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轉身,看見京兆尹的一瞬就冷聲問道:“大人,你找我有何事麼?這是女子用膳的雅間,您魯莽了!”
京兆尹看了一驚,只見她那雙清澈卻深沉的水目盈盈,孤傲冷清的神色讓他不由心生敬畏,精雕玉琢的美人玉石也不及她三分。十六歲的女子,能出落成這般模樣,日後少不得是個美人坯子。
果然,太子寵着縣主,那是有緣由的。再想想姜府鼎盛的態勢,他就冷靜了下來,打算將事情掩蓋過去。
當下,他的語氣就軟了三分,抱拳一拜道:“見過縣主、恆王妃!”
見婉容遲遲沒說讓他就座,心裡有了計較,決定不招惹這個看着冷豔的女子:“縣主,小人接到恆王妃的丫鬟報案,就趕緊趕了過來,並非有意冒犯。”
婉容輕輕搖頭,示意他不必多禮:“大人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哼!”曲娉婷傲慢地瞧着京兆尹,一句話都沒說。可那眼神,倒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京兆尹是何等精明的人,立馬嘆了口氣。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問道:“恆王妃,您府上的丫鬟說,皇上賜予恆王的珍珠流蘇被您帶出了恆王府。您又拿給縣主看,後來珍珠流蘇就突然尋找不到了。此事當真?”
既然兩人同是不能得罪的人,那就將讓她們解決這件事吧。
雖,縣主一直在笑,但這笑裡只透着一股疏遠。而這恆王妃也不是好惹的,頂着一張與縣主一個模樣的臉,可潑婦的氣質卻怎麼也壓制不了。
想了一會兒,婉容眸子裡閃過極爲複雜的神色,幾近哀求地望着曲娉婷說:“妹妹,你什麼時候給我看了珍珠流蘇?那種東西,我姜府也不會有!”
你當然沒見過,曲娉婷好笑地說道:“姐姐將珍珠流蘇交出來,妹妹我還能原諒你!這皇上賜予的物件,偷藏,可是死罪啊!”
說着,曲娉婷轉過頭去看站在門口的京兆尹:“只要和御賜的東西有了牽扯,怎麼都不能脫了干係!”
京兆尹一驚,手心微溼,忐忑不安地別過了頭去。這恆王妃是在敲打他,告訴他別想坐山觀虎鬥啊!
婉容擰着黛眉,重重拍了拍曲娉婷的肩膀道:“妹妹還是早些回恆王府吧,指不定是落在了府裡。現在,丟了東西,就像一隻瘋狗,到處亂咬人呢!”
被婉容漆黑的眼睛盯着,曲娉婷有些氣悶,又當她假裝鎮定,就開了口:“你說我是瘋狗!”
見婉容安然地坐着,曲娉婷漲紅了臉,一把拍桌就大聲喝道:“大人,你還是搜她的身吧!我看,她是嘴硬!”
京兆尹有些爲難,訥訥說道:“男女授受不親,這……”雖,縣主是難得見到的尤物。可,她身後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在京城名聲大噪的人物。恐怕,今個他動了縣主一根手指,明日就得暴屍街頭了。
婉容依舊處變不驚地坐着,淡然擡眼看着曲娉婷道:“珍珠流蘇乃是御賜之物,若是妹妹你丟了,那麼第一個有嫌疑的人,就是你!”
曲娉婷咬牙怒聲喝道:“我乃恆王妃,一品誥命夫人,豈會品行敗壞到賊喊捉賊?”
這賤人淡然處之的模樣看着膈應得慌。但,一想到沒多久,這小賤人就是有白張嘴都說不清,她就忍着沒動手打人。
丫鬟接到她狠辣的眼神,嚇壞了,她連忙走到門口說道:“大人,奴婢是恆王妃的丫鬟,今日一直陪在王妃身邊。可……可……”支支吾吾地,她眼裡閃着幾絲惶恐。
心下了然,這丫鬟定然是知曉了什麼,京兆尹鬆了口氣說:“有話就說,別耽誤辦案!”說着,他將門關上,與丫鬟一道走近了桌子。
一邊是權勢滔滔的恆王妃,一邊是美名天下知的縣主,無論是哪一方私吞了御賜的珍寶,都逃不過皇上的責罰。可,因此而受到兩方勢力發難的人,卻是他京兆尹。若是能和平擺平這件事兒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能叫別人聽了去。
何況,這對姐妹對互相的恨意,他可是聽過的。誰算計了誰,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定了定神,他站在兩人面前,小心地掃了兩人一眼,才問站在他身旁的丫鬟:“你莫不是看見,是誰拿了珍珠流蘇?”
丫鬟惶恐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婉容,扁了扁嘴,眼見着就要落淚。一看,就是指明瞭是這縣主偷了東西,但這丫鬟不敢說。
曲娉婷看着心裡得意,卻裝作柳眉倒豎,咄咄逼人地指着婉容:“是你!”篤定的語氣讓京兆尹不禁皺了眉。
他算是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反目成仇的姐妹互相心懷怨恨,而這恆王妃要陷害縣主,縣主還被矇在鼓裡!縣主真真是如傳說中一般,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和曲氏脫離了關係,現在還是被曲娉婷陷害了!
婉容滿意地收到他同情的目光,毫不在意道:“血口噴人,可是要遭天譴的!想清楚了,再說吧!”
丫鬟被她涼薄的目光一掃,頓時噤聲,冷汗沾溼了後背。年紀輕輕的縣主,怎麼會有這種一眼看穿人心的眼神!
曲娉婷看她正在呆愣,毫不留情地在桌子下狠狠踢中了她的腿,一邊還不滿地催促:“看見了什麼,都說出來!我替你做主,沒有人能那你怎樣!”這丫鬟平日膽大精明的很,今日卻像是失了一般。怎麼婉容的氣勢都比她威嚴!想着,她又狠狠地瞪了婉容一眼。
右腿疼得厲害,丫鬟含着淚花低頭道:“是縣主,她趁着王妃如廁的間隙,偷走了珍珠流蘇!原本,奴婢不敢說……可,事關我的主子,我就算拼死,也不能讓自己的主子受委屈!”
京兆尹不禁咋舌,這些人裝得和真的一樣,他又向婉容身邊靠了靠:“下官只能按律,先將縣主收押在案……”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賣縣主一個人情。讓她有機會將珍珠流蘇藏到其他地方,好讓她脫罪,這樣他就能免受不少人的打壓。
婉容恬靜地搖了搖頭道:“沒有偷就是沒有偷,丫鬟的片面之詞,不值得信!”
見她不買自己的人情,京兆尹有些氣悶,乾脆大掌一揮道:“那就冒犯了!”
“都進來!”門被踢開,五個強壯的女捕頭走進來,神色凝重。
“等一下!”好聽而優雅的男聲響起,一個一身怪異的華服男子邁進,白皙的
臉上是一臉怒氣,“誰敢動縣主一分!”接到婉容被誣陷的消息,他簡直要氣炸了!連忙趕出了皇宮,卻不想這些人都要對婉容動手了。
婉容震驚地險些沒坐穩,連忙走到他身旁問,“謙衣,怎麼突然出宮,還現身在這麼多人面前?”要知道,皇上當他是國師,奇貨可居。半步都不可能讓他離宮,能在皇宮裡走動,已經算是難得。
謙衣有些氣息不穩,抓住婉容的手,擋在婉容面前道,“婉容姐姐是清白的!姜府什麼寶貝沒有,她會稀罕那什勞子珍珠流蘇?”說着,一把將袖子裡藏着的的珍珠流蘇拿了出來。足足五串,每串都是不同的色彩。
“御賜的珍珠流蘇算個什麼東西!我還不稀罕呢!我有這麼多,婉容姐姐都沒有稀罕過,還會去偷?”十足的諷刺,他冷眼瞅着京兆尹,又瞪了一眼正震驚的曲娉婷。
京兆尹連忙向婉容賠不是,無奈她被謙衣緊緊護在了身後,轉頭望着曲娉婷道:“恆王妃,這件事定然是個誤會,下官先行告退!”這個案子,他再也不要參與了!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御賜之物的男子,雖然陌生,但絕非尋常人!
這珍珠流蘇,他還是認識的!樑國一共進貢十串,皇上在宮宴上屢屢拿出來,不料一次賞了這男子這麼多?
婉容失神地望着掐一,這孩子,什麼時候已經比她還高?分明,比她小四歲呀!
曲娉婷火氣上涌,厲聲大呵:“我不管!給我搜!”說着,敲了敲門窗,一個渾身煞氣的男子站在衆人面前。
徑直走向婉容,似乎就要搜查,卻被謙衣一隻手就擋下了他的手臂。
衆人還沒從這突然的轉變回過神來,門就被推開了,小廝滿臉怒氣道,“你竟然給我假銀票!”直指曲娉婷身旁的丫鬟,他的眼睛通紅。
“讓我給你們磨了那些堅硬如鐵的珍珠入菜,我們茶館花了不少銀子請大力士研磨珍珠,你們卻給我們假銀票……”
曲娉婷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道:“怎麼可能是假銀票!還有,什麼珍珠入菜……”她的眼皮跳動地猛烈。猛然抓住丫鬟的手,她小聲問道,“珍珠流蘇,到底有沒有放在她衣服裡!”
小廝等得不耐煩,指着菜說,“這菜裡就有珍珠粉!這珍珠很是稀奇,炒菜後有黏黏的觸感,你們別想抵賴!”
婉容止住他的話道:“這珍珠,怎麼和御賜的珍珠流蘇有些像?堅硬如鐵,還黏性十足?”清冷的聲音拉回了京兆尹的思緒,他臉色微沉,抓起一片冬瓜聞了聞,臉色大變:“這……”就是御賜的珍珠流蘇啊!
曲娉婷見衆人的目光全集聚在自己身上,突然明白,她被反算計了。什麼被人奶澆灌長成的冬瓜,都是騙人的說辭!
但,婉容她,也是吃了的呀!不行,要受罪,兩人都逃不了!一想到皇上可能震怒地殺了她,她就腿腳發軟。
謙衣似是很滿意地嘲笑道:“原來,恆王妃臉御賜的珍寶也敢吃啊!這份膽量,連皇子們都沒有啊!”
正走到門前的楚之煦恰好聽了這句話,立馬加快腳步走進去道,“恆王妃她,是清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