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應聲回神,心口狂跳。
自己雖是膽大,也不信什麼鬼神之說,更也不信什麼詭異之事,但如今這成片成片開着的赤紅之花,的確是在她意料之外,甚至猝不及防的令她震撼驚愕,起伏的心難以真正平息開來。
記得最初見得這片妖異的花時,便覺得赤紅成片宛如血海,而今乍然再見,光影朦朧,則覺這片花越發的猙獰妖紅,突兀刺目。
那人曾說過,這花是招魂花,招鬼魂的。
是以這話如此盛然盎然的突然迴歸,可是也是那人差人所爲?如此,那人究竟想作何?如此神速的恢復這月牙殿,究竟是不喜這奢靡成片的行宮竟還有一闕焦黑之地,還是,另有緣由,只爲招魂,從而讓那鬼魂,魂有所依?
思緒至此,鳳瑤瞳孔一顫,渾身發麻償。
眼見她反應有些不對,徐桂春稍稍拉着兒子上前兩步站定在鳳瑤身邊,稍稍擡手扶住鳳瑤胳膊,擔憂着再度低問:“長公主,你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突然想到了些東西,是以有些失神罷了。”鳳瑤按捺心神一番,開始略微應付的開了口。
徐桂春聽得出來這話的應付之意,又見鳳瑤神色不穩,似是不願多言,她也強行按捺心神下來,不便多問。
鳳瑤終是將目光從那片赤紅的花上挪開,目光朝周遭掃了掃,隨即不再耽擱,低聲而道:“你們先在此等會兒,本宮去牆頭上看看。”
徐桂春急忙點頭。
鳳瑤強行的平復着心緒,不再多言,僅是稍稍提氣,身子驀的升騰而起,直躍一旁的院牆。
冷風簌簌而來,不住的掀着她的頭髮與衣裙,似也要將她整個人吹翻一般。
渾身上下,涼薄四起,一股股寒意不住的侵蝕全身,然而鳳瑤卻來不及多攏衣保暖,僅是徑直躍上那院牆,隨即小心翼翼的垂眸朝下一望,則見,身下的這道院牆外,竟還隔着一道院牆,手中的明珠散着朦朧的光影,她仔細觀望,倒也能見那院牆通體硃紅,且牆頭還有琉璃瓦陳列,儼然已是行宮最外圈的宮牆。
果然,這月牙殿離宮牆的確不遠,她此番孤注一擲的揣度,也的確是不曾猜錯。
一時,心底的緊然之意也稍稍鬆卻半許,鳳瑤瞳孔微縮,隨即騰空躍下牆來,低沉沉的朝徐桂春幾人道:“這院牆不遠便是宮牆。周遭戒備似是鬆散,無人巡邏。你們且一個一個的來,本宮將你們帶出宮牆去。”
徐桂春幾人面露微喜,瞳色也稍稍亮了幾許,則是片刻後,徐桂春與老婦皆道:“長公主,先將全兒帶出去吧。”
鳳瑤自是知曉這一家子極是心疼徐桂春兒子,倒也未多言,僅是朝她們淡然點頭。
隨即,她也分毫不做耽擱,頓時彎腰將徐桂春兒子抱起,隨即足下一點,身子頓要騰空而起,哪知瞬時之際,周遭之處,竟突然火光四起,一抹抹光影飛速朝周遭躥開,猶如流光火箭一般,霎時映亮了半邊天。
鳳瑤猝不及防的驚了一下,本是提氣的氣驟然消散,足下也踉蹌半許,待得急忙回神站定,身子也才堪堪穩住。
徐桂春幾人紛紛一驚,王老頭兒已然是驚嚇得吼出了聲來。
鳳瑤稍稍放下懷中的孩童,強行按捺心緒,森冷陰烈的目光朝周遭一掃,則見,四方之中,竟有層層手執火把的精衛,從那片赤紅的花海里,從那片還不給收拾的木料廢渣裡,從那片新栽的樹裙裡,甚至還從那月牙殿拐角處緩緩出來。
他們黑壓壓的一片,成羣過來,腳步此起彼伏,厚重凌亂。
鳳瑤瞳孔一縮,心口頓時涼意四起,一股股突然瞭然之意,也瞬時在心底盤旋翻涌。
她此際算是看明白了。這些兵衛皆從四面八方點着火把出來,無疑是提前便已在此埋伏好了,只等着她,自行過來落網!
她袖袍中的手指頓時緊握成拳,心緒翻滾如浪,無疑是惱怒澎湃。
她就說怎這一路行來鮮少遇得巡邏的精衛,卻是不料,許是自打她從泗水居出發,便早已落入某人的算計裡了,是以,某人並未讓人對她打草驚蛇,而是待她即將成功之際,再如此盛然的給她當頭一棒,徹徹底底的撕破她滿心的希冀與計劃,令她猝不及防的,震撼不平,甚至,一敗塗地。
他終歸還是一如既往的能猜中她的心思,能將她算計得恰到好處。這種受困於人,受算於人的感覺,無疑令人惱怒抓狂。
思緒翻騰搖曳,瞬時之際,鳳瑤終歸是皺了眉。
徐桂春急忙將兒子抱入懷裡,與自家爹孃朝後退了幾步,滿目的驚恐畏懼,渾身也顫抖不歇。
正這時,層層而來的精衛已將鳳瑤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些精衛,皆面色剛毅鐵硬,全然不懼,儼然是訓練有素,遇事不驚之樣。
鳳瑤眼角稍稍一挑,目光朝周遭之人一掃,正要森冷言話,奈何話還未脫口而出,那前方的精衛中便有一人上前幾步,恭敬的朝鳳瑤道:“夜色深沉,漆黑不便,屬下等,護送長公主回泗水居。”
那人開口便是這話,嗓音不曾有半許刀鋒冷芒之意,甚至也絕口不提鳳瑤一行爲何會出現在此,似如什麼都知曉一般,但也什麼都不問,從而就這般心照不宣的恭敬說着要送她回去。
此番無疑是被那人故意擺了一道!
想必正這時,那人也許就在某個黑暗之地,得意的朝她這邊望着。
鳳瑤心頭瞭然,滿面陰沉的朝四方之處望去,則見目光被周遭的兵衛所擋住,全然望不出去。
她瞳孔越發一縮,目光陡然朝那言話的兵衛落去,陰沉森冷而道:“泗水居這地方,本宮倒是住不慣。既是都是明眼人,那本宮自也不再拐彎抹角。今兒這行宮,本宮自是出定了。倘若你家皇上仍是有意與本宮結盟,那便去徐桂春的農家裡,尋本宮。”
“這許是不妥。長公主金尊貴體,豈能去農家所住。長公主若不喜泗水居也可,不知這行宮之中,有哪處殿宇是長公主中意的?只要長公主說出來,屬下等皆可將長公主護送至那處的殿宇,供長公主所居。”
那兵衛再度恭敬無波的回了話,言行倒是有條不紊,不卑不亢。
鳳瑤陰沉道:“若說,這滿宮之中,本宮皆不喜住呢?”
那侍衛全然不驚,面色分毫不便,恭敬道:“長公主若是皆不喜住,便望長公主先委屈在宮中住上幾日,皇上說,不久便要進攻大盛之地了,到時候攻克了大盛後,皇上再讓長公主去挑那大盛皇宮。”
當真是,好大的口氣!
大盛如今還屹立不倒,那人竟口出狂言說要讓她去挑那大盛的皇宮!不得不說,往日只覺那人滿身溫潤,言行圓滑得當,令人雖是惱怒,但卻全然又抓不到把柄,挑不出刺來!但如今,那人的的確確似如變了個人一樣,雷厲風行,猙獰狂然,甚至一行一步,似是都在針對這天下諸國一般。
是以,那人究竟想作何?
難不成,是野心磅礴得想要成爲這天下霸主?
思緒至此,心底顫了幾顫,鳳瑤面色也稍稍白了一層。
精衛凝她兩眼,仍舊恭敬和聲的提醒,“天兒涼,望長公主先行回泗水居。”
鳳瑤滿目起伏,陰沉而道:“本宮何德何能,竟敢去挑那大盛皇宮。再者,其餘拐彎抹角之言,你也不必多言,今夜本宮必定要帶徐桂春一家出得行宮,你且就說,究竟要不要退兵!”
那精衛終歸還是眉頭一皺,恭敬緩道:“屬下們也是奉命行事,望長公主莫要爲難。”
鳳瑤冷哼一聲,“爾等既是那般聽那人之言,如此,便也休怪本宮刀劍無眼!今兒這行宮,本宮是出定了!”
這話一落,當即擡手朝那言話的精衛空手劈去。
那精衛似乎早已有所戒備,竟是分毫不驚的開始閃身躲避。
鳳瑤此舉無疑是虛晃一招,待那精衛全然躲過後,她身形分毫不停,徑直朝前而襲,頃刻之間,便已抽了前方那列在隊伍中的精衛的腰間佩劍。
瞬時,長劍出鞘,被火光映照得寒光四射。
鳳瑤滿目陰狠,正要舉劍而起,不料正這時,一道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陡然而起。
她握着劍柄的指尖驀的一僵,回頭之際,則見那名精衛與其餘幾人一道,紛紛長劍出鞘,全數橫在了徐桂春一家的脖子上。
那徐桂春的兒子,嚇得渾身哆嗦,大哭不止,哭聲驚恐難耐,撕心裂肺得令人聞聲動容。
“放了她們!”鳳瑤抑制不住的陰測出聲。
那精衛滿面平靜,依舊是恭敬平和的道:“長公主之令,屬下們自然會聽。只是,在放人之前,望長公主先放了屬下們。皇上有令,長公主若出得行宮一步,屬下等便全數人頭落地。長公主,事關上百精衛性命,望長公主,放屬下們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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