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也有事要見老夫人!白露,你跟我一起來!”林氏強壓住怒意,正要起身,卻聽女兒嬌嫩的聲音自後方響起:“孃親,玥兒跟你一起去!”
“玥姐兒。”林氏轉頭看去,只見幼女不知何時撩起厚厚的門簾走了進來,此刻,她身穿一身石榴紅的繡金襖兒、馬面裙,臉色還非常慘淡,因爲大病了一場,白嫩的臉頰瘦得只有巴掌大,襯得那黑幽幽的雙瞳尤爲突出,清澈,黝黑。林氏不由放柔聲音,“玥姐兒,你身體還虛,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孃親,讓玥兒去吧。玥兒當時也在場,祖母要是問起來,玥兒也好幫着解說一二。”南宮玥又道。
林氏想想也是,便同意了。
由冬兒領路,南宮玥、林氏和白露來到了榮安堂,由正堂拐進了東次間。
這東次間的光線雖然比正堂差了一些,但也算寬敞明亮。裡面不算富麗堂皇,兩邊擺着兩排花幾,傢俱有些陳舊感,卻被打理得很好;花几上擺着各式花瓶,其中的花枝非常新鮮。
不算新的紫檀直櫺三圍屏羅漢牀上,坐着一個頭發略顯花白的老婦人,她一身暗紅色福壽暗花的夾襖,髮絲梳得一絲不苟,腦後盤着圓髻,髻上戴着一支白玉釵,一雙銳利的眼睛裡,沉澱着歷經歲月洗禮的沉重與滄桑,更多的是嚴厲與精明。她已經五旬出頭,但歲月顯然非常偏愛她,不見老態,反而雍容華貴,嘴角帶着一絲驕傲。
雖然南宮家已經不復前朝時的榮耀,但是這抹驕傲始終掛在蘇氏的嘴角。
南宮家,乃當世四大家族之一,從前朝起,每代都有子孫入仕,在前朝三百多年的歷史中,與皇室屢有聯姻,曾出過三位首輔、四位封疆大吏、五位三品以上官員,其餘更是不計其數。
三十年前,前朝皇帝慕容桀被大將軍韓鳩聯合外族蠻夷將前朝覆滅,韓鳩登基爲皇。
前朝破國後,南宮家前任族長南宮皓不願臣服新皇,毅然隱世。但是,南宮家曾爲權臣,又是南方士林的表率,因而先帝韓鳩駕崩後,新帝韓龍云爲鞏固自己的帝位,向天下士林學子示好,便下旨令南宮家新任族長南宮秦出仕,爲從三品御史大夫。只是新皇對南宮家一直十分忌憚,即想用他們,又擔心他們心繫前朝,對自己不利,便給了南宮秦這麼一個不高不低的官位。
南宮秦本欲繼承先父遺志隱世不出,卻反抗不了母親蘇氏,最終他們在蘇氏的主導下,舉家又遷回了王都。
而這正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祖母……南宮玥深深地看着蘇氏,眼眸複雜極了。她這個祖母從不曾喜愛自己,而自己對她的孺慕之情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磨殆盡。這一世,自己再也不會奢望些什麼。
“見過祖母(母親)!”南宮玥與林氏齊齊地對着蘇氏福了個身。
南宮玥站直身體的同時,眸光一閃,飛快地將東次間掃視了一圈。祖母蘇氏的右手側,站了一個婦人。只見她三十出頭,身穿墨絳紅色寶瓶暗紋的妝花褙子,看來雍容大方。她正是大伯父南宮秦的夫人,南宮玥的大伯母——趙氏。
祖母蘇氏的左手側,則站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長相非常可愛,臉蛋兒白皙,粉嫩嫩的,精雕玉琢般完美,十分可人,尤其是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靈動璀璨,像寶石般精緻完美。
“二舅母,玥表姐!”小姑娘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們,甜美的聲音中掩不住怯意。
“筱表妹!”南宮玥擡眸打量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
現在的她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單蠢的她,前世她榮耀極致時,曾成爲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跌至谷底時,在冷宮隱忍煎熬熬八年……諂媚阿諛,鄙視踐踏,她又有什麼不曾見識過。面對前世與今生的仇敵,雖然她心裡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但表面卻不露出一分異狀。
蘇氏乾咳了一聲,問:“林氏,我剛剛聽說昕哥兒落水了,現在可好?可叫來大夫看過了?”
林氏恭敬地答道:“母親,已經叫王大夫來看過了,雖已無大礙,但還需要吃上幾天藥,靜養幾天。”頓了頓,她又道,“母親,昕哥兒落水一事……”
誰想蘇氏突然打斷了她:“昕哥兒落水一事,我已經聽筱姐兒說了,都是兩個孩子嬉鬧之時,昕哥兒不幸落水。”
聽蘇氏的口氣顯然是想偏幫外孫女白慕筱,想把南宮昕落水之事以簡單的意外帶過。
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南宮玥正想說什麼,卻聽林氏已經憤然道:“母親,您怎麼能聽信筱姐兒一面之詞,分明是她把昕哥兒推下水的!”說着,她側身指着身後的白露道,“這個白露是花園中修剪草木的丫鬟,當時是她親眼看到的。”
白露哪裡見過這樣的大場面,渾身直髮抖,幾乎語不成句:“奴……奴婢確……確實看到……”
“祖母,二舅母,筱兒不是故意的。”白慕筱一下子眼眶盈滿淚水,委屈地哭得梨花帶雨,“筱兒只是借昕表哥編的貓兒一看,可是昕表哥非要奪回,筱兒只是想讓昕表哥再給筱兒看一眼……嗚嗚……筱兒只是輕輕推了一下,昕表哥被一顆石子崴了一腳,就跌下去了……”
南宮玥冷冷地聽着,真是巴不得衝上抽她一巴掌。同時也覺得現在的白慕筱果然還嫩着,若是後來的她定然打死不會承認是她推南宮昕下水。
“筱姐兒,別哭了。”蘇氏一臉寶貝地將白慕筱抱在懷中,但對着林氏卻是臉一黑,“林氏,筱姐兒已經說了這只是意外,你還想怎麼樣?現在昕哥兒已經沒事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筱姐兒雖然有錯,但你身爲她的嫡親舅母,就不能對她慈愛一點?!”她一臉肅然地盯着林氏和南宮玥,那深沉的目光威嚴凌厲,目光所落之處,彷彿空氣都凝結了一般,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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