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進了地窖,仰着頭目光專注地看着上方。
柴房裡,蘇默忙活着用柴草把地窖的入口遮好。
突然她手上的動作一滯,瞟了站在底下的少年一眼,鄭重地交待道:“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你聽到什麼動靜,答應我,一定不能出去。”
少年點了點頭,答應得很是爽快:“你放心吧,我知曉輕重。”
蘇默放了心,最後拿來一捆柴草,嚴嚴實實地把洞口堵住了。
她甫一站立起來,柴房的門就被撞開了。
吳大娘面色緊張地走了進來,後面還綴着神色緊繃的蘇笙。
“小默,你不是說來關柴房門嗎?怎地收拾起裡面的柴草來了?!眼見着黃美華帶着人就要打將出來了,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着急?!我都快要急死了!”
聽着外面的動靜,吳大娘緊張地搓着衣角,一顆心忐忑得都要快胸腔裡跳出來了。
蘇笙也憂心忡忡地說:“姐姐,怎麼辦啊?”
“小笙,跟我來!姐姐有件事,要你去辦!”
說着,蘇默拉了蘇笙的手,快步出了柴房,進入廚房。
一進門,蘇默就四下翻找着。
蘇笙跟在旁邊,一頭霧水地問:“姐姐,你在找什麼啊?”
“黃美華把那包毒放到咱家的廚房來了!”
蘇默頭也不擡地說。
說話間,她眼睛一亮,當即從一個縫隙裡摸出一個小紙包來,一把塞進蘇笙的手裡,急聲道:“去黃美華家,把這包藥放到小天說的那個地方!快!”
雖然不明白姐姐的用意,但蘇笙還是拿着東西,聽話地跑出了廚房,在浩浩蕩蕩的人羣到來之前,離開了家。
“吳大娘,趁着黃美華他們還沒有到,你快走吧!”
現在,蘇默在村裡幾乎處於人人喊打,如街老鼠一樣的境遇。
若是讓村裡人看到吳大娘還與她爲伍,吳大娘一家都會被人排斥的。
所以等蘇笙一走,蘇默馬上就讓吳大娘離開。
吳大娘面帶猶豫之色,蘇默的好意,她自然明白。
可是她要是一走,這個家裡就只有蘇默一個人了。
她擔心,蘇默稚嫩的肩膀可能承受不住接來的狂風暴雨。
無論是黃美華也好,周婆子也好,在安寧村裡都是數一數二的心狠之人。
蘇默一個小小的丫頭,能鬥得過她們嗎?
“吳大娘,你快去吧,讓他們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就不好了。在你走之前,我還有一事要拜託於你。等我家小笙回來了,你千萬要把他攔着。有什麼事,我一個就能應付,他來了反而會添亂!”
帶着這些擔心,在蘇默的一再堅持下,吳大娘最終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低矮的院牆上爬了出去。
家裡只剩下了蘇默,她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樑,邁着從容不迫的腳步走了出去。
她剛剛出了廚房,在院裡站定,就見籬笆門砰地一聲被人撞了開來,從外面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幾十個安寧村人,打頭的不是黃美華,而是劉春花。
院外還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人,其中有很多熟人,錢秋枝帶着小胖子,包括程巧兒和程大夫儼然也在其中。
程巧兒面帶憂慮地站在柵欄外,向院裡張望着,猶豫了半天,終是沒有勇氣在羣情激憤的安寧村人面前,走到院內,與蘇默說上隻字片語的安慰之言。
安寧村裡大部分人都聽信了謠言,認爲蘇默是掃把星,羣情激憤地要把蘇默趕出村裡去。
她若是在這個時候,替蘇默說話,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沈茹梅和她的父母來得比較晚,站在人羣的最外圍,見蘇默被這麼多人圍着,不由大急,扒開人羣,便想往院裡擠。
沈母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衣角,低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過去湊什麼熱鬧?要不是你多事,非要在風口上去看蘇家丫頭,家裡新下的豬崽也不會平白無故地掉進冰水裡去!”
沈茹梅聞言大急:“娘,我不是都說了嗎?家裡的豬崽掉進水裡,跟蘇默沒有干係的。難不成,你真信了周婆子的胡說八道,認爲蘇默是掃把星不成?!”
沈母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一點:“不管周婆子說的是真是假的,村裡有人起了壞心思,想要整治蘇默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她,咱家也不會遭了這無妄的災!”
家裡老母豬新下的豬崽,全被人趕到冰窟窿裡淹死了,那可關係到她家一年的收入。
沈母雖不信流言,但對引發這件倒黴事的蘇默多少有些怨念,所以決計不會再讓沈茹梅在這個時候,去幫蘇默,引發鄉鄰們的不滿和排斥。
吳大娘轉了一圈之後,悄悄地隱入人羣裡,暗暗在心裡替蘇默捏了把汗。
蘇默撩起眼皮,往人羣裡掃了一眼,自然看到了躲要人羣裡的黃美華和那個臉上皺紋能夾死蒼蠅的周婆子。
感覺到蘇默的目光,黃美華陰陰一笑,笑容詭秘。
那周婆子亦是嘴角含笑,象是對接下來即將上演的好戲很是期待的樣子。
劉春花擼起袖子,露出黝黑粗壯的手臂尖着嗓子,大聲說:“鄉親們,村裡住了一個掃把星,我們各家各戶都無故死了不少的雞鴨!我們莊戶人家,家家都不富裕,就指着雞鴨下了蛋,賣些錢財過活呢!眼下,雞鴨都死絕了,那不等於要我們的命嗎?這個冬天可咋熬過去?!誰斷了我們的財路,就是我們的仇人!掃把星就在眼前,鄉親們動手把她綁了,趕出村去!”
“把喪門星趕出去!”
“別讓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們村子本來安安寧寧的,自從蘇家這對姐弟來了之後,天天鬧個不休!”
“趕她走!憑什麼讓喪門星呆在村子裡!”
“害人精!快滾!”
在劉春花的引導下,安寧村的村民們個個面色激動,攥着拳頭,如狼似虎地一涌而上。
蘇默面色冷淡地站着,不動聲色地把所有人的反應收入眼中。
危急時候,最能看清人情冷暖,分清楚誰纔是值得她相交的對象。
不知是誰一腳踹在了柵欄門上,本就搖搖欲墜的半邊門,終於不堪打擊,落寞地躺在地上,任開闡放洪一樣流進來的村民,踩在腳下。
聽到外面的喊打聲,原本坐在地窖裡的少年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摸着黑打算攀着梯子,到外面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