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莫名而信

冷風浮蕩,凜冽重重,將周遭的濃霧吹散了不少。

四方之中,寒氣逼人,一道道濃烈的血腥味縈繞在鼻,刺激難耐。

周遭,終是全然消停了下來,在場那些癱在地上的黑袍之人,皆是滿面蒼涼,隨即擡手而起,刀劍入腹。瞬時,一道道刀劍割肉的撕裂聲悶脆而起,猙獰駭人,而待顏墨白與伏鬼下意識朝那些黑袍之人們望去,則見他們的腹上中劍之處鮮血長流。

那是一片片刺目的紅,血水狂涌,給人一種觸目驚心之意。

司徒夙死了,這些黑袍之人也不苟活,倒也是硬氣洽。

心思至此,顏墨白眼角微微一挑,目光深深

的朝那些黑袍之人掃了一眼,而後再度將視線落回了司徒夙身上,只見,他正以一種猙獰詭異的姿勢橫臥,面色雪白,但那雙瞳眼則是圓睜,死不瞑目鈐。

突然,心底驀地增了半縷起伏,一道記憶涌動而來,似覺司徒夙這等死不瞑目的模樣似曾相識,而待記憶涌開,才憶起上次那樓蘭的安義侯死時,也是如此模樣呢。

“此處風大,皇上早些回船休息,免得着涼。”

正這時,伏鬼神色微微而動,極是恭敬的朝顏墨白出聲勸慰。

шωш▪ ttk an▪ C○ 今日的幾番拼殺,自家主子內力自是耗損不少,他着實擔憂今日的所有迎戰會牽動他的舊傷。

顏墨白下意識應聲回神,卻是並無動作。

他僅是稍稍將目光從司徒夙身上挪開,幽遠低沉而問:“伏鬼,朕若未記錯的話,當初在楚京之際,你曾有意指使鳳瑤來勸說於朕,只因擔憂朕會成真正的殺人魔頭,塗炭天下生靈。而今,朕不僅滅了大盛,更將大盛司徒一族全數滅盡,如今在你心裡,可是已認定朕走上了那殺人魔頭的不歸之路?”

他嗓音極是平緩幽遠,毫無起伏,不曾夾雜任何情緒。

伏鬼眉頭稍稍一皺,面色頓時嚴謹開來,分毫不敢隨意回話。他靜靜立在原地,垂着頭,心底迅速的將自家主子的話揣度思量,待得片刻之後,才強行按捺凌亂心緒,緩道:“屬下並非是擔憂皇上會成殺人狂魔,而是擔憂皇上殺人太多,日後命途會不順。只是,今日之事,着實也非皇上之錯,本也是大盛太子有意興風,皇上滅得大盛太子的兵力,不過是自保,且皇上本也有意放過大盛大公主與大盛太子,卻是這二人不識趣,自行了斷罷了,是以屬下以爲,今日之事,皇上也不過是被逼無奈罷了,若論初心,皇上對那二人的初心則是善意的。”

是嗎?

這話入耳,顏墨白便勾脣慢騰騰的笑了。

伏鬼這話,他自是隻字不信的。

縱是被逼無奈,但兩手終是沾染鮮血,亡魂無數。只是說來也是奇怪,‘報應’這二字,他歷來是不信的,更也不放在心上的,遙想當初豪氣萬丈,頗有幾番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之念,但此時此際,滿目的鮮血長流,詛咒謾罵,那心底的所有冷血冷心之感,就這麼突然的,有些動搖了。

又或許,心底有了牽掛,突然對這條性命有了留戀與在意,是以待得今日血色飛舞之際,心境,竟無半點的快感,反而是,一道道莫名的悵惘在起伏,在作祟。

許久,他都不曾言話。

伏鬼不住的擡頭朝他掃望,心有擔憂與無奈,待得再度沉默半晌後,他才神色微動,繼續道:“大盛太子領軍而來,本是找死,皇上奮力一搏,也僅是求得自保罷了,並無惡意之處,是以,今日之事,本非皇上之過,皇上莫要放於心上。”

顏墨白終是回神過來,脣瓣上的薄笑越發幽遠。

此際竟輪到伏鬼出言寬慰,倒也着實有些怪異不適了些。且他顏墨白行事,從來都不會後悔,便是今日在這海上大開殺戒,他也無半點不適亦或是後悔之意,不過是,突然就將司徒夙與司徒凌燕的那句話聽進去了罷了,是以,心有沉浮,一時半會兒未能全然釋然罷了。

惡有惡報。

是以,這番古訓,會否,真正落在他顏墨白身上?

思緒至此,他便眼角一挑,俊雅風華的面上也漫出了半縷複雜。

卻又僅是片刻,他便如同變戲法般將面上的所有起伏幽遠之色全數斂下,隨即不再耽擱,僅是轉頭朝伏鬼望來,漫不經心的道:“深海寬廣,容納骨灰該是尚可。將在場之船,燒了吧,連帶船上的所有屍首,一道燒了。”

伏鬼垂眸下來,極是恭敬的點頭。

顏墨白這纔將目光從伏鬼身上挪開,而後內力稍稍一提,飛身而躍,待得落回前方大霧中的那艘主船上時,則見鳳瑤與柳襄仍是靜立原地,二人的目光,皆靜靜的朝他落着鎖着,直至他在船頭的甲板上站定,他才見鳳瑤與柳襄那雙漆黑的瞳孔,皆是稍稍鬆了口氣。

顏墨白並未立即言話,僅是上前兩步站定在鳳瑤身邊,目光朝鳳瑤細緻打量,才見鳳瑤滿面蒼白,脣瓣發紫,儼然是凍得不輕。

他眉頭陡然一蹙,手指在鳳瑤身上飛點兩下,剎那,鳳瑤渾身陡然一鬆,奈何僵硬的雙腿全無知覺,甚至此際也着實支撐不了滿身的重量,整個人也下意識要朝地上墜去。

卻是正這時,顏墨白突然伸手將她攬於懷裡,緊緊而扣,手指極是輕柔的撫着她後腦勺的青絲,低聲道:“怎不讓柳襄帶你回船屋去?”

鳳瑤並未言話,渾身着實太冷太冷,連帶牙關都抑制不住的打顫。

顏墨白也未耽擱,甚至似也無心待她回話,待得尾音落下片刻,他便勾緊了鳳瑤腰身,扶着她迅速朝不遠處的船屋屋門而去,卻待前腳剛剛踏入屋門,他似是這纔想起柳襄,身形便也稍稍頓住,隨即回頭朝柳襄望來,則見柳襄依舊是渾身溼透,那凌亂溼潤的墨發也緊貼在他的臉頰與額頭,且渾身上下的溼衣甚至墨發竟是略微泛着白點,似如結冰,整個人面色也是蒼白,脣瓣烏紫難耐,渾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透着幾分蒼涼灰敗的氣息。

“今日柳公子也是辛苦,且先回偏屋去好生休息。”

他神色微動,則是片刻,便漫不經心的朝柳襄道了話。

柳襄突然咧嘴而笑,一掃滿身那灰敗氣質,活生生的添了半縷柔膩與風月,緩道:“難得大周皇上竟還有心記着柳襄,倒是柳襄之幸。只不過,柳襄這裡,便不勞大周皇上掛記了,今兒長公主一直執意在此等候大周皇上,渾然不願在下將她扶入屋中,長公主對大周皇上無疑是情深似海,此番大周皇上既是歸來,便好生陪陪長公主便是了。”

說完,面上笑意越發而濃。

顏墨白也未言話,僅是再度將他掃了一眼,隨即便回頭過來,繼續踏步入屋。

有些人極是聰明,雖也有不堪陰狠的一面,但自然,也有識時務的一面。而那柳襄便是如此之人,雖性子腹黑圓滑,但自然也非全然小人之性,偶爾之際,那人自然也能明辨是非,知曉進退,許也是正因如此,才讓他對那柳襄歷來都不曾心存殺意,反而是,那般人才,他更想好生利用。

思緒至此,心底一派通明,而待反手將屋門合上後,他便攬着鳳瑤坐定在了軟塌上。

此際,周遭凜冽的冷風全被屋門阻隔,一時之間,周遭的寒氣,也稍稍退卻了半許。

鳳瑤雙腿仍是發僵發麻,面色的蒼白並無半點消散,顏墨白掃她兩眼,那清俊的面容上極爲難得的蔓出了幾縷心疼,隨即再度將她攬入懷裡,緊緊而困,似是有意用他身上的溫度來驅散她渾身的寒氣,但他卻不知,他也是滿身涼薄,連帶那雙環在鳳瑤腰間的手也極是寒涼,是以此番緊緊將鳳瑤而環,也着實未能讓鳳瑤覺察到半分暖意,反而,觸及着他滿身的冰涼,一道道心疼與擔憂之意也在她心底肆意蔓延。

“可是與司徒夙打架了?”待得半晌,鳳瑤身子才稍稍緩和半許,隨即渾然不願耽擱,當即脣瓣一啓,低沉而問。

他渾身都夾雜着血腥味道,濃郁刺鼻,全然掩蓋住了他身上本來的墨香,是以,她此番纔會忍不住這般問他。

卻是尾音還未全數落下,耳側之畔,一道溫熱的氣息撲入了耳側與脖頸,“打了。”

這話入耳,雖在意料之中,但鳳瑤仍是止不住的皺了眉頭。

“你身子可還好?有沒有哪裡不適?”

她按捺心神一番,再度低沉着嗓子問,說着,手指微動,扣住了他那隻勾在她腰間的手,本是有意將他的手扯下來好生把把脈,卻不料指尖剛牽上他的袖袍,便聞他平緩溫潤而道:“鳳瑤,我無事,有事的是那司徒夙。”

鳳瑤神色微動,執意堅持,“你且將手伸出來。”

顏墨白嘆息一聲,卻終還是照做了,待將手稍稍從鳳瑤腰間挪下,鳳瑤便順勢扣住他的指尖將他的手扯着放在了自己膝蓋上,而後兩指一合,徑直搭在了他手腕的脈搏上。

大抵是的確惡鬥了一場,他此番的脈搏跳得略微有些快,只是若是細察,則覺他脈搏強健有力,似是並無太大異樣。

她心有疑慮,一道複雜與錯愕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如今這廝的身子並非硬朗,且今日又大肆惡鬥了一場,怎他這脈搏竟能如此強健有力,全然如常?便是她姑蘇鳳瑤的脈搏,此際定也是略微虛弱無力,疲倦難耐纔是……

正待思量,突然間,沉寂無波的氣氛裡,顏墨白則稍稍掙脫了她的手指,溫潤而道:“我就說了我並無大礙,鳳瑤莫要小看於我,今日之鬥,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尚且入不得我眼,是以,鳳瑤便莫要爲我擔憂,我之身子究竟如何,我心裡有數。”

說着,徑直迎上鳳瑤的眼,勾脣朝她寬慰一笑,隨即神色微動,沉默片刻,也順勢正了正臉色,薄脣一啓,脫口的嗓音也突然幽遠了半許,“鳳瑤,司徒夙與司徒凌燕,雙雙已亡。”

他這話說得極慢極慢,只是這席話入得鳳瑤耳裡,卻讓她心底稍稍怔了一下。

此番結果,本是早已猜到,但如今親耳聽得顏墨白如此說,一時之間,便仍是有些猝不及防。

死了?

終還是死了麼。

遙想那般傲骨重重的人物,竟也有今日。曾也還清楚記得,當初那人對大旭京都兵臨城下,那般以強勢之姿徹底將她震得粉身碎骨之際,那人,可是意氣風華,英姿颯爽呢,如今,那人不過是亡魂一縷,當初的所有尊崇與傲骨全數蕩然無存。

是以,人在命運面前,終還是極爲卑微渺小的。只是此時此際,她本該拍手叫好,本該欣喜若狂,奈何,心底除了幽遠,便是複雜,並無其餘太多的狂喜的情緒。

大抵是,有些仇恨終是會隨着某些人的死亡而驟然化解,而今局面,許是便是如此,事態,也亦然如此。

“我本有意留他一命,司徒夙則並不領情。許是性命本就該絕,便是我難得好心,也留不得人。”正這時,沉寂無波的氣氛裡,顏墨白突然再度出了聲,說着,輕笑一聲,懶散慢騰的繼續道:“鳳瑤你說,這世上之人,可當真有因果輪迴之說?”

鳳瑤應聲回神,強行按捺心緒,擡眸望他,“你爲何突然這般問了。”

他咧嘴而笑,“突然想到,便隨口一問罷了。”

鳳瑤瞳孔微縮,沉默片刻,便低聲而道:“世上並無因果,只有不努力之人罷了。”說着,嗓音一挑,“可是司徒夙或司徒凌燕,咒罵你了?”

顏墨白故作自然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慢騰騰的道:“我豈會給他們開口咒罵的機會。我歷來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之人,也只有我咒罵旁人,旁人何來有機會亦或是有命來咒罵於我。”

說着,似也無心就此多言,待得這話剛出,他變話鋒一轉,緩道:“往日不信因果輪迴,不信善惡有報,但如今,心底記掛太多,便莫名就有些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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