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從大開的窗口輕輕吹拂進來,撩起孟靈湘額頭上的幾縷髮絲。她大約是覺得癢,小鼻子動了動,有些不耐煩地用手撥開。可那縷頭髮好像在和她作對似的,剛剛撥開,被風一吹,又動了起來。
孟靈湘就這樣擡手撥了幾次,嬌憨的樣子看得皇甫霆都快要笑出聲來。
他體貼地伸手,幫她把那縷髮絲捋到耳後,然後手指就停留在她的臉頰上。看起來黯啞粗糙的膚色和膚質,觸手卻柔嫩得驚人,讓他的手指頭流連不去。
皇甫霆垂眼仔細看着她。長而捲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窗外月光和樓內燈光的照射下,仿若墜着點點明亮是星子;這丫頭的鼻樑挺直,鼻頭小巧微翹,正像她這個人一樣,倔強頑皮又狡黠;她的脣……
當皇甫霆慢慢把視線移到孟靈湘的嘴脣上的時候,他的眸光黯了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眼中有某種亮光閃過。
他怎麼會幾天前剛剛見到孟靈湘的時候以爲她是一個男子呢?
一個男子怎麼可能擁有這樣的嘴脣?
孟靈湘的脣形並不是時下流行的美人般的小巧。她的脣形線條分明,飽滿圓潤,微微嘟起的時候好像在……
皇甫霆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卻捨不得從孟靈湘的嘴脣上移開。這張笑起來可以狡黠、可以冷淡、可以嘲諷的小嘴,此時微微嘟起卻像極要邀請人深深地吻上去。
身爲皇甫家的少主,想要爬上皇甫霆的牀榻從而飛上枝頭的女人不知道凡幾。可這些女人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又怎麼可能讓這些人近身?
十六歲出師回到皇甫家之後,皇甫鎮海也曾安排貼身婢女想要教導兒子知曉人事,可皇甫霆一律看不上眼,把她們一氣都趕了出去。
除了自己體弱多病的嫡妹皇甫雪,皇甫霆對任何年輕女子都不假辭色。處置了幾個花樣百出的把婢女之後,久而久之,府裡就沒有婢女敢往他的身邊湊了。
這才帶着那個叫做白茶的婢女回府,真是驚掉了府里人一地的下巴。包括父親皇甫鎮海在內,大概所有人都認爲他對那個女子有別樣的心思吧!
所以白茶在皇甫家中也受盡了優待,說是一個婢女,其實比外面的千金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甫霆懶得跟他們解釋。他做事看來都是看心情,解釋這種事情。他從來沒有做過,難怕對父親也老太君也從來沒有過。
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當然,他也不是無知少年,沒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男女之間也就那麼回事!他實在是不明白爲什麼皇甫齊喜歡在女人堆裡穿梭。
自詡什麼風流佳公子,染了一身脂粉味回來,讓皇甫霆很是嫌棄。
這次去京城之前,父親找他到書房裡說話。隱晦地提醒他年紀不小了,該留意合適的女子,爲終身大事考慮了。
“你若是看上那家閨閣小姐,回來告訴父親。父親派人給你做媒!”父親是這樣說的。
皇甫霆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有資格被自己看上,想到府中舉辦宴會的時候,那些挖空心思往他身邊湊的女人。一個個矯揉造作,他多看一眼都感到厭煩,更不要說跟她們親近了。那簡直不可想象。
他想到這裡,不由得皺起眉頭。厭惡地把這些從腦子裡清空出來。視線重新落在孟靈湘的臉上。
若是她……
如果陪伴自己一生的,是這樣的一個女子。狡猾起來讓人牙根癢癢,笑起來讓人跟着心情舒暢,愜意的時候讓他也不由的羨慕……如果是這樣的一個女子陪伴在自己身邊,他應該不會感到厭煩吧!
兩人打打鬧鬧,鬥智鬥勇的日子,豈不是比死水一潭的相敬如賓更有趣?
皇甫霆突然笑了起來,手指輕輕扶上孟靈湘的嘴脣,那圓潤飽滿的觸感讓他感到心裡一陣悸動。
孟靈湘此時卻正在做夢,夢中她也在睡覺,有人用羽毛撥弄她的嘴脣。這樣無聊的人,除了莫北霄還有誰?
“莫北霄,別鬧!我要睡覺!”這句話衝口而出。
皇甫霆卻僵住了。
莫北霄?這應該是個男人的名字。是誰?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江戶候世子不真叫做莫北霄嗎?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孟靈湘。心裡一股怒意翻騰。
她和江戶候世子是什麼關係?她以前睡覺的時候莫北霄也這樣戲弄過她嗎?
怒意盈天的時候,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勁,落在孟靈湘嘴脣上的手微微使勁了些,終於把她弄疼並醒了過來。
“好疼!”她低低叫了一聲,然後睜開眼睛,正好與莫北霄翻騰着怒火的視線撞在一起。
“莫北霄?”孟靈湘突然從夢中疼醒,還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刻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視線一時不能對焦,只看到眼前有個人,把夢見的那人的名字自己說了出來。
莫北霄?又是莫北霄!她連眼前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嗎?皇甫霆的臉頓時黑了一半。
“莫北霄是誰?”
咦?這不是莫北霄的聲音。
孟靈湘眨巴幾下眼睛,這纔看清楚眼前的這人是皇甫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還離她怎麼近!說話的時候氣息都撲倒在她的嘴脣上。
孟靈湘被嚇了一跳,“呼”地一下坐直身體,動作又猛又快。要不是皇甫霆的反應快,他的下巴一定會被她的額頭撞到。
她的反應更是讓皇甫霆的心情差到了極點。什麼意思,他有毒嗎?一看清楚他,這死丫頭就立刻退避三舍的樣子。
皇甫霆緊緊握住椅子的扶手,忍了又忍纔沒有讓自己的脾氣爆發出來。“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這裡是觀雲樓,你在參加賽詩會!”
他說的夠清楚了吧?她能醒過來了嗎?
對哦!她在參加賽詩會,剛纔好像……好像還唱了《笑紅塵》來着,醉倒之前的記憶如同流水般回到孟靈湘的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