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諸曉晨預料中的晚起,醒來後發現雷宇晟在外屋裡品茗,微微有些驚訝。舒殢殩獍他穿了件灰色的開司米,斜斜地半躺在軟榻間,單臂依着榻沿,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風景。聽聞到腳步聲,他迅速地回過頭來,見到她後,眉目含笑,“醒了?”
諸曉晨從臥房裡走出,剛剛清洗過的臉上還帶着尚未褪盡的水漬,她今天穿了一套休閒休身的藕荷色瑜伽服,襯得整個人如夏日裡雨後的荷。
“好晚了是不是?怎麼沒叫醒我?”諸曉晨邁着奔月般的輕盈腳步走了過來。
“這雪也還下着呢,而且愈來愈大了!外面的路現在也堵塞了!再說了……他們也都睡着呢……今天也沒有別的安排,我們就在這裡偷得浮生半日閒……嗯?”
諸曉晨走過去坐下,看到不遠處火爐上“噗噗”地響着,淡淡的清香絲絲兒地爬入她的鼻息,大致爐上煲着什麼湯,她看了半天,轉頭便笑了,“今天這裡要站一羣宮女,你要再穿一身古裝,我還就真以爲自己狗血地穿越了……驍”
雷宇晟挑眉,脣角那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漸漸加深,且越來越深。
諸曉晨環視了四周,見到此時的梅園與昨夜裡的迥然不同,不過各有各的風情滋味。此刻眼前紅白交錯,兩種色澤明烈的色彩儼然另一番視覺盛宴。
室內只聽到爐上傳來“噗噗”的響聲,兩人手中端着香茗,相對着坐在軟榻中,各自望着窗外,室內空前的安靜,也空前的默契醭。
“這個梅園……終究還是太奢侈了……”她很歡喜,卻還是嘆了口氣。雷宇晟只是笑着,卻並不接話。
爲什麼你要如此霸道地創造着浪漫與柔情?這樣的柔情與寵溺又能持續多久?有朝一日,當我習慣了這樣的寵溺,你又會不會厭棄?那種一世柔情繾綣成夢,一季花開徒增惆悵的感覺生令人生不如死。
他總能準確地切到她的七寸,想想,昨天他若真扮起了小說裡的帝王,諸曉晨便也釋然了,畢竟,他所要的,只是一段人人豔羨的寵,可偏偏他昨天,以醉酒飾過了那一段。
昨天,他若趁她感動的時候,順水推舟地推進了兩人的關係,那麼諸曉晨便將兩人的關係止到了那一步,用她曾調侃過的語氣來說,情人,夥伴甚至是炮友。
可偏偏,他清楚她討厭帝王的“自古多無情”,他僅僅只用那部感人的小說渲染了他們前世有緣的意境,卻擯棄了那裡面,諸曉晨最介意帝王身份。
就在諸曉晨獨自神遊的時候,聽聞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雷先生,午餐準備好了!”
“嗯。送進來吧。”雷宇晟應了聲,只見管家帶着人推門魚貫而入。
各式各樣的餐盒被拎了進來,管家詢問在哪裡擺置,雷宇晟笑着道謝,“放下吧,我自己來……”
在師和平這裡做事的人,拿捏人心情是最拿手的本領之一,管家笑了笑,命人將餐盒放下,領人退出去走了。
雷宇晟站起身來,走到後窗前的八仙桌前,將那餐盒一一的打開。
靠近後窗的一枝白梅似乎也聞到了飯菜的香氣,有一枝竟躍過窗櫺嬌俏地伸進屋子,一時間分不清那枝上的潔白到底是梅還是雪。
一頓飯吃得兩人心情極好,吃完飯後,管家進來撤了殘局,諸曉晨便提議到梅園走走消食,雷宇晟應允,兩人十指相扣,一寸寸地丈量着這梅園裡的角角落落。
再次回到廂房時,雪已經停了,這童話般的景緻彷彿靜止了一般,諸曉晨站在廊下,回望着梅園廊下,還是有些動情。
進了廂房後,諸曉晨便從書桌上拿起了那部小說尚未看完的兩卷。雷宇晟從臥房抱了毛毯,坐進軟榻裡,將毛毯置於一側,隨之咳嗽了兩聲,待諸曉晨擡頭時,他便滿是深意地看着她。
諸曉晨還想拿矯地裝作不明瞭,雷宇晟便笑着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一起看吧,正好我也想看……”
諸曉晨其實最初只是坐在他身邊的,可不知怎麼大致是看得入了情節,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兒,最後等察覺時,她整個人已完全坐進他的懷裡,半靠進他的胸膛。
他哪裡是在看書,她在看書,可他卻在看她。於她的眼裡,書裡的故事宛若影放機,一幀幀播放着牽人心懷的童話故事,而他的眼裡,她忽驚忽喜的表情就是世上最引人入勝的書。
她最終在他的懷裡睡着了,他只是動手拿出她手中的書後便一動不動。
煮酒、賞梅、臥聽雨打芭蕉、臨窗習字讀書、在深愛的人懷裡醒來……這些元素,是她這一生最豔羨的生活,在她離開後的兩年裡,他曾多次孤獨的潛回“盛世豪庭”,研究她留下來的一紙一屑。
諸曉晨,今天在我懷裡醒來,算不算你豔羨生活裡的最後一個元素?
窗外響起了腳步聲,雷宇晟皺了皺眉,好在這腳步聲也知趣,走到窗下時頓住,很快便漸漸地遠去了。
……
諸曉晨醒來時,看到自己和雷宇晟那曖昧的距離舉動時,當下便紅了臉,自己枕着他的手臂將頭埋進他的胸膛不說,一隻手臂竟然還無比依戀地攀附着他的脖頸。
她像出家人突然見到了葷食一般閉着眼睛默默地念叨着罪過、罪過,同時,自個兒也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裡爬起。
她悄悄地撿了被他置在茶几上的書,躡手躡腳地逃離了現場,雷宇晟拿起了手機,輕輕地按下快門,拍到了一張她逃離時的一抹倩影。
他摩挲着手機,手指輕輕地在手機上滑動着,一幀幀的,手機上留下的,盡是她剛纔在懷裡繾倦熟睡的樣子。
……
柔軟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當最後一道夕陽的餘輝透過窗戶射進屋子裡,窗外便響起了說話聲和腳步聲。
師和平和師若琳穿着同款同色的情侶毛呢大衣十指相扣地進了屋,進屋後只見雷宇晟一個人躺在軟榻上,微微一怔,師若琳的目光掃了一圈兒後,便匆匆的往臥房內走來。
諸曉晨端坐在窗前,披着件火紅色的狐毛坎肩,面前置着一本書,大致快看完了的樣子,察覺到她的視線,擡起頭來。
“姐姐——,別動!”師若琳單指豎在脣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和平——,快點來!”緊接着,外屋的師和平便聽到了師若琳親呢的召喚。
師和平不知發生了何事,聽聞師若琳的呼聲匆匆趕來,“幫我拿一下畫具……”
師若琳遠遠地衝着諸曉晨作揖,“姐姐先別動,千萬別動,畫具馬上就來,馬上就來,千萬……千萬……”
師若琳是學美術的,雖然她主修的是人物雕塑,但畫功是相當的不錯,諸曉晨就曾親眼看到她書房裡,畫了許多師和平的素描畫。
雷宇晟進來時,就看到師若琳手中的鉛筆在紙間匆匆在勾畫着,而她畫中的主人公諸曉晨神情自若地坐在桌前,旁若無人地翻着小說。
也是,那本小說現在也剩下不多的幾章了,那甜蜜的結局與溫馨浪漫的番外令人不忍心撒手。
“素描?”
雷宇晟小聲道。
“油畫。小琳就是這樣,生怕時間長了,破壞心中那一瞬間的靈感,她總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這種靈感記錄下來,隨後再加工成最終的作品……”
雷宇晟點點頭。
“這下好了!她答應給丹青閣的作品終於有着落了……”
“……嗯?她是要賣了這幅畫兒?”
“啊……沒……”師和平急忙否認道。
“這幅畫兒的價格那什麼閣出得起嗎……這幅畫兒,完工後就給我送來……”
師和平脣角抽搐了一下,哥呀,你是敲竹槓的?還是打劫的,本來那幅梅字,是若琳做成了準備當作期末考試作品的,你不依,好吧,鑑於那梅字裡的字是某人的名字太敏感歸屬感太強,進貢給你便也罷了,偏偏這幅你又……
“回頭,從我的帳上支一支支票給若琳,讓她自己填了去買畫具吧,辛苦她了……”
得,這多慷慨,一句話,把師和平否定的所有理由都給堵死了,於情於理,這幅畫兒不送都不成了。
師若琳收工的時候,師和平便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只是她先是一皺眉,隨之笑了。
“我們這不是敲竹槓麼?”
(ps:第一更,第二更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