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褐色的藥丸在段子聰小小的掌心裡滾來滾去,說不出的調皮,可愛,淡淡藥香縈繞鼻尖,沐雨棠清冷的眼瞳裡浮上一抹意味深長:“多謝六皇子好意,我的貓中的毒很特殊,一般的解毒丸根本解不了。”
“這樣啊!”六皇子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從衣袋裡拿出一枚指甲大小的黑色藥丸,笑嘻嘻的遞上前:“這是還魂丹,父皇說能治百病,解百毒……”
蕭清宇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深邃的眼瞳裡一片黑霧茫茫:“多謝六皇子,我有解毒丸能救活笨笨,不必浪費六皇子的還魂丹。”
白玉手指伸進衣袖,拿出一枚小小的黑色藥丸,細細捏碎了,掰開笨笨的嘴巴,將藥沫灑了進去……
藥沫帶着清淡的藥香,入口即化,藥力隨着血液快速流動,瞬間到達四肢百駭,笨笨小小的身體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迷迷濛濛的,就像還沒睡醒,但染上的百合花毒已經解掉了。
沐雨棠高懸的心放了下來,微笑着揉了揉笨笨的小腦袋:“笨笨醒了。”
“喵喵!”笨笨的聲音有氣無力的,也沒什麼精神,半眯着眼睛趴在沐雨棠懷裡,昏昏欲睡。
段子聰看着安然無恙的笨笨,眼瞳裡閃掠一抹憤憤然,隨即又消失無蹤,笑嘻嘻的道:“小貓醒過來了,真好,我能抱抱它嗎?”
清脆的童音鑽入耳中,笨笨猛然瞪大了眼睛,銳利目光落到段子聰手掌上,它喵的一聲尖叫,惡狠狠的朝段子聰撲了過去,尖利的爪子發瘋般抓撓着他胖乎乎的掌心。
一道道血痕驚現,段子聰白嫩小手瞬間鮮血淋漓,尖銳的疼痛自手掌傳來,他慌亂的揮舞着雙臂拍打笨笨,淒厲的慘叫穿透雲層,響徹雲霄:“救命……救命啊!”
驚聲高呼鑽入耳中,直達心臟,太監趙海驀然驚醒,拿了拂塵輕掃笨笨:“走開,快走開!”貓是蕭清宇的,他不敢打的太用力,眼看着拂塵在笨笨身邊拂來拂去,沐雨棠怕它受傷,急忙走上前,將它抱了過來。
笨笨夠不着段子聰了,雪白的爪子依舊張牙舞爪的朝他抓撓,一藍一黃的眼睛惡狠狠的瞪着他,口中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段子聰看着滿手鮮血,哇哇大哭,目光驚恐着,就像受了極大的驚嚇!
沐雨棠勾脣冷笑,宮殿前好幾個人,笨笨誰都不撲,偏朝着段子聰又抓又咬,可見,它染的百合花毒,是段子聰放的,他的手上染了百合花香,雖然已經淨了手,洗去了香氣,但貓的鼻子很靈,聞出了那絲絲縷縷的殘留。
先拿百合花害笨笨中毒,再裝好人送還魂丹給它解毒,是想讓她和蕭清宇欠他人情,順理成章的將他們兩人拉到他的陣營,成爲他的巨大助力。
笨笨醒了,沒用他的藥,他計劃落空,不甘心就此罷手,便裝可愛的準備抱笨笨,和他們套近乎……
段子聰不過是一名十二歲的少年,竟能想出這麼歹毒的連環詭計,心機真夠深重。
“嗚嗚嗚……小白貓太壞了……”段子聰悲傷的哭聲驚天動地,震人心絃,驚動了未央宮裡的葉媛,她帶着宮女,嬤嬤們,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看着兒子血淋淋的小手,葉貴妃驚呼一聲,輕捧着他的傷手,心疼的急聲命令:“請太醫,快請太醫……”
眼看着宮女領命而去,段子聰眼淚汪汪的訴委屈:“嗚嗚嗚……母妃,小白貓抓的好疼……”
“子聰不哭……太醫馬上就來……很快就不疼了……”葉媛小心翼翼的擦着他手上鮮血,柔聲安慰,悄悄瞟一眼笨笨,只見它圓瞪着眼睛,嗚嗚的低吼着,張牙舞爪的挑釁,精明的眼瞳裡閃掠一抹陰毒寒芒:居然敢傷她的子聰,真是隻該死的貓畜生!
院門口閃過一道明黃?色衣袂,她嘴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驚聲高呼:“怎麼傷的這麼重?都快見骨了……”
蕭清宇是青龍國祁王世子,她得罪了他,一點兒好處都沒有,但子聰被那貓抓成重傷,不狠狠教訓那隻貓,解不了她心頭之恨,皇上是白虎國國君,也是子聰的親生父親,讓他爲子聰討回公道,最合適不過……
沐雨棠冷笑,笨笨的爪子雖然鋒利,但它身體很虛弱,用不上多少力氣,段子聰的手鮮血淋漓其實都是皮外傷,距離骨頭還遠着呢,葉媛這麼誇大其詞,是想置笨笨於死地啊……
皇帝見小兒子鮮血滿手,犀利的眸子裡暗芒閃掠:“蕭世子,你的貓太過份了。”低沉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冷冽與不滿。
笨笨抓傷了白虎國高貴的皇子,就算它是蕭清宇的貓,也應該狠狠懲罰懲罰,讓它長長記性,也給皇帝,皇子一個交待。
“這貓被清宇寵壞了,清宇爲皇上開啓宮殿裡的變形機關做爲賠罪如何?”蕭清宇看着廢棄宮殿,雲淡風輕的語氣裡沒有絲毫賠罪的意思。
段子聰以花香謀害笨笨,笨笨甦醒嗅出了味道,方纔抓傷他,蕭清宇說出實情,找到百花合證據,確實能幫笨笨洗脫罪名,免去重罰,但他是名十八歲的成年男子,不屑和一名十二歲的孩子鬥這小智、小勇,面前的宮殿裡放置着紫荊果,他正準備找理由開啓那些變形機關,段子聰送了絕妙的藉口給他,他就卻之不恭了。
皇帝目光一凜,滿目凝重:“蕭世子能開啓那些機關?”
五年來,他請了一二十在機關術上很有造詣的能工巧匠,可他們踏進變形機關後,無一例外的都是有去無回。
“清宇還沒有見過那些機關,不敢保證完全清除它們,但清宇會盡量拆散機關,拿出裡面的珍寶。”蕭清宇目光平靜,聲音淡淡:“事成之後,清宇要一枚紫荊果。”
“好!”隨着變形機關的一次次開啓失敗,皇帝的心也漸漸灰了下去,對這座宮殿不報什麼希望了,蕭清宇的話,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真開啓了變形機關,拿出裡面的奇珍異寶,別說是一枚紫荊果,兩枚,三枚他都給。
葉媛面色微微泛白,衣袖下的小手緊緊握了起來,這座宮殿裡放着許多稀世珍寶,皇帝爲了拿出他們,居然答應放過那隻可惡的笨貓,子聰吃的苦,受的痛,豈不是都白受了。
“多謝皇上。”蕭清宇微微頷首,聲音清淺。
沐雨棠目光凝了凝,素白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她知道蕭清宇懂機關術,可變了形的機關比普通機關危險了成百上千倍,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路:“你真的可以嗎?”
蕭清宇看着她擔憂的目光,眼瞳裡浮上一抹清笑,玉色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小臉,柔聲安慰:“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沐雨棠點點頭,目送他轉過身,施施然走進宮殿,白衣翩翩,風華絕代。
皇帝站在院落中央,犀利的目光緊緊凝望着宮殿,‘咔嚓咔嚓!’輕微的聲響從宮殿裡傳來,他眼瞳裡浮現一抹詫異,以往能工巧匠們破機關,無不聲響震天,大半個皇宮都能聽得見,而蕭清宇弄出的聲響,若不細聽,都會將它忽略掉,他比那些能工巧匠們,厲害了不止一兩籌……
沐雨棠心繫蕭清宇的安危,久等不到他出來,她便抱着笨笨走到宮殿門口,向裡張望:宮殿裡,一襲雪衣輕輕飄落在一塊突出的機關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白玉手指輕輕一揮,彈射出一道道強勢力道,將張張合合的機關們全部打回原位……
“踏雪無痕,觸物無聲,青龍國蕭世子的輕功真是出神入化,肯定能打開這些變形機關……”葉媛也來到了宮殿門口,看着飄落在瓷碗上的蕭清宇,連連讚歎。
話落的瞬間,光滑的牆壁突然退到一邊,密密麻麻的小圓孔現了出來,一枚枚黑色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門口射了過來。
葉媛一驚,踉蹌後退,絆到了門檻,纖細的身軀摔倒在地,擋住了大半個宮殿門,沐雨棠退不出去,雪眸眯了眯,拿出衣袖裡的匕首,快速揮灑着,打落一枚枚羽箭:變形失控的機關說暴射就暴射,着實危險,讓人防不勝防!
葉媛在宮女的攙扶下退出宮殿,慢騰騰的站起身,瞟一眼被羽箭包圍的沐雨棠,眸子裡閃掠一抹陰冷光芒:“沐姑娘,變形機關被啓動了,短時間內根本停不下來,你快點出來……”
高聲提醒傳遍宮殿,牆壁上的羽箭們射的更加凌厲、密集,一支一支的就像雨點!
沐雨棠清冷的美眸猛的眯了起來,機關是聲控的,葉媛的驚聲高呼不是在幫她,而是想讓羽箭們更加密集,射傷或射死她,心思真真歹毒……
“沐姑娘,羽箭沒那麼密集了,你快點出來吧……”葉媛又是一聲驚呼,小圓孔裡飛射出凌厲羽箭。
沐雨棠嘴角彎起一抹詭異的笑:“好!”手中匕首猛然一揮,打到了羽箭上,近在咫尺的羽箭瞬間轉了彎,朝着葉媛射了過去……
葉媛猝不及防,兩枚羽箭一左一右的射到了她胳膊上,纖長的胳膊被前後刺穿,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啊!”
悽慘呼聲鑽入耳中,沐雨棠勾脣冷笑,這就是心思歹毒,亂害人的下場……
蕭清宇看着她清冷的目光,眼瞳裡浮現一抹清笑,彈指射出道道內力,將變形的機關打回原位,圓形小孔們退到一邊,牆壁恢復了剛纔的光滑……
大宮女雀兒查看過葉媛的傷勢,氣呼呼的怒瞪着沐雨棠:“沐姑娘,貴妃娘娘好心提醒你防備羽箭,你爲何恩將仇報,拿箭射傷她?”
沐雨棠瞟她一眼,聲音冷若寒冰:“箭是從牆上的機關裡射出來的,又不是我拿弓箭射到她身上的,怎麼能說是我射傷她?”
“宮殿裡只有您一人,不是您打出了羽箭,還能是它自己飛出來的?”雀兒冷冷看着她,步步緊逼,毫不相讓。
“宮殿裡那麼多流箭,有一兩支飛出來,射到人,沒什麼好奇怪?如果你還懷疑,咱們可以重新啓動機關,我站在宮殿外,你就站在葉貴妃的位置上,看看會不會再有流箭飛出來。”沐雨棠說的雲淡風輕,蕭清宇就在宮殿裡,打幾隻流箭出來,輕而易舉,某些人想找死,她不介意成全她們。
雀兒一張小臉慘白的毫無血色,她出於貼身宮女的職責,爲葉貴妃打抱不平,可沒想過以身犯險,枉送性命。
葉貴妃見她面色蒼白,沉默不語,心裡緊緊皺起眉頭,三言兩語就被沐雨棠堵的啞口無言了,沒用的蠢貨!
暗沉的宮殿裡白影一閃,是蕭清宇飄落到了地面上!
皇帝目光一凝,闊步走上前:“怎麼樣?”低低沉沉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的希冀。
“機關已經完全破除,皇上可以進來了。”蕭清宇說的雲淡風輕,黑曜石般的眼瞳裡閃過一抹暗芒。
“好好好!”皇帝心中喜悅,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袖袍一揮,大步走進宮殿,沿着開啓的機關小門,走進了大庫房。
沐雨棠悠悠的走到蕭清宇面前,似雪白衣纖塵不染,俊美的容顏清清淡淡的,不見絲毫勞累或疲憊,她還是忍不住詢問:“你沒受傷吧?”
“放心,我安然無恙。”蕭清宇看着她擔憂的目光,深邃的眼瞳裡浮現一抹清笑,白玉手指輕柔的將她鬢間一縷墨絲捋到耳後,輕聲道:“拿到紫荊果,咱們就回青龍國……”
“這是怎麼回事?”皇帝憤怒的吼聲穿透雲層,響徹雲霄。
沐雨棠不解的眨眨眼睛,拉着蕭清宇向庫房裡走去,越過一具具能工巧匠的屍首,來到了庫房最中央,地面上擺着一隻只大箱子,蓋子全部打開了,稀世珍寶閃閃發光,耀花人眼。
兩排高高的楠木架靠牆而立,架子上擺着一隻只楠木盒,整整齊齊的,盒子上面標記着藥材的名字,美中不足的是,有半隻楠木架是空的,影響了整體的美觀……
皇帝看着空了一半的楠木架,面色陰沉的可怕。
趙海站在一旁,焦急的解釋:“這架子上的藥材是老奴親眼看着小太監們放上的,絕對是滿滿的兩大架子,怎麼會少了半架藥材?”
少了藥材!
沐雨棠一怔,快步走上前:“紫荊果還在嗎?”
趙海重重嘆了口氣,手指着木架上的一方框框道:“紫荊果是放在這裡的……”
沐雨棠循着他的指向,看到了空蕩蕩的木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裡不是密封的嗎?怎麼會丟了藥材?難道在機關變形前,藥材就被偷走了?”
“絕不可能。”趙海擺手打斷了沐雨棠的話,眸子裡閃爍着少有的凝重:“火藥爆炸的當天,老奴還曾進來放置過藥材,這楠木架上滿滿的,沒有任何空缺。”
沐雨棠走進楠木架,看到架面上染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隱約間能夠看到框邊與框中間有着點點界線,清冷的美眸猛的眯了起來:“皇上,能工巧匠最晚的一次前來破機關,是什麼時候?”
皇帝沉片刻,低低的道:“半年前。”
沐雨棠瞭解的點了點頭,淡淡道:“架子上的灰塵,有比較明顯的分界線,藥材被拿走了三四個月……”
皇帝犀利的眸子猛的眯了起來:“你是說,三四個月前,有人破了變形機關,潛進來偷拿藥材?”
“沒錯。”沐雨棠點點頭,她剛開始懷疑是某個能工巧匠破了機關,卻隱瞞不報,悄悄偷走了藥材,但灰塵的痕跡比較新,不是能工巧匠們造成的,而是有厲害人潛了進來!
庫房裡到處都是珍寶,那人這不拿,那不要,偏偏拿走了紫荊果在內的藥材們,真不知那人究竟想做什麼……
皇帝犀利的眸子裡閃掠一抹厲芒:“皇宮戒備森嚴,外人休想悄無聲息的潛進來,破機關,偷藥材,盜走藥材的,一定是家賊……”
家賊!
沐雨棠挑挑眉,皇宮裡除了皇帝,嬪妃,未成年的皇子們,就是太監,宮女,誰有那麼大本事,破了變形的機關跑進來偷盜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