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提着醫藥箱子,走得慢,青爭一把奪過自個給他提着:“如今外頭的風雪大,難爲李大人了,只是向來替娘娘診脈的醫正,不知爲何沒有來?”
李太醫溫聲道:“近來醫正府中有事,請了幾日的假,這貴妃娘娘之事,便落到了臣身上。”
李太醫青爭是知道的,是太醫院裡頭極老實的一個人,向來是任勞任怨,如今有他來診脈,這青爭稍稍放了些心。
“太醫一會兒可要去向皇上回稟?”
青爭拎着箱子,瞧着這走得極慢的李太醫。
這太醫上了些年紀了,不如那此個青年的太醫那般敏捷,但是身體還是很健朗的。
“待替貴妃娘娘診完了脈,就要去回稟。”
青爭眸色微動,朝太醫道:“李太醫,到時候若是皇上問起,你便想個法子,讓皇上過來看看娘娘。娘娘若是解了禁了,必不會虧了你。如今你年紀也大了,想來到時候衣錦榮歸故里,定也是極好的,您說是不是。”
李太醫一本正經道:“臣定當如實以報,青爭姑娘放心。”
青爭這才微放了些心,領着李太醫進了內殿,內殿裡邊設有一個爐子,爐子裡擱了碳,楚雲秀坐在小爐子旁烤着火,見了這李太醫,微微點了點頭:“有勞李太醫了。”
李太醫拂衣下跪,該有的禮數一應俱全:“臣參見貴妃娘娘。”
楚雲秀垂眸,溫聲道:“起身吧,還請太醫給本宮瞧瞧,本宮今日吐了一整日了,實在沒有什麼太多的精力了。”
李太醫將楚雲秀臉色蒼白,心口猛的一跳,忙近前取了絲帕擱在她的手腕上,半跪在她身旁搭着脈。
青爭與小符不由面面相覷,都看見了各自眼中的緊張。
李太醫那皺眉的表情將一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青爭急道:“李太醫,你怎麼這副表情?這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啊,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這是要急死我啊。”
小符拉着青爭,小聲道:“青爭,你冷靜些,不要打擾了李太醫診脈。”
青爭瞪着李太醫,一顆心是七上八下的。
這脈探了好一會兒,李太醫再三的確認了,這纔將手收了回去,溫聲道:“娘娘的身體太虛了,再加上如今又差不多是孕吐的日子,若是再這般虛下去只怕……只怕到時候孩子……也危險了。”
青爭氣道:“你也不看看這御膳房一天到晚送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這是人吃的嗎?若是到時候娘娘與孩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誰也別想好好活命。”
太醫抹了一把額前的汗,溫聲道:“這話是這麼個理,只是如今……唉,娘娘還是要多注意,臣這就開一個益氣補血的方子,再配以安胎藥好好的喝着。”
楚雲秀臉色蒼白,瞧着太醫也是有氣無力的:“有勞太醫了,還請太醫定要保住本宮這個孩子。”
李太醫嘆了嘆氣,安慰道:“如今禁足只是短暫的,娘娘如今應當少些憂慮開心一些,這樣對娘娘是好的,對孩子也是好的,要不然這再好的藥,也治不得娘娘的心吶。”
楚雲秀垂眸,輕撫着肚子,眸底的光十分暗淡:“本宮如今這般模樣,又有什麼可想的。”
李太醫起身,朝楚雲秀安撫道:“娘娘,鬱結於心,便是傷心吶,凡事還請娘娘放寬了心,高高興興的過下去,臣下去爲娘娘開個方子,這個方子必須配以食補,再配上娘娘的心情方能見效,否則,光是食補與藥補而不入其心,只怕是難吶。”
楚雲秀輕撫着肚子裡的孩子,眼眶微紅:“你說的這些本宮都懂。”
青爭見楚雲秀無心再說下去,便安撫道:“娘娘,咱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楚雲秀瞧着那碳火,氣息有些弱:“本宮有些乏了,青爭,如今天色不好,路難行,你替本宮送一送李太醫。”
李太醫恭敬的行了禮,轉身退了下去開了藥方子。
青爭送了李太醫出門,愁得很:“李太醫,咱們娘娘的狀態你也看見了,可有什麼奴婢要注意的法子?”
李太醫摸了摸他的小鬍子,嘆了嘆氣:“如今乃是心病與體虛之症齊發,再加孕體,這是一個循環,救得哪一個都不行,還需三樣一起,否則老夫也沒有什麼旁的法子。”
青爭也跟着嘆了嘆氣:“如今貴妃娘娘這個樣子,李太醫,你定要讓皇上來看看咱們娘娘纔好,否則我這一顆心天天七上八下的,宮裡那些不長眼的,伺候也不盡心,伺候的人也都調走了好些,冷清得很。”
李太醫朝青爭道:“這皇上會不會來,也不是老夫能夠控制的,只是你放心,該向皇上稟報的,老夫必然一件不少的全部稟報了。”
青爭點了點頭,拿了一把傘給他:“如今天冷,奴婢還是送您離開斷湖吧。左右斷糊離御書房的路也不算太遠,那要巷子揹着風,好走些。”
李太醫原就不喜歡那個斷湖,所以有青爭送,他也十分樂意,當即便與青爭一道從後門出去了。
那門口的侍衛被夜微言訓了一頓這會兒也不敢攔着青爭,便由着她去了。
青爭送着李太醫出了斷湖便將后里的傘交給了李太醫,轉身匆匆走了。
李太醫撐着傘,艱難的走着,走了小半時辰才走到夜微言的御書房。
站在外邊的吉安瞧着這滿身風雪的李太醫忙迎了上去,打趣道:“呦,李太醫你這是打哪來?怎麼瞧着跟個雪人似的。”
李太醫將藥箱子和傘遞給吉安,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無奈道:“今日的天真是不好,這正午纔剛過不久,竟然就下起了這樣大的雪。我差點被風給吹得找不着北。”
吉安哭笑不得:“咱家在這門口都快被風吹走了,正好提着你的箱子壓一壓,也不至於被風給吹走,您還是趕緊進去吧。”
李太醫將身上的雪掃乾淨了才踏進殿裡,夜微言沒有批摺子,此時正站在窗口,窗口的位置是揹着風的,所以倒也不算冷。
他瞧着那株梅花出神,一旁的陳公公取了件披風給他披上,被夜微言拒絕了。
陳公公溫聲道:“皇上,李太醫來了。”
夜微言轉身,瞧見李太醫的時候有些意外:“怎麼是你?”
李太醫拂衣跪下:“回皇上,醫正府中有事,告了假,所以臣代醫正爲貴妃娘娘診脈。”
夜微言揉了揉眉心:“情況如何?”
李太醫垂眸,低聲道:“皇上,這貴妃娘娘的身體有些虛弱,再加上如今鬱結於心,情緒更是低落,飲食也十分不當,若是再般下去,只怕有滑胎之像,到時候不止是孩子,只怕貴妃娘娘的性命也實屬堪憂啊。”
夜微言聞言心口猛的疼了一下,他有些煩燥:“貴妃怎會鬱結於心!朕不過是禁了她的足罷了,她先前在衆妃嬪面前公然頂撞朕……”
李太醫低頭,無奈道:“如今貴妃娘娘乃是孕體,這脾性自然是大了些,還請皇上怒罪,若是皇上得空,還請皇上去看一看貴妃娘娘,如今的貴妃娘娘,實在體虛形消。”
夜微言擰眉斥道:“朕又不是太醫,朕去了有何用?你去看了貴妃,那就好好開個方子,讓她好好的養着。”
李太醫盯着地面,地面上倒影着夜微言那張憤怒的面容,好在李太醫什麼樣的風浪都見過了,如今倒也還算沉穩。
“皇上,臣治的不過是心外之傷,心病還須心藥醫啊,臣聽青爭說,這幾日貴妃娘娘總做惡夢,夢裡還喚着皇上的名字,若是皇上在場,想來,貴妃娘娘定然吉人天相,平安無事。”
夜微言的心微疼了疼,只是他又死要面子,硬着頭皮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李太醫也琢磨不透夜微言的思想,便只能暫時先退下了。
出了這大殿,便見吉安將藥箱子遞了過來,笑盈盈道:“李太醫這是怎麼了?瞧着這臉給苦的。”
李太醫嘆了嘆氣:“如今皇上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唉,老臣實在琢磨不透。”
吉安是個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當即將李太醫拽到一旁細問道:“這有什麼琢磨不透的,你是去給貴妃娘娘診脈去?”
李太醫一肚子的憋屈,沒地方說,如今見吉安願意聽,又問了,便一鼓腦的說了:“原是貴妃娘娘的身子虛,又鬱結於心唉,你說這皇上會不會去看望。”
吉安瞧着那紛飛的大雪,琢磨了一會兒,小聲道:“我覺得,皇上肯定會去,這皇上啊,雖然說禁了貴妃娘娘的足,可是這心裡到底是在意的,不然也不會讓你再來回稟了。只是這皇上什麼時候去,那就要看皇上自己了,只是這時間,我就不知道了。”
李太醫抹了一把驚出來的汗,小聲道:“方纔皇上聽聞貴妃娘娘身子虛,鬱結於心的時候,那眼神,差點沒將老臣給嚇死,我在這宮裡頭當差這麼些年,頭一次被皇上給嚇着。”
吉安安撫道:“如今李太醫可謂是身經百戰了,怎還會被嚇着?”
“往日有空再細說,如今我也得回太醫院去了。”李太醫覺得他說的有些多了,便轉了個話題。
吉安見他這是不想說了,便笑道:“好好好,這天陰沉沉的,你當心些。”
時辰不早,太醫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吉安看了眼大殿裡,夜微言又站回了窗邊,瞧着那株紅梅發怔。
吉安便私自作主,泡了楚雲秀平日裡經常泡的踏雪尋梅,遞給夜微言,溫聲道:“皇上,您喝口茶暖暖吧。”
夜微言看了他一眼,接了茶盞聞了聞,眸光變得格外的柔軟:“踏雪尋梅?”
吉安笑盈盈道:“這茶已經沒有多少了,皇上您看,要不要請貴妃娘娘再製一些來。”
夜微言得了個臺階下,咳了兩聲,朝吉安道:“就你多事。”
他將茶盞重重的擱在茶盤上,沉聲道:“去,給朕將禮部的人傳過來。”
吉安端着茶盞,擱在一旁,笑道:“奴才馬上去傳旨,不知皇上您要找的是禮部哪些人。”
這一個部門十八級,若是要全部找來,只怕這個大殿都不夠擠的。
夜微言拂衣坐在龍椅上,淡道:“操辦冊封的傳過來。”
吉安狐疑道:“皇上,您這是……”
夜微言掃了他一眼,吉安瞬間便禁了聲了,轉身匆匆跑了。
陳公公哭笑不得,朝夜微言笑道:“皇上,老奴的這個徒弟,最是不懂事。”
夜微言看了眼那一盞踏雪尋梅,:“不懂事自也有不懂事的好處,起碼知道怎麼逗朕開心,知道朕要做什麼。”
這也是爲什麼吉安這麼能鬧事兒,夜微言還留着他的小命在。
陳公公垂眸訕訕一笑:“這小子,最不讓人省心!也是承蒙皇上不嫌棄。”
如今天色不好,大雪紛飛的,天氣還格外暗沉,宮裡早早的便點了宮燈。
吉安喚了四個太監,提着燈盞去了那禮部傳人,禮部的人如今都在準備下職了,如今見了吉安來,一張臉頓時便垮了,只是人家帶了聖旨過來,便是不願意見,也要去見了。
幾個人在幾個太監的擁護下浩浩蕩蕩的便進了夜微言的御書房。
夜微言見人來了,便擱了摺子,瞧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一個個風塵僕僕的,淡道:“都平身吧。”
衆臣謝了恩,齊齊起了身,不知夜微言想做什麼,一時面面相覷。
夜微言擱了筆,將摺子遞給身旁的陳公公,陳公公將摺子歸類。
夜微言這才道:“朕今日昭諸位愛卿來,是想將封后的日程提上來,如今貴妃有了身孕,朕也不想再將這時間拖下去。愛卿可擇好了吉日?”
衆臣面面相覷,不知爲何夜微言會這樣着急。
禮部侍郎近前,安撫道:“皇上,這封后的一應物件皆在準備之中,如今禮部正在計算這些工程,又要擇吉日,實在是……”
夜微言微微擰眉:“聽愛卿的意思,是這日程還未定下來?”
禮部侍郎有些爲難的道:“皇上,此事格外繁雜,實在是忙不過來,再者,這擇吉日,咱們敢需要與欽天監一同商議,如今這些祭禮器具等也處於製作當中。”
夜微言瞧着衆臣,斥道:“朕記得朕早早便已經安排下去了,到如今你們也沒有給朕一個具體的時間,你禮部侍郎若是辦不了這些事情,此事朕便換一個人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