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剛隨着周明去了公主殿,慈雲便不敢耽擱的前去通秉。原本彼此相擁的帝后二人聽聞此事,皆是面色一沉,皇后哀求道:“聖上,安郡主是臣妾的義女,多次幫過臣妾,這次更是救了臣妾,還請聖上好好保護她!”
炎帝目光轉冷,凝眸想了想便知道劉蓉勢必是不甘心看着玲瓏就這麼嫁給王恆的。“皇后莫急,朕一定會護着安郡主無虞。”
皇后擔憂的點了點頭,掙扎着起來,喚來紫玉進來爲她梳洗更衣。
炎帝心有不忍,皺了皺眉:“難爲皇后了。”
皇后柔和一笑,蒼白的臉因劇烈的動作而漲的通紅,緩了口氣,方道:“公主大婚,帝后需得同時在朝堂上接受公主與駙馬的朝拜,禮數不能破。”
炎帝出了宸宮,暗衛便緊緊的盯住宸宮的每一個角落。
蘇秦跟着周明去了公主殿,看着一地的狼藉,眼睛輕眨了眨,毫無畏懼的走了進去。
“天亮便是公主的大喜之日,公主若再不梳洗,可是會誤了吉時的。”蘇秦緊緊凝着玲瓏,語氣涼涼的道。
玲瓏清楚的記得劉妃的叮囑,極力壓下對蘇秦的厭惡,語氣淡淡道:“既然我註定逃不掉嫁人的命運,那麼我也沒什麼好爭的了,只是我心裡放不下衡哥哥。”見蘇秦沒什麼反應,兀自又道:“你可知道我與衡哥哥一起長大,從小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快些及笄,然後能成爲衡哥哥的妻子,陪他一同笑,一同哭。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衡哥哥最後會選擇了你。”
“既然公主也知道天命如此,那麼現在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呢?”蘇秦冷冷牽了牽嘴角,深幽如古井的目光靜靜的注視着玲瓏。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秦纔不信玲瓏突然要見她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信一個素來心性狹隘的人會說出如何動聽的話語來。她解了皇后的毒,打破了所有人的計劃,別人只會比之前更恨她,而不是與她說一些推心置腹的話。
“我若說自己沒有目的呢?”玲瓏落寞的一笑,“我知道你不信,可是你來都來了,難道就不想看着我是如何穿上喜服的,是如何鳳冠霞帔加身的,你要知道能親眼看着自己憎惡的情敵出嫁,那心情該是暢快至極的!”
蘇秦眉梢輕揚,這話可不像是玲瓏能說出來的,垂首想了想,再擡眸時竟是完全沒有在玲瓏眼中捕獲到任何一點異樣的情緒。“那麼臣女便讓人進來伺候公主了。”淡淡施禮,就在她將要轉身的瞬間,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眸光微轉,原來是想迷昏了她,再玩個代嫁的把戲啊。幸好她來之前服了解百毒的丹藥,眸光一凜,蘇秦脣角掛着一抹幽冷的淺笑,語氣冰冷的道:“公主還真是心性天真,這點小把戲公主以爲對於善毒的我,有用嗎?”
玲瓏原本就等着蘇秦倒下,看着她突然轉身,整個人吃驚不小,嘴脣囁喏着,竟是忘了辯駁。就在她出神的瞬間,只覺身上一陣刺痛,接着整個人便虛軟無力的靠在了椅子裡。
“你對我做了什麼?”玲瓏似乎用盡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虛軟無力的問道。
“自然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蘇秦含笑道,頓了頓,修眉輕挑,“放心,臣女會遂了公主的意願,除了公主與駙馬入洞房時臣女不能陪同外,其他時間,臣女一定寸步不離的看着公主是如何墜入深淵的。”
說完,她上前拔了她身上的銀針,又對着外邊道:“公主要沐浴更衣了,還不快進來伺候?”
話落,外邊的一衆宮女終於卸下了一口氣,手捧着托盤魚貫而入。沐浴、更衣、綰髮……玲瓏整個人似無骨一般由着宮女伺候着。
玲瓏看着銅鏡裡的那個女子,臉上全無半點新嫁娘的喜悅,那身做工精緻的大紅喜服,如今在她看來,也成了諷刺。
她想掙扎,可是全身無力,轉而看到打扮一新的蘇秦,她目光冰冷的凝注她,在心裡將她罵了一遍又一遍……
劉妃在永福宮裡來回踱着,桂媽媽去打探消息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正想着,只聽外邊傳來尖細的唱和聲:“聖上駕到!”
劉妃脊背一僵,自從她被降了位分,禁了足之後,聖上對她可說是不聞不問,竟然會在這時候過來,心下閃過一絲喜悅,對着銅鏡看了看並沒有什麼不妥,便恭敬的出去迎駕。
炎帝銳利的目光在她含笑的臉孔上快速劃過,隨即爽朗的笑道:“朕還以爲蓉兒會怨恨於朕,沒想到蓉兒竟是滿臉的喜色,這樣朕便放心了。”
劉妃臉色倏然一變,偷偷瞥了一眼炎帝,“聖上自有裁斷,臣妾不敢有其他想法。”
炎帝心下冷笑一聲,不敢有其他想法?真當她在永福宮裡罵的那些話他不知道還是說她背地裡做的那些手腳他不知?若不是不能打草驚蛇,就憑對皇后下毒這一條,就足以賜死劉蓉了!“既然蓉兒心性如此廣闊,朕心甚慰。”
劉妃勉強笑笑,“前些時候是臣妾失了禮法,還請聖上饒恕臣妾的無心之舉。”
炎帝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今日是玲瓏的大喜之日,雖然這個駙馬或許並不優秀,可好歹也是玲瓏自己選的,朕相信玲瓏的眼光。”
劉妃咬了咬脣,想說些什麼,但看炎帝甚是開心的樣子,便將話又咽了回去。反正今日出嫁的又不是玲瓏,若是說的太多了,反倒惹怒龍顏,若是今日能讓聖上開心,就算事後聖上有氣,可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
與炎帝在一起一會兒說說玲瓏小時候的事情,一會兒又聊聊兩人年輕時的趣事,時間便在這和美的畫卷中慢慢流逝。
桂媽媽在外邊急得滿頭大汗,一遍遍的看着那緊閉的房門,完全沒了辦法。
公主殿中,蘇秦走到玲瓏身後,自銅鏡中看着玲瓏那張美麗的臉,不得不說今日的玲瓏美的令人目眩,難怪有人說女子出嫁這一日是最美的。就算玲瓏皺着眉,扯着臉也別有一番風韻。
玲瓏冷哼一聲,閉上眼睛不想看到蘇秦那張讓她恨不能能衝上去千刀萬剮的臉。
“公主自己挑的駙馬,甚至不惜在婚前不顧禮法也要私會,緣何要在大喜之日擺臉色?若是讓駙馬看到,會影響婚後幸福的。”蘇秦一邊說着一邊將香囊掛在她腰間,“這香囊是我親自繡的,祝公主與駙馬白頭偕老”
“你……”玲瓏恨的牙癢癢,原本母妃的計劃是讓蘇秦代她出嫁,可是當人弄來了,反倒受制的卻是她。而母妃身邊的桂媽媽更是一去不回,這讓本就沒有什麼安全感的她越發懷疑是不是劉妃爲了不讓她生事,而故意來的緩兵之計。
蘇秦觀察着她的表情,俯身低語:“公主放心,我一定會讓這一天成爲公主此生最難忘的一天,也會讓公主婚後的每一日都難以忘懷、欲罷不能!”
“你……在……威脅我!”幾個字,玲瓏說的甚是費力。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你們在背後如何算計的我,算計的皇后,算計的玉衡,你以爲我不知道?既然敢作,自然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蘇秦說完,來到玲瓏面前,手指輕佻的擡起玲瓏的下巴,笑容陰冷的道:“大婚之前你舅舅可是沒少派人慾刺殺王恆,可是都被我的人給擋下了,爲此我還特地問過王恆是否會因此而對你生恨,你知道王恆說了什麼?”
“他說,公主給他的,他會全數都還給公主。”玲瓏偏頭想要躲開蘇秦的桎梏,卻不想蘇秦毫不憐惜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白珂,你……如此對我,父皇不會放過你的!”玲瓏幾乎用盡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嘶吼道。
玲瓏雖然任性卻並不笨,蘇秦如此善毒,那香囊裡一定是可以讓她好好聽話的東西。
“別開玩笑了,就憑你一個來歷不明的假公主也想得到聖上的寵愛?”蘇秦抱臂恣意欣賞着玲瓏變了幾變的臉色,最後又往她嘴裡丟了一粒藥丸,“還有個事我也得告訴你,王恆在宮中有個相好的宮女,那個宮女已經有了王恆的骨肉,因着王恆成了駙馬,所以那個宮女以及王恆的骨肉都被人秘密-處理了,這筆帳他會不會算到你頭上,我就不清楚了。”
蘇秦說完,便在桌邊坐下,單手支着頭,安靜的閉上眼睛。再等一會兒宮裡的禮官便會來接人,昨晚忙了一晚上,實在是疲累的很。
玲瓏慌亂不已,此時她的身上無力虛軟,又不能言語,而母妃更是不知去向,眼睛裡噙着淚,十分無助。試着動了動,卻因爲無人扶着而狼狽的撲倒在地上。
蘇秦掀了掀眼皮,嘴角扯出一抹不以爲意的笑,“你現在還是安靜些,免得一會兒沒了力氣,當着滿朝文武以及其他三國貴客的面丟了臉面。”
玲瓏緊緊咬着脣,惱恨不已,若目光化作實質,蘇秦的身上必然千瘡百孔。安靜的坐在地上,玲瓏知道現在的自己就是任人揉圓搓扁的麪糰。
想到一會兒自己就要嫁給那樣身份卑賤的人,甚至那個人還對她懷着恨意,她的心就如同是被一柄利劍,一劍一劍用力的刺下去……
白珂,將來若得了機會,我一定會百倍千倍的全數奉還給你!
感受到玲瓏越發紊亂的呼吸,蘇秦嘲諷的笑了笑,正此時,外邊傳來禮官的聲音:“公主,駙馬已經入宮了!”
聽到這聲音,玲瓏身體微微一晃,怎麼這麼快?母妃爲何還沒有來?派去傳信的雲夢怎麼也沒回來?
“公主,既然駙馬都來了,臣女便扶着公主出去吧。”蘇秦臉上的笑容更濃,對着進來的宮女道:“公主身子虛,你們多注意一些,別讓她摔了。”
幾個宮女忙上前將坐在地上的玲瓏扶起來,玲瓏此刻只想將香囊扯掉。她身子一偏,向宮女倒去,宮女嚇得臉色蒼白,急忙去扶,玲瓏便用盡身體裡最後的力氣將香囊扯下,而後又藉着曳地的喜服,將香囊踢了出去。
她自認做的天衣無縫,卻悉數落入蘇秦眼中。蘇秦勾了勾脣,既然她不想瘋,那就只好一生依附王恆了,畢竟是她自己不想要解藥的,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