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窖口,蘇默摸着懷裡抱着的衣服,不捨地摸了又摸:“方纔,你怎麼不拒絕呢?這件衣服上面的補丁最少,平時我都不捨得穿的。你要是拒絕了,我既不用給你洗衣服,也不用把這套衣服拿給你穿了。”
她一幅摳門又遺憾的表情,讓底下的少年看得牙癢癢,心底卻在冷笑。
爺就是想看你明明捨不得卻要故作大方的樣子!
沒等他得意多久,就見蘇默一揚手,把手裡的衣服扔了下來。
“換上吧。”
到手的是一件粗布的緋色衣服,布料粗糙不說,袖口上竟然還補了個補丁。
他訥訥地擡起頭,看到蘇默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心神微動,默默地與她對視了一眼,少年瞬間明白了她這是在等着他反悔。
哼哼,他怎麼可能如她的意。
把衣服抓在手裡,他撐起身體,故作淡然地說:“我要換衣服了,你不轉過身去,難道是打算看着我換衣服吧?”
蘇默被噎了個仰倒,氣得直瞪眼。
這小子的嘴皮子怎麼變得這麼俐索了?
之前,他不是一直被她逗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咩?
這人怎麼突然象開了掛一樣,簡直進步神速啊。
“你以爲你是香餑餑,誰稀罕看你身上那幾兩肉,瘦得跟小雞仔似的,連塊腹肌也沒有!”
蘇默斜睨了他一眼,仰着頭,趾高氣揚地走了。
少年咬牙,攥着衣服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好氣哦!他想打人怎麼辦?
他要忍!
小雞仔?沒腹肌?
氣過之後,他默默地掀起衣服,摸着自己勁瘦的腰身。
肉軟軟的,皮膚滑滑的確實是沒有什麼腹肌。
但是手感好!
她又沒有摸過,憑什麼這麼鄙視他的身材!
人家不要面子的嗎?他恨恨地想。
“衣服換好了沒有?”
過了一會兒,估計地窖裡的人已經換好衣服了,蘇默走進柴房,揚聲喊了一句。
“換好了。”
裡面傳來少年鬱悶的聲音。
沒有看到人,光是聽到他的聲音,蘇默就能想象到他癟着嘴,眉頭皺得就象能夾死幾百只蒼蠅的樣子。
她抿着嘴,暗暗地偷笑,腳下卻不停地走到地窖口,探着身子往下看,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有沒有搞錯,爲什麼一個男人穿上女裝,竟然比女人還要好看?
烏髮如墨,披散在肩頭,巴掌大的小臉,一雙靈動的鳳眼,流轉之間,水光瑩瑩,象是有千言萬語,欲語還休,暈生雙頰,別有一股含羞帶怯的意味。
蘇默有些無語,笑話沒看成,倒被驚豔了一把。
象是喉嚨卡住了東西似的,她輕聲咳了咳,收起了一臉地豬哥相,板着臉,下到了地窖。
原以爲她會藉機大肆嘲笑他一翻,沒想到她只是望了他一眼,就撿起了他放在榻上的衣服。
眼見她已經把衣服打包好,準備走人了,他面色糾結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似地開口道:“那個——”
後面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頹廢地閉了閉眼,臉上有瞬間的難堪之色。
蘇默耳朵尖,儘管他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但還是讓她聽了個正着。
“什麼?”
她回過頭,目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閃爍,一張玉臉瞬生生窘成了豬肝色,緊張地握了握拳頭,復又很快鬆開。
現在要是不說,一會兒洗衣的時候,要是讓她發現了,到時候,這個嘴毒的女子,指不定又會說出什麼讓他氣炸肺的話。
與其這樣,不如他主動坦白,還能勉強保持住一絲尊嚴。
眼見她表情不耐,眉頭微微皺起,他只得低下頭,用快速又糾結的語氣說:“我的褻褲——”
啊?
蘇默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黑線地舉了舉被她打包成一團的衣服道:“你的褻褲也放在裡面了?”
他窘迫地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氣弱道:“是——”
自失憶之後,他一直就穿着那一身衣服,褻褲什麼的,自然也挺長時間沒有換過了。
“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既然落到了這步田地,就不要再想着自己的身份,凡事都要親力親爲。別的衣服,我可以幫你洗,但這褻褲,我就不能幫你洗了。”
不是她嬌情,長這麼大,她還沒有幫男人洗過貼身的小衣呢。
她有執念,總覺得洗貼身的小衣這件事,只有極親密的關係,才能讓她踏破心裡的藩籬,堂而皇之地做出來的。
蘇默無語了一陣,打開了那團衣服,不大一會兒,就從層層疊疊的衣服裡面找出了一條白色的小衣,嫌棄地拿指尖挑起來,向少年遞了過去。
少年的耳根已然紅了個徹底,垂着眼,頭也不擡地伸手接過來,反手把它塞到了被子下面,好象這樣一來,誰也不會發現似的。
蘇默把他孩子氣的小動作收入眼中,也不揭破,翹了翹嘴角,一絲笑意快速地從她眼中滑過。
“洗衣服要出地窖吧,我能出去嗎?”
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是開口問道。
“你又不是犯人,當然可以出去了。不過,要等晚上,家裡會燒爐子的,到時候,我給你燒些熱火,洗的時候不拔手。”
掃了眼他紅成了一片的臉,看在他尷尬得快要自燃起來的份上,蘇默難得沒有挑刺,說話的語氣也很是溫和。
少年面露喜色地答應了下來。
“對了,地窖夜裡終是涼了些,等晚上,你可以到屋子裡,和我們姐弟一起睡。”
別誤會,蘇默並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怕他再生病了,還要花錢買藥,那她的錢袋又要大出血了。
“真的嗎?”
少年一臉驚喜,眼眸中閃動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蘇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真心地道了聲謝。
離開柴房的時候,蘇默暗想,這小子不炸毛的時候,也不討人厭嘛。
上去沒多久,蘇笙把程小天忽悠到家裡來了。
程小天咬着手指頭,眼巴巴地看着蘇默說:“姐姐,阿笙說,只要我到你家來,就有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