對,不反對。”錦笙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小姐您可真聰明。”
“沒辦法,丫頭太笨,我這當主子的,只能自己辛苦囉。”洛傾雪聳了聳肩,一副很是無奈的模樣;看得錦笙咬牙切齒又撅着嘴,“小姐,您說白青能看出來老爺的身子有問題嗎?”
“自然是能的。”洛傾雪低着頭垂下眼瞼,她可以觀摩過白青所出的藥方,能這樣以偏門入藥的岐黃門派本就不多;更何況,她始終覺得白青這個人,絕非他們看到的那麼簡單。
錦笙點點頭,“既然能,那小姐您還愁什麼?”
“什麼愁什麼?”陡然一聲略微低沉的溫潤嗓音傳入耳廓,洛傾雪擡起頭,“大哥,今兒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咦,哥哥沒來?”
洛青雲輕輕挑了挑眉,“怎麼,傾寒沒來,大哥就不能來了?”
“當然不是。”洛傾雪朝着錦笙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泡茶;大哥坐吧。”
洛青雲仔細地觀察着洛傾雪,視線落在她手邊的醫術上,對醫術他雖然不懂卻也知道,這岐黃最是複雜,若沒有師父領進門,想要自己摸索出門道來是難之又難的,更何況這醫術可是涉及到人命的事情;可瞧着洛傾雪又……想了想,到了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轉頭瞧着錦笙,“你先退下吧。”
“……”錦笙轉頭望向洛傾雪。
“到門外候着。”洛傾雪瞧着洛青雲那難得嚴肅的臉色,知曉他定是有話對自己說,遂對着錦笙道;直到聽到那木門輕闔的“嘎吱”聲之後,她這才低着頭淡笑着,“大哥是有話要對我說吧。”
洛青雲嘴角微微勾着,俯首怔怔地瞧着她,“我一直以爲,我們將你保護得很好,卻不想……我們還是疏忽了。”
“大哥和哥哥,已經做得很好了。”
前世的她之所以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步,完全是她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甚至爲了她的一意孤行,最後導致他們也都……每每想到這裡,她都覺得心痛難耐。
洛傾雪深吸口氣,忍住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記憶,語氣悲慼,連帶着嗓音都帶着淡淡的啞色,“大哥若是有話,直說就是了。”
“聽說父親今日在榮禧堂暈倒了。”洛青雲說着,眼睛卻是怔怔地看着洛傾雪。
“嗯,剛好我帶着幾個丫鬟去與祖母請安,卻不想……”洛傾雪低着頭,嘴角微微勾着,帶着淡淡的苦澀,“我剛到,父親就發病了。”
洛青雲深吸口氣,猶豫了下拉着洛傾雪的手,“妹妹,父親縱使有再多的不是,他也終究是你的父親,我與傾寒都不希望你再做那樣的事情,終究……”弒父不祥。
“我明白的。”洛傾雪吞了口唾沫,嘴角微微揚着,“大哥以爲父親的病是我做的?”
洛青雲面色沉了沉,“難道不是?”
“……呵呵。”洛傾雪的笑聲低低沉沉,帶着哀傷,“在大哥的心裡,我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雪兒!”洛青雲的聲音陡然沉了沉,“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別忘了,還有我和傾寒,大哥只是不希望你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們的。”
至少不要讓他們這兩個哥哥顯得那麼的無用。
洛傾雪深吸口氣,有些事情本也不打算瞞着他們的,她薄脣嚅了嚅,深吸口氣,“是,父親之所以會發病是我做的。”
“妹妹,你……”縱使早已經纔到,可當真聽到這話從洛傾雪口中出來;他卻仍舊有些怔住了。
“……馮素煙對我下了絕育藥。”洛傾雪的聲音很輕很輕,很柔很柔,好似從天外飄來的般,帶着無盡的空洞和飄渺;眸中韻味氤氳霧氣而失了原本的澄澈透明。
洛青雲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你說什麼?她,她怎麼敢!”
“呵呵,她有什麼不敢的。”洛傾雪深吸口氣。
“那妹妹你,你放心,就算拼盡一切哥哥也會爲你討回個公道來。”洛青雲咬着牙,“哥哥明日就進宮爲你請太醫,你放心,會沒事的。”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帶着顫抖。
絕育藥啊,對一個十二歲尚未及笄的孩子下絕育藥,她怎麼能這麼狠。
洛傾雪卻好似個沒事兒人一般,“哥哥,你以爲我會如她所願乖乖的喝下去?”
“……”聞言,洛青雲陡然像是瞭然了什麼,可又有些不太相信,“你,你的意思是?”
“呵呵,她不是喜歡父親嗎?所以我把那添了料的東西假借旁人之手,送到了父親手裡。”洛傾雪依着憑几,神色慵懶,帶着優雅從容的淺笑,轉頭看着他,“聽說馮素煙懷孕了,呵呵,你說若是父親先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孩子的消息,呵呵,會如何呢?”
洛青雲看着洛傾雪,怔怔的,像是不認識她了一般,“妹妹,你……”
“怎麼,大哥覺得我做得不對嗎?”洛傾雪轉頭望着他,“母親已經沒有了,我再也不是那個能天真調皮,不管做什麼都有人爲我收拾爛攤子的平安和樂郡主了;天真……呵呵,天真的人又如何能在這骯髒的後院活下去。”
“妹妹……是哥哥們的錯。”洛青雲看着洛傾雪眼中的狠戾決絕,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亂。
“誰都沒錯,這樣很好。”洛傾雪輕聲笑着,“我能照顧好自己,哥哥們也能安心在外面奮力拼搏,這樣不是很好嗎?”
話是這樣說的沒錯,可洛青雲卻怎麼都覺得不是滋味,就好像,好像一直以來所認定的事情居然就這麼變了。
“大哥,是不是覺得不認識我了。”
出口的話,舌尖品嚐着濃濃的苦澀;洛傾雪低着頭,看着自己那雙仍舊白皙纖細的手,就是這雙乾淨的手,卻註定做盡惡事,卻註定……再也洗不乾淨。
看着這樣的洛傾雪,洛青雲只覺得心痛難忍,將她攏入懷中,“不是你的錯,別責怪自己。”
想到自己剛纔那樣的惶恐,若是傾雪不知道那些東西里下有絕育藥,若是她還像原來那般對馮素煙、宋芊芊母女絲毫的不設防,吃下那些東西,那她這輩子……當真就毀了。
馮素煙既然能做出這等下作可惡的事,她也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左右父親已經有了那麼多的庶子、庶女,再沒有子嗣也不算是什麼的。
“妹妹,別怪自己。”洛青雲深吸口氣,輕輕地拍慰着她,“那不是你的錯,不要將什麼事情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往後……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別再自己一個人擔着,好不好?”
洛傾雪有些不敢相信地擡起頭看着洛青雲,“大哥,你不會覺得我的手很髒嗎?”
母親自來是那般的善良,她不知道她到死的時候,是否明白馮素煙和宋芊芊的蛇蠍心腸;但她從來都教導他們與人爲善;可她卻做了那樣的事情。
“沒有,不髒;妹妹在大哥心裡永遠是最乾淨的。”洛青雲頓時覺得有些想哭。
“大—哥!”洛傾雪趴在洛青雲懷中,他沒有怪她,沒有嫌棄她,這樣……就很好了,真的,足夠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免去他們的後顧之憂。
“乖,沒事了,沒事了。”
這樣的話,卻不知到底是說給洛傾雪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誰都不知道剛纔他在聽到洛傾雪被下絕育藥之後的震驚和害怕;饒是現在都仍舊有些後怕,心頭七上八下的。
“嗯。”洛傾雪的聲音很是低沉。
半晌,兄妹兩人這才分開。
洛青雲面色很是嚴肅,帶着前所未有的沉穩,“那件事情你讓誰去做的,可靠嗎?”
發生這種事情,別說孟氏就算是洛永煦自己也定然不會輕易放過的,他絕不容許任何可能查到她身上的機會來。
“不妨。”洛傾雪嘴角微微勾着,“那些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和哥哥,就等着看一場好戲吧。”
“你呀!”洛青雲有些無奈,似乎當真是不太瞭解這個妹妹了呢。
洛傾雪低着頭,別說他們,只怕是馮素煙自己都想不到吧。
……
這邊,兄妹兩人坦誠相待,那邊洛永煦醒過來之後,被孟氏含沙射影地好一通教訓,可自個兒卻是雲裡霧裡的;近來因爲公事,也因爲馮望月逝去之後安撫雲靜安的心情,他已經非常潔身自好了;別說外面那些花花場地,就算是後院,一月裡也沒去幾回,卻偏偏被說成那樣……他委實有些委屈。
其匆匆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眉宇間透着溫順迎上來的紅薔,聲音很是溫柔,“老爺,您可是累了?”
洛永煦轉頭,剛好看到紅薔那因爲微微俯首而露出衣衫的脖頸,雪白纖細,下方是細緻的鎖骨,想到在孟氏那裡受的窩囊氣,頓時覺得口舌發乾,喉頭上下滑動着。
“過來。”他徑自再軟榻上坐下,朝着紅薔招了招手。
“老爺,您有什麼吩咐?”紅薔很是溫順。
“啊……”
紅薔剛在洛永煦面前站定,陡然感覺到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扔到軟榻上,緊接着是一堵人牆壓了下來,她不由得驚呼一聲,緊接着,便感受到頸側傳來的溫熱、溼滑的觸感。
“老,老爺,您……”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着,帶着恐懼。
“別說話。”洛永煦單手撐起身子,看着紅薔那因爲害怕,或許還有害羞而微微泛着酡紅的臉,還有那緊緊抿着的紅脣,頓時全身血氣朝着身體某處不斷地聚集着,身心都在叫囂着想要發泄。
“咚,咚咚。”
就這般想着,他也是這般做了,俯下身,狠狠地囁住那誘人的甜美,沒有絲毫的溫柔;就在他進行時,陡然傳來的敲門聲,讓他頓時有些懊惱,“什麼事?”
因爲被打斷的,語氣很是不善,連帶着表情也有些扭曲。
“白大夫來訪。”許是因爲被洛永煦那帶着戾氣不善的語氣所懾住,平喜的聲音帶着微微顫抖。
“行了,知道了。”洛永煦雙手撐起身子,看着那哭得梨花帶雨,明顯帶着驚恐的紅薔,頓時也沒有了興致,朝着她輕喝一聲,“滾。”
“是,奴婢告退。”紅薔趕緊雙手將那已經被扯開依稀能夠看到內裡小衣的外衫拉攏,捂着臉,飛快地從房間跑出去,卻剛好撞見進門的白青,可她連看都不看,直接飛快地跑了。
白青有些莫名,可看到那正在整理衣衫的洛永煦,嘴角微微勾着,心中卻是劃過一抹濃濃的不屑;他又並非那些不知人事的男子,又怎麼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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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再出個活動,猜猜是哪個將那些下了藥的東西送給洛永煦滴,哈哈,當天猜的纔算,參與有獎,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