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樂樂,你輸了,你再也贏不了我了,禹哲不會忘記我,永遠都不會了。”
嶽儀姍站在懸崖邊,笑得無比燦爛,一身白裙飄飄,空靈飄渺。
“你別衝動,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可能,不要輕易放棄了。”
裴樂樂慢慢走近她,屏氣凝神,試圖勸說她,背後卻是冷汗直冒。
“人死了,什麼都不可能了,你不要犯傻!”
然而,嶽儀姍不爲所動,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掛着迷離的笑容。
“你怕了?怕禹哲忘不掉我是吧!你怕,我才高興!”
說罷,嶽儀姍倏地轉身,背影決絕,張開雙臂縱身一跳。
那身影如翩躚的蝴蝶,只一瞬間,便在她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
裴樂樂猛地彈坐起來,額頭驚出了一層薄汗,微喘着氣,心緒輾轉難平靜。
她擡眸,環顧四周,是病房,雖然也很白,但比冰庫那種刺目寒冷的白要順眼多了。
輕吁了一口氣,裴樂樂心想,幸好是夢!
她想坐起來,可雙腿很沉,木木的,稍微往上擡都覺得費勁,更別說下牀走路了。
這時燕淑琴走進來,見她想下牀,連忙壓着她躺了回去。
“乖乖,你可別亂動,你這是凍傷,要調養好幾天的。”
“嶽儀姍呢?她怎麼了?”裴樂樂現在最惦記這件事。
燕淑琴眼眸閃了閃,原本因爲女兒醒來而喜悅的神情漸漸收斂,沉沉一嘆,道:“搶救了兩個多小時,沒救回來!”
沒救回來?死了?
剎那間所有情緒都被抽離了,裴樂樂的腦海裡久久回放着一個鏡頭。
嶽儀姍在她面前慢慢倒下,一直微笑着,好像她面對的不是死亡,而是解脫,是勝利。
人世間最刻骨銘心的記住是死亡!
嶽儀姍是這麼想的吧!
爲江禹哲而死,對方就能一輩子記住她了。
愣了好一陣,裴樂樂幽幽道:“她最後有說什麼嗎?”
“氣若游絲了還在叫江禹哲的名字,撐到最後一口氣也要見他一面,你說她心思不正,可這股子癡情勁頭,倒還有幾分烈性。”
裴樂樂沉默片刻,又問:“那他呢,去看她了沒?”
“去了!”燕淑琴留心女兒神色,“她救了他,出於道義,也該去見見。”
見女兒情緒不高,有些萎頓,燕淑琴忙補充道:“他最在乎的是你,拖着輪椅也要過來看你。”
“我不是爲這個,”裴樂樂頓了頓,緩緩說道,“我在想,如果我當時還有力氣,能夠動,我會不會也像嶽儀姍那樣奮不顧身擋在他前面。”
“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我發現,我猶豫了,我無法給自己這個設想一個果斷肯定的答覆,因爲我腦海裡第一想到的小蘿蔔。如果我死了,小蘿蔔會怎麼樣,江禹哲不可能一輩子不娶,他將來會娶新的老婆,生更多的孩子,那麼,我的小蘿蔔該有多可憐!”
“你這也想得太遠了!”但說得確實有道理,未來很長,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女人可以爲男人守一輩子,男人卻很難做到。
燕淑琴也不知說什麼好了,有時候糊塗一點或許過得輕鬆些,太清醒太理智反而更累。
長長的眼睫輕輕掩下,裴樂樂繼續
說。
“其實,愛情是敵不過時間的,你和爸爸,他的爸爸媽媽,還有他和嶽儀姍。曾經愛過,但最後形同陌路,如果我和他分離了五年,我會不會變成另一個嶽儀姍。”
“你和他分開過一年,不照樣在一起了,你和他的感情不一樣的。”
裴樂樂苦笑搖頭,“不,是時間不夠,分開的太短暫,何況,我給過他提示,要他等我一年。”
如果在不確定的因素下分離,一年兩年三年,甚至五年,他和她的感情還能始終如一嗎?
稍微想一想,她都覺得很難。
女人和男人的愛是不一樣的。
女人愛上了,也許就是一輩子,男人,一生或許可以愛幾次。
因爲江禹哲,她和嶽儀姍的立場是對立的,彼此反感,永遠做不成朋友。
但此刻,裴樂樂很同情這個爲愛奉獻出短暫生命的女人。
同爲女人,不帶主觀意見地講,嶽儀姍做到了一個女人爲愛付出的極致。
那種不畏生死的勇敢,儘管帶着私心,但無疑是震撼人心的,因爲真正能做到的人不多了。
包括她,在死亡面前也猶豫了,可能是做了母親的緣故,她心中已經有意無意地把孩子排在了第一位。
她甚至覺得她對江禹哲的愛不如嶽儀姍純粹,而這點,又讓她該死的在意。
江禹哲又是怎麼想的呢?
一個女人爲他而死,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做到了,可能這輩子再也沒有這樣的女人了。
是否後悔?是否遺憾?
腦海裡很多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裴樂樂很苦惱,突然間很想見孩子。
燕淑琴不讓:“他那麼小,能不來醫院最好別來,你好好養身子,不要胡思亂想,等過兩天再做個全身檢查,沒什麼大礙就可以出院了。”
而另一頭,江禹哲想出院,也被燕少軒制止了。
“凍傷不是小事,別以爲你五大三粗,看着強壯,真傷到了內臟,還得我家小表妹伺候你。”
江禹哲擡眼瞪他,燕少軒不當一回事,笑了笑。
“你說你哪點好,每天板着一張棺材臉,性子糟糕透了,一個個女人爲了你前仆後繼,瘋狂到連命都不要!”
哪壺不開提哪壺,江禹哲抄起手邊的杯子朝燕少軒砸過去。
好在燕少軒身手敏捷,快速往旁邊跳開,險險避了過去。
“喂喂喂,我還沒點名道姓呢,至於這麼激動!”
“你話太多了!”
嶽儀姍的死在江禹哲心中是個不能觸碰的開關,他不想騙自己,看到她倒下那一瞬間,心有痛到。
腦海裡閃現過很多畫面,是他一直不願意回想的那五年!
她曾經抱怨過,說他對她還沒有她對他好,他稍微給予她一點點關心,問她中午有沒有按時吃飯,要不要出去玩,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她說得對,那時候的自己其實是不懂愛的。
找個不錯的女人,寂寞了有人陪,還能說說話吃吃飯,這就是他談戀愛的初衷,自負又任性。
現在想想,他對嶽儀姍的感情談不上有多深刻的愛,更多是習慣,習慣了她陪在自己身邊。
所以她剛離開那陣子,他很失落也很焦慮,又恢復到一個人的生活,各種不適應。
他想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她了。
他爲數不多
的愧疚感,被她佔領了一大半,隨着她的死,也將越來越濃烈。
擾人的情緒,令江禹哲很焦躁,手不自覺伸向牀邊。
雪茄呢?
燕少軒看到他的動作,撇了撇嘴。
“剛纔你睡着的時候醫生過來把你雪茄沒收了。”
“除了你,我房裡就沒進過別的醫生。”
意思再明顯不過,扒手醫生就是你!
燕少軒聳了聳肩,趁男人正虛弱,膽子又大了,挑着眉挑釁。
“我說表妹夫,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哥的,身爲哥,我就有責任管管你,我大燕家這代就只有這一個女孩,不能被你的二手菸禍害了。”
江禹哲看燕少軒就像看白癡一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趙晉軒呢?他死了沒?”
燕少軒嗤了一聲:“沒死也是半死不活了。”
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夠他痛苦一輩子了。
“刑傲天給他請律師,想把他保釋出去,他拒絕了,對自己罪行供認不諱,估計是生無可唸了。反正他想不想死都不重要了,不死也得死!”
趙晉軒犯的是殺人罪,就算刑傲天再有能耐,最多也只能把死刑推遲緩期執行,或者改爲無期,不管哪種,他這輩子別想從大牢裡出來了,人生算是徹底完了。
江禹哲冷哼:“他要是真的有種,就該一槍斃了自己,求個痛快!”
如果不是行動還不太利索,他很想把趙晉軒從看守所裡揪出來暴揍一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放心,我已經找人幫你做了。”
燕少軒一秒鐘化身爲貼身小棉襖,一屁股坐到牀邊,拍拍江禹哲的肩膀。
“我說你好歹到隔壁串串門啊,我小表妹醒半天了,你不去看看她?”
這傢伙也是怪,人昏迷的時候,過不了半小時就去瞅瞅,人醒了,反而不聞不問了。
燕少軒摸了摸下巴,蹙着眉頭揣摩男人悶騷的心理。
“你該不會是對嶽儀姍有愧,不知道怎麼面對你老婆了?”
江禹哲掀了掀眼皮,蓋在被子下的腿往上一擡,正中燕少軒的翹屁股。
燕少軒蹭地站起來,豎着眉毛嚴重表達不滿。
“不帶你這樣的,兄弟在幫你出謀劃策呢,你就這麼報答我!”
“我只看到你不懷好意的起鬨,門在那邊,有腿自己走,不送!”
不等燕少軒反應,江禹哲果斷叫來門外的保鏢把他架了出去。
於是,燕淑琴和燕少軒姑侄在走廊上回合了。
看到侄子被狼狽趕出來,燕淑琴眼中泛着促狹的笑。
“你這小子就是嘴欠,惹到閻羅王了吧!”
“燕女士,不帶你這樣幸災樂禍的,我可是爲了你女兒的終身幸福在奮鬥呢。”
“是嗎?那你說說你奮鬥出什麼結果了。”燕淑琴看燕少軒的眼角都是斜的。
樂樂醒了,江禹哲也不來看看,她很想知道這男人到底怎麼想的。
燕少軒也不是吃素的,轉着眼珠子四兩撥千斤道:“不能光說我啊,我兄弟爲了救你女兒差點連命都搭上了,你女兒也沒個表示!”
“臭小子,你乾脆跟他姓江算了,自己人不幫,幫外人說話。”
“姑,你這話說得不對了,他是你女婿,你女兒的丈夫,你外孫的爸爸,怎麼能說是外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