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嬤嬤,怎麼辦,怎麼辦,一定不能讓琳兒進宮,進了宮,琳兒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趙姨娘此時已經是六神無主了,趙姨娘一生只有兩個孩子,一個是雲琳,一個是雲紫,
對雲紫,趙姨娘從來沒有養育過她,而且當初以爲她是牛姨娘的孩子,對雲紫從來都是侮辱責打,就算是後來知道雲紫是她的親生女兒,因爲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面對雲紫,所以趙姨娘也從未親近過雲紫。
至於雲晟,要說從前趙姨娘有多疼愛雲晟,此時就有多恨雲晟,都是雲晟奪去了原本屬於雲紫的一切,如今只要看到雲晟那張臉,趙姨娘莫名的就會想起牛姨娘,有好幾次,趙姨娘甚至產生了要殺了雲晟的念頭,可是這念頭一產生,趙姨娘又會想起,自己跟雲晟這麼多年的母子之情,以至於到了最後,每每都下不了手。
只有雲琳,趙姨娘可以說是對雲琳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從小將她捧在手心裡,爲她籌謀算計一切,可是趙姨娘萬萬沒有想到,雲琳今時今日居然會落到這個地步。
平嬤嬤看着趙姨娘一臉痛苦難耐的表情,心裡也在流血。
“姨娘不如去趙侯府找侯爺幫忙?”
趙姨娘搖了搖頭,“如今琳兒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了,要是爹知道琳兒居然爬上了龍牀,甚至要進宮跟姐姐爭寵,以爹的性子,怕是會直接弄死琳兒。”
趙姨娘還是很瞭解趙侯的,自私殘忍,對他來說,只有利益纔是最重要的!
“那不如去求相爺?”
平嬤嬤在腦子裡將能求的人都想了一便,最後才緩緩開口。
趙姨娘灰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相爺?他跟我父親是一樣的人,此時在他心裡,有的恐怕就是琳兒進了宮能得到皇上的恩寵,好讓他的官途更加平順。”
“那該怎麼辦?”對雲琳,平嬤嬤也是真心愛護的,她知道要是雲琳進了宮,八成就是死路一條!
趙姨娘不禁扯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就連平嬤嬤都知道雲琳要是真的進了宮,怕是不會得好,爲什麼連平嬤嬤都看得清的事情,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看不清。
“如今只有一個人有法子了。”趙姨娘突然堅定的說道,眼底也閃過一絲堅定,彷彿做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定。
平嬤嬤心裡隱隱有些不好,“姨娘,您想怎麼辦?”
趙姨娘扯了扯嘴角,“如今唯一能救琳兒的就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雲曦。”
“可大小姐怎麼可能會幫忙!”
趙姨娘和雲琳三番四次的陷害雲曦,雲曦又是那麼一個愛恨鮮明的人,她不報仇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幫二小姐!
“用我這條命,換琳兒的命吧。”
趙姨娘哽咽的開口,她能爲琳兒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後面的路要怎麼走,那就看琳兒自己的了,她無能爲力了。
“姨娘,你到底想做什麼,大小姐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就算你死在她面前,她可能也不一定會幫二小姐的!您不能做傻事啊!”
平嬤嬤緊緊的抓着趙姨娘,生怕趙姨娘做出什麼傻事來!
趙姨娘看着頭髮都花白了的平嬤嬤,想想自己從小就失去母親,是平嬤嬤將她帶大。
可她從來沒有孝順過平嬤嬤,讓她過一天的好日子,這些事情如今想起來,就全是悔恨。
“平嬤嬤,把我妝臺上的匣子拿過來。”
平嬤嬤不知趙姨娘要做什麼,可還是順從的將趙姨娘妝臺上的梨花木盒子拿了過來。
趙姨娘打開盒子,裡面金光閃閃的首飾,簡直能亮瞎人的眼睛!
“平嬤嬤,這盒子最底下有三萬兩銀票,上面有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首飾,等我死後,你將這些東西分成三份,琳兒一份,紫兒一份,還有一份您留着養老。”
“姨娘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您還年輕,什麼死啊死的,這多不吉利啊!”
平嬤嬤瞪大渾濁的雙眼一臉不悅的開口。
“平嬤嬤,你不要再勸了。我很清楚我如今在說什麼,平嬤嬤,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
此時,趙姨娘的心情異常的平靜,她唯一感到對不起的就只有她從未撫養過的雲紫和平嬤嬤,這兩個人是她虧欠最多的,可惜這輩子她已經沒有法子補償她們了,只能等到來生了。
“姨娘,奴婢不需要這些,只求姨娘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平嬤嬤哭着跪倒在地下,平嬤嬤一生無兒無女,早就將趙姨娘看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了,任誰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死,哪個不是肝腸寸斷的!
趙姨娘慢慢蹲下身子,扶起了平嬤嬤,“平嬤嬤,難道你想我走的不開心嗎?你拿着這些銀子,可以回自己的家鄉,好好的過日子。至於琳兒,我已經爲她做的夠多了,以後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了。”
“姨娘啊!”平嬤嬤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氣力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平嬤嬤的情緒感染,趙姨娘的眼中也蓄滿了淚水,只是她拼命仰着頭,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
“平嬤嬤,這輩子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最好能投到你的肚子裡,當你的女兒,好好孝順你。”趙姨娘舉起手,溫柔的摸了摸平嬤嬤鬢邊的白髮。
聽到趙姨娘這話,平嬤嬤更是哭的泣不成聲,“好,下輩子姨娘投到老奴的肚子裡,老奴一定要好好疼愛姨娘,這這輩子沒有疼愛掉的補上!”
“好,平嬤嬤你要記住今天的話,下輩子我當你女兒,好好孝順你。”
一對主僕抱在一起,哭的好不悽慘,只是這次,趙姨娘心裡是徹底的放下了。
鸞陵閣
“小姐,趙姨娘求見。”
雲曦挑了挑眉,看着小桃,“讓她回去吧。”
雲曦不認爲她見到趙姨娘以後能說什麼。
“可是趙姨娘說了,小姐要是不見她的話,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直到小姐願意見她爲止。”
這是威脅自己了,雲曦倒是好奇,趙姨娘找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好,你讓趙姨娘進來,我倒是想看看她找我做什麼。”
小桃出去後,沒多久趙姨娘就進來了。
今日的趙姨娘跟以往很不一樣,以往的趙姨娘總是穿着桃紅的衣服,十分接近於大紅,雲曦知道那是因爲趙姨娘一直不滿自己只是個妾室,所以她穿的衣服都選擇接近於正室大紅的衣服。
沒想到如今趙姨娘居然脫下了大紅的衣服,穿上了普通的青衣。
“婢妾給大小姐請安。”趙姨娘的眼中沒有了以往的憤恨,有的只是歷盡千帆之後的平靜和返璞歸真。
雲曦看着這樣的趙姨娘,簡直恨不得擦一擦自己的臉,這還是當初的趙姨娘嗎?要不是完全相同的臉,雲曦都以爲這趙姨娘是假冒的了!
不過就算心裡詫異,雲曦面上還是平靜萬分,“趙姨娘還是起來吧。”
話說趙姨娘還從來沒有給她行過這麼大的禮,就算有,現在想想,也是被自己給逼得。
趙姨娘平靜的站起了身,還是不卑不亢的站在一旁,雲曦實在是無法將眼前的趙姨娘同以往那個囂張跋扈,跟市井潑婦有的一拼的趙姨娘聯繫在一起。
雲曦慢悠悠的品茶,也不說讓趙姨娘坐,她就是想看看趙姨娘到底想做什麼,她能裝的了多久!
不過,這次雲曦算錯了,趙姨娘很有耐心,一直乖乖的站着,眉眼間也是一片平靜祥和,一點躁動的表現都沒有,
雲曦茶都喝完一杯了,見趙姨娘還是如此的沉得住氣,心裡不禁暗歎一聲,這還是她認識的趙姨娘嗎?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樣啊!
“趙姨娘今日來鸞陵閣到底有何貴幹,還是直說吧,我不太喜歡跟人打啞謎。”雲曦放下手中的茶杯,幽幽開口。
聽到雲曦開口,趙姨娘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堅定。
趙姨娘緩緩地跪在雲曦面前,擡起頭直視着雲曦,“婢妾今日來,只是想求大小姐一件事情,婢妾希望大小姐能阻止雲琳進宮。”
“趙姨娘不應該來求我,是皇上要雲琳進宮,不過如今旨意還沒有下來,其實趙姨娘可以走走趙侯的門路,說不定趙侯能讓皇上回心轉意呢?”
雲曦雖然知道趙姨娘將雲琳進宮的事情看的通透,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趙姨娘居然會先來求自己,這真的是讓她驚訝了。
“明人不說暗話,婢妾跟大小姐之間的恩恩怨怨,婢妾心裡有數,只要大小姐願意幫婢妾這一次,婢妾這條命就是大小姐的了。”
趙姨娘的神情堅定,任誰都不會懷疑趙姨娘話中的真實性。
“趙姨娘是說,只要我幫了二妹妹這一次,趙姨娘這條命就不要了?”雲曦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趙姨娘,難道這就是趙姨娘對雲琳的母愛?可是怎麼不見趙姨娘對雲紫有這麼深厚的愛呢?
唉,人的心都是偏的,看來這句話還真是沒錯。
“是。”
簡潔的一個字卻充分表明了趙姨娘的決心。
“那好,趙姨娘就跟我說說,當年是如何算計我孃的吧。”
“當年的事情,大小姐恐怕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再問婢妾呢。
當初婢妾和相爺青梅竹馬,只是婢妾知道相爺一直有野心,想要往上爬。
但婢妾當時孃家也不顯赫,沒有法子幫助相爺達成心願,一次無意間,相爺遇到了當時還是護國公府的大小姐蘇青鸞。
那一次正好婢妾也在,婢妾發現蘇青鸞雖然是將門之女,但是弱不禁風,而且對文質彬彬有書生風範的相爺有好感。”
雲曦聽到這裡,真是很想笑,趙姨娘確定她說的人是蘇青鸞?這根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
不過蘇青鸞當時也確實夠能僞裝的,明明是將門虎女,巾幗不讓英雄,居然還能裝成一副弱質女子的模樣。
趙姨娘在開口的時候,一直觀察着雲曦的神色,見她面色並無不妥,才繼續開口。
“後來,婢妾跟相爺合計,花錢僱了幾個混混,在蘇青鸞要去上香的路上調戲,而相爺就英雄救美。
果然蘇青鸞就對相爺一見傾心,以國公府小姐的身份下嫁相爺,相爺也是憑着護國公府的幫忙,才一步一步的爬上了丞相的位置。”
其實趙姨娘這些年,每天都在想,當初要是沒有算計蘇青鸞,那她就會成爲雲戰天的正妻,就算雲戰天沒有成爲丞相,而她也只會是一個普通小吏的正妻,那樣的日子,也比如今要好太多太多。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趙姨娘註定了要爲當初的算計付出代價。
英雄救美?呵呵,恐怕當初蘇青鸞早就將雲戰天的算計全都看在眼裡了,只是將計就計罷了。
這麼些年,恐怕在趙姨娘和雲戰天的心中,還一直以爲是他們算計了蘇青鸞,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
“再然後,夫人就懷了大小姐,婢妾看相爺一天比一天更愛夫人,擔心夫人生下孩子以後,會徹底籠住相爺的心,所以婢妾就聯合老夫人收買了牛姨娘,讓她在夫人生產之日給夫人下藥,讓夫人一屍兩命。”
雲曦的面色很平靜,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如今她是一定都不驚訝。
“當初你和老夫人要害我娘,父親知不知道。”
要是真像馬姨娘說的,當初她告訴了雲戰天,趙姨娘和老夫人要害蘇青鸞,而云戰天推波助瀾了,那雲戰天確實也留不得了。
“知道,婢妾當時不知道相爺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不過當時相爺特地找了老夫人和婢妾,下了狠命令,不允許婢妾和老夫人對夫人動手。”
雲曦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毛,沒想到雲戰天還算是一個男人啊!
只是他對內宅的事情知道的實在不多,難道他不知道,他對蘇青鸞越好,就越讓趙姨娘和老夫人不舒服,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知道當初蘇青鸞腹中的孩子不是雲戰天的。
雲戰天爲了蘇青鸞居然特地去警告他的老孃,老夫人能樂意那才奇怪了!這才更加重了老夫人要殺了蘇青鸞的決心!
“後來呢?”
“後來,夫人大難不死,只是到底被那藥毀了身子,在小姐五歲的時候,也就去世了。”
最難說的一部分都說了,接下來的事情,趙姨娘說的很平靜。
“父親後來是不是知道我孃的死是你和老夫人動的手?”
趙姨娘點了點頭,“知道吧,就連當初的紅姑娘都看出來了,相爺也不是傻子,當然也看出來了。”
雲曦秋水般的美眸閃過一絲嘲諷,果然,雲戰天后來還是知道了蘇青鸞是被老夫人和趙姨娘害死的,只是蘇青鸞已經死去多年,再加上趙姨娘又陪伴他多年,還爲他生下了雲琳和雲晟,更別提其中還夾着他的親生母親。
雲戰天選擇做一個糊塗蟲,心裡認定了當初蘇青鸞就是因爲難產才導致身體虛弱,所以沒過幾年就去了。
其實想想,大多數男人,都會跟雲戰天做出同樣的選擇,畢竟蘇青鸞已經死了,把握住現在擁有的,那纔是最好的選擇。
“趙姨娘不如跟我說說趙侯府跟白虎國有什麼關係好了?”
趙姨娘一驚,看着雲曦的眼神充滿了詫異,“大小姐在說什麼?我趙侯府怎麼可能跟白虎國有聯繫?”
趙姨娘嘴上雖然說得信誓旦旦,可是心裡卻是忍不住驚訝,雲曦怎麼會知道的,但是她絕對不能承認,如果承認了,那趙侯府定會被滿門抄斬!
雖然對孃家,趙姨娘早就死心了,可是趙姨娘絕對還沒有喪盡天良到想要整個孃家人都陪葬!
“趙姨娘我既然敢這麼問,自然就是知道些什麼,當然了,我也不蒙你,我知道的事情不多。
不過,參加鎮國將軍府的賞花宴的時候,你給我配的馬伕,不就是白虎國的人?
對了,趙侯府的書房外居然也有白虎國的高手!
哦?難道是趙侯跟白虎國的某某有什麼好交情不成?居然在荒山野嶺開黑店,專門爲白虎國挑選死士。”
雲曦每說上一句,趙姨娘的臉就白了一分,當雲曦全部說完的時候,趙姨娘的臉已經全白了,就連身子也已經猶如一灘泥水一般攤了下來。
雲曦居然全都知道了,她居然全都知道了,完了,完了,整個趙侯府都完了。
雲曦像是沒有打擊夠趙姨娘似的,繼續笑眯眯的開口,“這些事情可不止我一個人知道,對了鳳祁也知道。”
鳳祁也知道,這五個字就像重錘一般狠狠的敲打在趙姨娘心上,只讓她感到心神俱裂!
趙姨娘連忙爬起身,狠狠的朝雲曦磕頭,“大小姐,千錯萬錯都是婢妾的錯,婢妾求你放過趙侯府的人吧,他們——”
趙姨娘想說,他們是無辜的,可是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來,趙侯府無辜?確實那就找不到不無辜的人了。
趙姨娘此時想要仰天長嘯,老天爺難道這就是報應嗎?只是這報應爲何來的這麼快。
雲曦站起身,臉上再也沒有了剛纔的散漫,整個人彷彿帶着無盡的威壓,緩緩的走向趙姨娘,“趙姨娘,我既然敢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就不怕你告訴趙侯府的人,如果你不擔心趙侯府的人死的更快的話,你可以去給趙侯府的人通風報信,我絕對不會攔着你。”
雲曦確實不會攔着趙姨娘,鳳祁已經打算對趙侯府動手了,要是趙姨娘有什麼動作,那纔是死的快!
趙姨娘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沉重的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是一片清明,“大小姐放心,婢妾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求大小姐別讓琳兒進宮,婢妾感激不盡。”
趙姨娘說着,再次給雲曦磕了個頭。
“好,我不會讓雲琳進宮,只是明日,我希望這世上再也沒有趙姨娘這個人。”
對趙姨娘的慈母之心,雲曦還是敬佩的,留雲琳一條命也好,不過雲琳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那就不是她能幫的了。
“多謝大小姐,婢妾明白該怎麼做了。”
趙姨娘艱難的爬起身,不過因爲跪的太久,所以起身的時候,不禁踉蹌了一下,但是到最後還是穩住了身子。
看着趙姨娘離去的身影,雲曦突然有些感傷。
雲曦甩了甩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太過於悲春風,哀秋思了。
趙姨娘在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有些飄渺,“大小姐能否告訴婢妾,對相爺,你會如何?”
趙姨娘還不知道雲曦不是雲戰天的孩子,所以此時她倒是有些好奇,雲曦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會如何。
“雲戰天罪不至死,只是他當初選擇裝聾作啞的那一刻,也註定了他要爲此付出代價!”
“代價?不知道大小姐會讓相爺付出什麼代價?”
趙姨娘不禁有些冷笑。
“他的官位是靠着我娘得來的,那就將他從我娘身上得來的東西全都收回。”
雲曦說的是一個雲淡風輕,可是聽的趙姨娘卻是膽戰心驚。
雲戰天這人最注重的就是他的官途,將這些拿走,其實還不如殺了雲戰天來的強一點,不過此時趙姨娘可沒有爲雲戰天求情的打算,因爲她求情也沒有什麼用。
“婢妾明白了,只求大小姐不要忘記答應婢妾的事情。”
一直等到趙姨娘離開,小桃才忍不住問,“小姐,您不怕趙姨娘使詐騙您,她要是不赴死,或者給趙侯府通風報信怎麼辦?”
“她不會。”
“爲什麼?”對趙姨娘,小桃從來不樓吝嗇於用最卑鄙的心思去揣度。
“憑着趙姨娘作爲一個母親的心。還有趙姨娘是個聰明人。”
小桃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對什麼母親的心,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倒是甘草忍不住紅了眼睛,“嗯,母親是這世上最偉大的人了,爲了自己的孩子,她是願意付出一切的!”
甘草是個窮人家的孩子,當時在家裡連飯都吃不飽,可她娘每次有什麼吃的,都會偷偷塞給她,有時候被她的賭鬼父親看到了,甚至會對自己拳打腳踢,可是她娘每次都護着她,不讓她受到一絲的傷害!
想到當初的一切,甘草的眼底不禁閃爍着晶瑩的淚珠。
趙姨娘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後,打發了所有的下人,包括平嬤嬤。
這一夜,趙姨娘的院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只是在第二天,就有下人發現趙姨娘吊死在自己的房間裡。
雲琳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嘴裡一直唸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可就算再不相信,雲琳還是來到了趙姨娘的院中,而云紫還有平嬤嬤早就到了。
雲紫也不相信趙姨娘會自殺,她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這個母親,可是趙姨娘是她生母,這是事實,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趙姨娘居然會離自己而去。
此時趙姨娘已經被下人救了下來,安置到了牀上,只是此時趙姨娘了無生息的躺在牀上,面上的神情卻是如此的平和。
平嬤嬤坐在趙姨娘的牀邊,安靜的給趙姨娘化着妝。
雲琳衝到趙姨娘的牀邊痛哭,“你爲什麼要死啊!你爲什麼要死啊!難道你就這麼瞧不起我,難道你就不相信我進宮之後能博到一個好前程,給你也掙來一品的誥命夫人!”
雲琳心裡雖然一直有些小小的埋怨趙姨娘,可是趙姨娘對她的好,她也絕對不會忘記,她進宮,一是爲自己博前程,還有就是想要趙姨娘爲她感到驕傲!
“姨娘就是爲了不讓你進宮,纔去求大小姐,才選擇了死。”平嬤嬤淡淡的說道。
雲琳沒有抓住前半句,她只聽到了後半句,是雲曦,是雲曦害死趙姨娘的,“我要去找雲曦那賤人算賬!”
雲琳還沒有跑出去,就被雲紫抓住,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醒了沒有,你聽到平嬤嬤說的了嗎?趙姨娘是爲了你,爲了不讓你進宮,才選擇死的!”
雲紫雖然對趙姨娘沒有多深的感情,可是趙姨娘到底是雲紫的生母,雲紫又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姨娘說,二小姐你並非完璧隻身,更是懷過趙公子的孩子。你能爬上龍牀,也是靠着算計了皇上。
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被人這麼算計,過後一定會找二小姐算賬。
還有二小姐說的好聽了,是進宮陪伴熙貴嬪,說的難聽了,就是無名無分的進宮。
在宮裡連一個名分都沒有的女人,誰會高看你一眼,還不死命的作踐你!
至於熙貴嬪,雖說是姨娘的親姐姐,二小姐你的親姨母,可姨娘瞭解熙貴嬪,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要是知道二小姐是爲了跟她爭寵進的宮,絕對不會讓二小姐好過,甚至什麼時候殺了二小姐,這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所以二小姐你只要進了宮,等待您的不是康莊大道,而是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或者說是生不如死。”
平嬤嬤淡淡的敘說着,彷彿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事情一般。平靜的讓人感到害怕。
平嬤嬤說完,手上的動作也停了,嘴角帶着一抹寵溺的笑容看着趙姨娘,然後起身,從妝臺上將梨花木盒子拿了過來。
“三小姐,這盒子裡面是姨娘所有的積蓄了,姨娘生前有遺言,讓捏和二小姐將盒子裡的東西平分。你
三小姐,姨娘心裡是有你的,只是你從小沒有養在姨娘身邊,而且姨娘當初以爲你是牛姨娘的女兒,所以沒少磋磨作踐你,姨娘想對你好。可是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想對自己好,卻不了心裡的那一關,雲紫微微有些失神。
平嬤嬤將梨花木盒子塞到雲紫手中後,又來到一臉痛哭的雲琳面前。
雲琳也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平嬤嬤也是將她看做是自己的親生孫女,她落到這個地步,平嬤嬤心裡不是不難過的,只是——
“二小姐,姨娘生前最疼的就是你,爲了你,姨娘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你去宮裡絕對是不可能掙得什麼富貴,等待你的就只有萬劫不復。大小姐已經答應姨娘,會阻止你入宮,你有姨娘給你的珠寶銀票,然後再遠離京城,應該會過得不錯。”
雲琳聽着平嬤嬤的話,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臉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過得不錯,我怎麼過得不錯,我一個弱女子身負巨資,在外面怎麼可能不引人注意,到時候我又該如何生存。”
顯然直接經過這段日子,雲琳也長大了不少,不再是從前傻得可愛的雲琳了。
“二小姐如果放心的話,可以去老奴的家鄉平陽縣,那裡民風淳樸,二小姐放低眼光,老老實實的找一個莊稼漢,也是能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了。”
平嬤嬤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回到家鄉了,如今有云琳替她回去,這也不錯。
要是以前有人跟雲琳說,她將來會嫁一個莊稼漢,她肯定會扇那人好幾個耳光,可是如今雲琳也知道自己早就成了殘花敗柳,而且她也已經沒有了別的退路,可能平嬤嬤說的,纔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平嬤嬤我知道了。”雲琳哽咽的開口。
平嬤嬤伸出手溫柔的摸了摸雲琳的鬢邊,“二小姐,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樣任性,這樣對你沒好處的。老奴也該去送姨娘最後一程了。”
平嬤嬤說完,就來到了趙姨娘牀邊,替她捏了捏被角,溫柔慈愛的看着趙姨娘。
“姨娘,老奴伺候了你一輩子,如今你先老奴一步離開,老奴可舍不下你,到了陰間,老奴繼續伺候你。”
雲紫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可是越聽平嬤嬤的話,就越覺得不對頭,還不等雲紫反應過來,平嬤嬤就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平嬤嬤!”看着平嬤嬤胸前綻放的血紅,雲紫和雲琳都不禁驚呼出聲。
尤其是雲琳,平嬤嬤從小就對她不錯,她對平嬤嬤也是有幾分感情的,如今看着平嬤嬤就這麼死在她的面前,她一時間也愣了,彷彿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平嬤嬤!”雲琳猛呼一聲,撲到了平嬤嬤身上。
平嬤嬤躺在雲琳的懷中,艱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雲琳的手,可是手怎麼都擡不起來,雲琳見狀,連忙拉住平嬤嬤的手。
“二小姐,不要進宮,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過日子,不要再讓仇恨矇蔽你的眼睛了,你不是大小姐的對手。”
平嬤嬤氣喘吁吁的將這番話講完,眼看着平嬤嬤一驚吸氣少,呼氣多了,顯然是快要不行了,雲琳看着平嬤嬤胸前鮮紅的血,想要哭,可是偏偏不知道該怎麼辦,“平嬤嬤你不要再說話了,雲紫趕緊去叫大夫啊!去叫大夫啊!”
雲紫此時就愣在那裡,聽到雲琳的話,才慌亂的點了點頭,對,現在要去找大夫,要去找大夫,雲紫踉蹌着腳步跑了出去。
平嬤嬤見狀沒有阻攔,只是渾濁的雙眼還是直直的看着雲琳,“二小姐,你能不能答應老奴。”
雲琳緊的抓着平嬤嬤的手,擔心她一鬆手,平嬤嬤就消失了,淚水也終於奪眶而出,“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只是平嬤嬤你要好好活着,我跟你去你的家鄉平陽縣,以前是你照顧我,以後你也要接着照顧我。”
平嬤嬤聽到雲琳總算答應,嘴角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隨即,平嬤嬤有些艱難的轉頭,看着躺在牀上的趙姨娘,“嬤嬤不能再照顧二小姐了,嬤嬤要去地下陪姨娘了。”
最後一句話,幾不可聞,平嬤嬤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平嬤嬤!”當雲琳的手指顫抖的放在平嬤嬤的鼻翼下,可是卻感覺不到平嬤嬤的呼吸,雲琳才知道平嬤嬤真的去了。
“我把府醫帶來了。”雲紫匆匆趕來,可是看到的就是雲琳抱着平嬤嬤痛哭。
雲紫雖然猜到平嬤嬤已經去了,可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殘酷的事實,“勞煩府醫替平嬤嬤把一下脈。”
可憐的府醫已經一大把年紀了,被雲紫這麼催促着趕來,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險些暈倒。
不過作爲一名大夫,看到病人,他心裡有一份醫者之心的,府醫連忙放下了自己的箱子,蹲下身子,細細的給平嬤嬤把起脈來。
良久,府醫才收回了手,搖了搖頭,“這位嬤嬤已經去了。還是好好爲她操辦後事吧。”
雖然早就猜到結果,可是直到聽到的那一剎那,雲紫還是覺得震驚。
趙姨娘和平嬤嬤死了,沒有給丞相府造成任何的影響。
如今老夫人的喪期還沒有過,趙姨娘只不過是一個姨娘,雲戰天只是按着姨娘喪禮的規格給趙姨娘發喪,甚至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增添。
雲琳跟雲戰天說,要將趙姨娘和平嬤嬤合葬在一起。
雲戰天雖然有些詫異,不過想到雲琳馬上要進宮了,到底還是爽快的點頭答應。
雲琳見雲戰天答應,就沒有再說什麼。
趙姨娘的喪禮,辦得及其簡單,雲晟,趙姨娘名義上的兒子,也只守了趙姨娘一天,就離開了。
雲曦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不禁冷哼,真真是個白眼狼。
雲曦倒是親自參加了趙姨娘的喪禮,送了她一程。
雲曦來到雲琳身邊,“趙姨娘讓你不要入宮,你是什麼想法,如果你還是想入宮的話,這件事情我不會再插手。”
雲琳面目表情的繼續給趙姨娘燒着紙錢,跪在雲琳一旁的雲紫有些着急,生怕雲琳又鑽了牛角尖,忍不住拉了拉雲琳的袖子。
雲琳默默的從雲紫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擡起頭,直視着雲曦。
雲曦發現雲琳的眼中沒有了以往的憎惡,平靜的彷彿一潭死一般,好似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它掀起波瀾似的。
“雲曦,你聽好,我恨你,這恨意永遠都不會變。可是我如今也知道好歹了,我知道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我這輩子都不能報仇。
我娘用死喚醒了我,而平嬤嬤更是用她的生命想要讓我認清事實,如今我是真的看清了,我要好好活着,我要帶着趙姨娘和平嬤嬤的那份好好活着,皇宮,我不會再去了,我只想去平嬤嬤的家鄉,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好,我答應趙姨娘的事情也不會忘記,我會讓你平安離開,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雲紫一直擔心雲曦會因爲雲琳的話,一怒之下就不管雲琳,不過好在雲曦不是這樣的人,雲紫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雲曦給趙姨娘上了一炷香之後,就打算帶着小桃和甘草離開,雲琳突然叫住了她,“雲曦,我如今要離開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妹妹,我求你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好好照顧她。”
雲紫有些詫異的擡頭看着雲琳,她萬萬沒有想到雲琳居然會替她求雲曦。
雲曦的腳步沒有停,只是在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悠悠的來了一句,“放心。”
這兩個字,無疑是給雲琳吃了一顆定心丸。
趙姨娘的喪禮過後,雲曦就直接安排雲琳離開了,至於鳳子玉那裡,雲曦直接扔給鳳祁了,也不知道鳳祁跟鳳子玉說了什麼,反正鳳子玉是不再追究了,似乎雲琳不曾算計過她一樣。
對雲琳離開,唯一感到不舒服的就是雲戰天了,他還想借着雲琳平步青雲,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離開了。
只是一來雲戰天不知道雲琳到底去哪裡了,二來雲戰天也不敢得罪雲曦,要知道如今他唯一能靠的女兒就只有雲曦了,他必須得牢牢抓住才行!
在前往平陽的一輛普通藍布馬車上,雲琳手裡捧着一個骨灰盒子,裡面是趙姨娘和平嬤嬤的骨灰,雲琳輕柔的撫摸着骨灰盒子,“娘,平嬤嬤,如今我們去平陽縣,平嬤嬤的家鄉,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雲琳掀起馬車簾子,看向了外面,湛藍的天空,彷彿水洗過一般,澄淨明亮,讓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雲琳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愉悅的笑容,平陽縣,會是她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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