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伴隨着琴音的變調,只見那團團包圍的綠衫女子中卻恰好出現了一個着了妖嬈紅色的女子,眉間特意點了一記嫣紅的硃砂,讓她本就俏麗的面容更是多添了幾分嫵媚。
嬌嬈的身段配着那剪裁合適的衣衫卻是每一個旋轉都讓人覺得是一種欣賞美的感覺,這韋小姐在閨中便已有京城第一美女的稱號,如此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樑寒霜倒是不在乎這些虛名,只一味地看看歌舞表演也就罷了。只是她總覺得有些異樣,卻具體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來。
“青衣。”低聲喚了一句,卻發現應聲的是一個面容陌生的女子,只看她那身宮裝,想必是宮人。
“樑小姐您有何事儘管吩咐奴婢便好,方纔那位姐姐被晚晴姐姐喚出去了。”女子生的倒是低眉順眼,容貌雖不出色,可也算得上清秀。只是,本該看起來很舒服的面容,卻總是給樑寒霜一種綿裡藏針的陰險之感。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樑寒霜只淡淡地擺了擺手,“不必了。”自己作爲一個殺手對感知危險的能力還是很準確的,以自己多年的判斷來說,這個宮女絕對不會是個簡單人物。或者說,這又是皇后和晚晴給自己準備的一份大禮?
還未來得及再多加思索,樑寒霜只覺鼻尖傳來一股馥郁的香氣,與方纔的淡淡荷香不同,此番卻是濃重了許多,甚至還摻雜着一股莫名的危機之感。
片片緋紅的花瓣在內殿正中央緩緩而飛舞,樑寒霜一眼便捕捉到那盛裝的紅衣女子,杏眸之中卻不經意地劃過了一絲陰鷙,快到讓人無法捕捉。
這不是韋洛然!
樑寒霜方纔想到這一點,卻再下一刻已被人輕輕一推,眼看就要摔倒太后那邊去了。
銳利的目光只稍稍掃了一眼,原來那閃着寒光的匕首已經快到眼前。伴隨着殿中那一陣大家閨秀的慌張與吼叫,樑寒霜的眸子中卻閃過點點淺笑。
“來人,護駕,快護駕!”伴隨着茯苓的一聲喊叫,那些殿外的侍衛才紛紛地從外面衝了進來,只是這時間卻是有些晚了。
既然你們花費了如此大的心思,那我便不能不接着呀。
不過須臾,只聽得“噗”一聲,那尖利的匕首竟然生生地刺入了樑寒霜的左肩之上。下手,還真是夠狠的。
太后雖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了,但終究這血當場濺到了自己的臉上,還是讓人不免有些慌神的。
這個女子,怎麼肯這般捨身救自己?是有所圖謀還是被設計了?
張嬤嬤扶着臉色有些發白的太后,急切地問道:“太后娘娘,您沒事兒吧?”終究是從小就跟在身邊的奴才,太后待她也是極好的,難免多了幾分主僕的情誼。
“快宣太醫!”被張嬤嬤的聲音給拉回了思緒的太后定了定心神,再看眼前那女子,蒼白的小臉上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而左肩上那傷口處卻是不滿地蔓延出片片嫣紅,彷彿要把這淡色的衣衫都給染紅一般。
一場風波過後,樑寒霜只覺自己是睡了很長時間,想要稍稍挪動一下身子,卻發現左肩隱隱作痛,便只得作罷,閉着眼睛繼續養神。
“樑小姐可醒了?”問話的聲音並不陌生,正是太后身邊的張嬤嬤,想必是太后打發她來問情況的。
“太醫說須得過上一兩個時辰,不過好在傷勢已無大礙。”青衣的聲音裡染上了一絲絲的哽咽,那什麼晚晴,偏偏要那個時候把自己給打發走了,竟然讓小姐出了這樣的事情!
“太后娘娘讓樑小姐好生休養着,這宮裡御醫和藥材也都是訂好的,且先把傷養好了再說。”張嬤嬤吩咐人放下了帶來的好些補品,又囑咐了幾句便也就走了。
只是心裡卻難免還是有些觸動的,看這小姑娘的身子這樣單薄,既然還能在那危難時刻爲太后娘娘擋了一刀,真是不可小覷呀。
慈寧宮。
“娘娘,太醫說樑小姐的身子本就單薄,這回又傷勢頗重,怕是一時半會兒醒不來的,左右並無生命危險。”張嬤嬤一離了樑寒霜處便趕緊回來覆命。
一想起方纔的場景,太后的心中還是有些發憷的,怎的好好一個宮宴就會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此事必須下令徹查!只是,要注意隱秘。”一想到那個紅衣女子眼前不敵便當場咬破了舌下的毒藥,立即無治,太后的心中便有一股寒冷襲來。今日的事情,究竟是衝着誰來的,怕是還說不清楚,只是單看那嫺熟的手段,便可知道這事兒定然是早有預謀的。
朝野內外,有這樣好計謀的人倒是不少,只是這事最終的受益者是誰,那還未可知。
“那韋小姐呢?可要放回去?”張嬤嬤問道,當那紅衣女子當場暴斃之後,宮女翠兒纔在內偏殿之中發現了韋洛然卻已昏迷。
“先不着急,皇上那邊可知道了?”能將韋洛然的舉止儀態學得如此之像的女子,怕是耳濡目染纔是最重要的吧。
“已經差人去稟告了,皇上本是出郊巡查,此時還是趕回來的路上。”
太后輕輕地點了點頭,吩咐衆人都下去,自己則垂了眼睛,渾濁的眸子裡時不時地閃過些許疑惑,卻讓人無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似乎還斜裹着一陣風塵僕僕的氣息,墨炎涼連衣衫都未來得及換下,便已經快步到了樑寒霜這裡。
當時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不知是被什麼東西啃噬着一般,當即便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情趕回來,只想好好看看這個女子。
“皇上。”青衣聽到了腳步聲,回頭卻恰好看見墨炎涼那張染了些許風霜的臉,微微行禮之後便繼續喂着樑寒霜喝藥。
樑寒霜本就是覺得渾身乏力,懶得睜開眼睛,只想養着精氣神,這會子感覺到那熟悉的呼吸一點點地靠近,卻還是沒來由地顫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
可即便是這麼微小的動作,卻還是沒能逃過墨炎涼那如鷹隼般的銳利眼眸,脣角勾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這個小狐狸,分明是醒了,怕是懶得應付宮裡這些真真假假的關懷吧,便索性一直裝睡。
可是,在他的目光觸到了那白色紗布上浸出的絲絲縷縷的嫣紅之後,目光便忍不住一沉,重重地抿了抿薄脣,一股酸澀的感覺頓時從心間涌上。
“寡人來吧。”墨炎涼的語氣雖是淡淡,可是卻帶着天生的王者氣度,讓人沒辦法拒絕。
青衣也是看慣了這些日子墨炎涼對自家小姐的關心的,便也沒有拒絕,遞過了給他,帶着一干人等便扣了門在外面守着。
樑寒霜這下倒是顯得有些緊張起來了,比這更親密的距離也不是沒有過,怎麼這才坐在自己牀榻邊上,心裡便莫名地慌了神,就連手心也冒出了點點汗珠,不得不握緊了那薄薄的錦被。
將這些細微的小動作盡收於眼底,墨炎涼卻並沒有直接拆穿,反而是耐心地一點點地喂着樑寒霜喝藥。
期間,樑寒霜還稍稍地打量了那麼一小眼,平素那張冷冰冰的面容卻在吹藥之時如破冰的春風,眉眼之間盡是說不盡的溫柔與關切,似乎連那冷峻的輪廓都好像在被這炎炎的夏日的給灼化了一般。
吞嚥的動作也就在這一刻有些凝滯住了,從而嘴角滲出了絲絲點點的藥湯痕跡。樑寒霜卻是覺得有些丟人,索性沉沉地閉上眼睛裝睡。反正睡着了做的什麼都不知曉,醒過來就忘了。
明黃色的袖子輕拂過她的嘴角處,可樑寒霜卻還是覺得有些許的黏糊糊的感覺,可是在下一刻便覆上了一隻溫熱的指腹,輕輕地在自己的嘴角摩挲,生怕用了一點力度自己便會消失不見一般。
樑寒霜只覺此刻心中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似夏日的暖流緩緩流過,在心間留下點點的痕跡,卻讓人久久難以忘卻。那嘴角的溫度似乎也染上他指腹的微熱,久久地停留,而不肯消散。
哼哼唧唧了一聲,樑寒霜便轉過了身子,似乎是害怕被墨炎涼發覺自己的異常。
總算這一碗苦藥渣子也盡數都喝了下去了,墨炎涼便如釋重負了。方纔,他已問過太醫,這傷勢並無大礙,只要好生養着數月便好了。他的心頭卻是在此時彷彿激起了千重的浪花,重傷期間勢必不能出宮了,那這就說明樑寒霜這些日子便都要待着宮裡了麼?轉念,卻又爲自己的這種自私想法而覺得羞愧,怎麼就像是很希望她有事一般。
總之,這一次的事情,對墨炎涼來說可謂是喜憂參半,既是心疼,卻又夾雜着些許的歡悅。
“真是傻的緊,哪怕找個什麼東西過去擋一擋也是好的,何必硬生生地用自己身子撲上去呢。”墨炎涼的聲音低醇而渾厚,緩緩地如清泉一般流淌,似乎是輕聲呢喃,又似是和她說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