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明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而雅居里,皇甫霆“嚯”一下站起來,看着站在窗邊笑吟吟的孟靈湘,低呼了一聲。“是她!”
“是誰?”皇甫齊還從來沒有見過皇甫霆如此失態,不由得也站了起來,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哦,那個孟林啊?你認識?”
在“悅來客棧”的時候,皇甫齊一直呆在樓上,並沒有見過孟靈湘,此時認不出來也不出奇。
皇甫霆定定看着孟靈湘,聞言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何止認識!拜她所賜,我的舌頭腫了三天!”
他說過“山水有相逢”,他們總有遇到的一天。這一天現在不是來了嗎?
哈,原來她就是孟林啊!一個丫頭片子,也敢混在文人堆裡來參加賽詩會,她到底想幹什麼?
皇甫霆想起在客棧裡,孟靈湘倒出自己全副身家二十兩銀子給蒙面人看的那一幕。
他摸着下巴笑了。
原來是沒錢了,想到賽詩會中掙點錢啊!
他頓時有了主意!
呵呵,不是不願意做他的婢女,還用什麼辣椒粉充當解藥來戲弄他嗎?他這會非要讓這丫頭片子哭着喊着求着做他的婢女不可。
皇甫齊看着皇甫霆臉上的笑容,突然打了個寒顫。“你別這樣笑行不行,每次看你笑成這樣,我的後背就發涼。我說,你不是在憋着什麼壞吧?”
“壞嗎?”皇甫霆笑得更加陰險,打了個響指找來隱衛。“去,把那一萬兩銀子彩金的銀票全部換成現銀!”
“啊?”他沒有聽錯吧?隱衛真大了嘴巴。一萬兩銀子的現銀,那得有多重啊?且不說他一個人擡不擡得動,就是現在這個時候,銀樓也都關門了啊!他上哪兒換現銀去?
皇甫霆一看就知道隱衛在想什麼,曲起手指在他的腦門上敲了一下。“你蠢啊!銀樓關門了你不會上家裡的賬房去換?咱家連這點銀子都沒有了嗎?”
隱衛捂着腦袋去了。
皇甫齊微微一想就知道皇甫霆憋的是什麼壞?聯想起他剛纔說的“舌頭腫了三天”這樣的話,終於猜到孟靈湘的身份。
他不由得替外面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孟靈湘暗暗嘆了口氣,不是很真誠地勸皇甫霆:“我說,人家就一個小姑娘,你這麼做是不是也太缺德了。”
一萬兩現銀,就算僱車都要僱好幾輛才拉的動。而且那麼多錢,夠普通人家打着滾兒什麼都不做活十輩子的了。財帛動人心,那些銀子放在皇甫家的庫房裡自然是誰都不敢打它的注意,可放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可就不一定了。
爲了五兩銀子就殺人的事情,在楊州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這皇甫霆,是逼着人家小姑娘投靠他呢吧!
皇甫齊又仔細看了看孟靈湘。“真不知道這小姑娘哪兒就合了你的眼緣,非要死乞白賴弄到手不可。”
“什麼‘弄到手’?”皇甫霆對這句話很是不滿。“你以爲我是你們家那些堂兄弟,十七八歲就通房無數,和屋裡的丫頭每一個是乾淨的。”
皇甫齊將他動了真怒,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好好好,我忘了皇甫霆少爺練的是童子功,說我說錯了話。我這就罰酒三杯,可以了吧?”
“美得你!罰你酒,不等於獎賞你嗎?”皇甫霆可知道他這位唐兄是個嗜酒如命的。“罰你三天不許喝酒。”
皇甫齊頓時泄氣皮球一樣攤在椅子上。“你殺了我得了!”
皇甫霆懶得理他,只看着外面的情形。
*
不過是一場賽詩會而已,衆人都沒有想到孟靈湘會下那麼大的賭注。
從三樓跳下去,就是不是也要殘廢了呀!
沒有必勝的把握,誰敢說在這樣的話?
田先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阻止孟靈湘,只和她一起看着臉色青白的段天明。
“段公子,我的彩金你已經知道了,那就是我的一條命。你的彩金呢?要是你不敢,現在想退出也還來得及。”孟靈湘把段天明剛纔說的話又還了回去。
段天明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堂堂官家公子,怎麼可能和一個泥腿子賭命?他的命比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孟林值錢多了!
就算在心裡認定孟靈湘只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爲了逼他退出這場賭局,他也的確不敢豁出命去和孟靈湘賭。
他畏畏縮縮的樣子看在衆人眼裡,簡直就是辱沒了讀書人的體面。
一個看起來頗爲高大的文人拍了段天明一巴掌。“賭就賭了,不就是一條命嗎?咱們讀書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日後能憑着己身所學爲國效力?自古以來‘文死諫,武死戰’。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衆人在一旁起鬨。“段公子,和他賭了。反正也不一定輸。”
“對呀,現在還勝負未料呢?難道你覺得自己必輸無疑?”
“就是,剛纔說得響亮,現在怎麼成了縮頭烏龜了?”
“真是孬!”
……
衆人七嘴八舌的,段天明的臉色又紅又白。
他看着嘴巴張張合合,說話不費勁的那些人。他們說得倒是輕巧,拿出命來的人可是他自己。他可是段家的獨苗,父親的希望完全寄託在他的身上。還等着他再此次賽詩會上一鳴驚人,從而得到出入世家大戶的資格,與哪位千金小姐成就姻緣從而振興家聲呢?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把命拿出去?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他在心裡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孟靈湘看火候差不多了,輕咳了一聲,把衆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到她的身上。然後才笑着說:“段公子不願意拿命給我賭也行。這樣吧,你若是輸了,就給田先生磕三個響頭,就當作對你剛纔出言不遜的歉意。”
和賭命不起來,這個彩頭可輕了太多了!
“好,一言爲定!”段天明馬上答應下來。
他這話一出口,立刻引來衆人鄙夷不屑的目光。
讀書人把臉面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段天明的所爲實在是讓他們不能苟同。他自己不要臉,還連累了旁人的臉面呢!
投注在段天明身上的目光讓他有些臉紅,他立刻發現自己中了孟靈湘的計。可此時才領悟過來,已經晚了。若是他此刻出爾反爾,只會讓衆人更加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