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抱走凌燕

時辰消卻,轉眼,屋外的天色已是暗淡了下來。

沉寂無波的氣氛裡,顏墨白突然鬆了鳳瑤的頭髮,平和無波的出了聲,“長公主的頭髮已是大幹,此際,該差人入殿梳妝了。”

鳳瑤神色微動,再度轉眸觀他,卻見他正溫潤無波的觀她,那雙本是深邃的瞳孔,此際,也變得平靜溫和,波瀾不起。

這廝的臉色,倒也掩得快。

鳳瑤如是思量,卻也並未與他言話,僅是稍稍轉眸朝不遠處的殿門落去,微挑着嗓子道:“來人,梳妝。攖”

尾音一落,殿外頓時揚來恭敬的應聲。

則是片刻,不遠處的殿門被輕輕推開,幾名宮奴頓時小跑而入,待得將殿中的燭臺全數點燃後,便有宮奴扶着鳳瑤坐定在了不遠處的妝臺前償。

依舊是鳳袍加身,精貴奢華,頭上的青絲全數挽成了髮鬢,鬢上珠花縷縷,搖曳晃動,着實是奢靡萬千。

待得一切完畢,殿外天色已全數暗下。

鳳瑤擡眼順着不遠處的雕窗朝外掃了一眼,隨即未再耽擱,僅是稍稍起身,目光朝那在軟榻上端雅而坐的顏墨白望去,低沉而道:“去禮殿。”

寥寥三字,語氣短促而又冷冽。

那顏墨白則循聲回頭朝她望來,勾脣而笑,俊逸的面容溫潤如風,着實是清雅卓絕。

他並未言話,僅是朝鳳瑤盯了兩眼,眼見鳳瑤全然不顧他的踏步朝前,他神色幾不可察的一深,而後才緩緩拄着柺杖站了起來,隨即一瘸一拐的跟着鳳瑤朝不遠處的殿門而去。

殿外,夜風浮動,無端發涼,空中,竟也皆爲難得的未有明月,漆黑一片,似要將人吸進去似的。

鳳瑤行得快,並未顧及身後跟來的顏墨白,待出得殿門後,便一路淡定的朝禮殿的方向而去,待走得有些遠了,她才稍稍回頭而望,便見那顏墨白已被她甩得極遠,此際他正一手拄着柺杖,一手被伏鬼攙扶,行在那夜色盡頭。

瞬時,瞳孔微縮,心底也無端增了半許起伏與幽遠,則是片刻,她便按捺心神的回眸過來,足下的步子也莫名的放緩了半許。

一路蜿蜒,待繞過幾條廊檐與小道後,便已抵達了禮殿之外。

此際的禮殿,早已燈火通明,如明如晝,一道道絲竹之聲與談笑議論聲層層交織,此起彼伏,倒是增了幾許凌亂與熱鬧之意。

正這時,跟在鳳瑤身邊的宦官當即扯聲而呼,“長公主駕到。”

這話一落,殿內揚來的絲竹聲與談笑聲戛然而止,周遭,竟突然間詭異的平歇了下來。

鳳瑤滿面清冷,並未耽擱,極是淡然的踏步入殿,瞬時,周遭光火映上身來,而殿內的羣臣,則是紛紛恭立在大殿主道的兩側,個個皆擡眸朝鳳瑤望着,待得鳳瑤稍稍走近,便開始恭敬而喚,“拜見長公主。”

鳳瑤面色不變,目光,慢條斯理的朝周遭之臣掃視,便見今日禮宴,羣臣竟紛紛穿着官袍,看似嚴謹幹練,然而,羣臣們攜帶的家眷,則婦人雍容,脂粉濃烈,公子哥則衣着整潔,清雅俊然,便是那些隨之而來的閨閣之女,而是盛裝打扮而來,個個都珠花縷縷,衣裙豔然,或雅然,或雍容,或奢華,着實是應有盡有。

鳳瑤眼角微挑,目光朝在場之人淡然觀望,心底深處,倒是略微掀了半許起伏。

還記得前些日子捐款之際,各家朝臣皆推了院牆,婦孺着了舊衫,而今倒好,風聲過了,這些羣臣的親眷們,便皆是衣着奢華得緊呢。

思緒翻騰,目光也越發淡漠清冷。

在場之人皆面露緊然,分毫不敢造次。

一路往前,鳳瑤行得有些慢,待得入座在前方的高位時,放眼一掃,才見那劉太傅身邊立着的女童王蘇,竟怯怯的朝劉太傅身後鑽了鑽,而那大腹便便的大皇子贏統,竟是極爲難得的來了。

鳳瑤神色微動,倒是略微詫異。

記得回宮之際,她僅在幼弟登基時的勤政殿裡見過這贏統一面,後面的日子,這贏統便如消失了一般,不在宮中鬧騰,也未出現在朝堂之中,而今倒好,大盛宮中的接風宴,這贏統倒是出現了,且還大腹便便滿身肥肉,站着都是哈欠連天,儼然是一副頹然疲憊之樣。

又許是察覺到了鳳瑤的打量,他下意識的擡眸而望,不料方巧迎上鳳瑤清冷無波的眼。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瞳孔之色也跟着顫了兩顫,隨即似是極爲心虛討好的朝鳳瑤咧嘴笑了笑,眼見鳳瑤清冷的目光仍是不挪分毫的凝他,他眉頭也開始皺了皺,面上的怯怯與討好之意越發濃烈,隨即竟是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兩名粉衣精妝的女子,呵斥而道:“長公主都朝這邊盯了呢,你二人怎還不朝長公主行禮。”

他身邊的兩名女子頓時驚愕當場,一時竟未回神過來。待怔怔的朝贏統盯了片刻後,而後才急忙回神朝鳳瑤跪身而喚,“奴婢拜見長公主。”

微顫的嗓音,緊張十足,卻也是驚愕十足,大抵是不曾料到贏統會突然將她二人當衆推出,是以語氣中也夾雜着幾許掩飾不住的畏懼。

待得二人的嗓音剛落,贏統便朝鳳瑤咧嘴一笑,似如解釋一般討好道:“皇妹,她們是宮女,宮女。”

鳳瑤淡道:“既是宮女,如何打扮成這等模樣了?”

說着,眼見贏統面露緊張,鳳瑤陰沉而道:“本宮這些日子,倒因朝政繁忙,不曾去大皇兄那裡請安,只是,也不知大皇兄可有怪罪本宮,更也不知大皇兄這些日子在宮中過得如何?”

贏統緊着嗓子忙道:“勞皇妹操心,這些日子,我倒是過得極好,極好。”

是嗎?

鳳瑤對他這話倒是不知可否,目光掃了掃他那張疲憊頹然的臉,也不願就此多問,僅是嗓音微挑,繼續道:“大皇兄這些日子從未上過朝,更不曾出現在本宮眼前。怎獨獨今日的宮宴,便過來了?”

贏統咧嘴一笑,“大盛公主來了,茲事體大,我自得來看看纔是,豈能掃了我大旭皇族的面子。再者,皇妹身邊,多一個兄弟,便也多一分氣勢,任由那大盛公主與皇子如何強勢嘚瑟,我們這邊人多,自也是不怕他。”

這麼說來,這贏統親自過來,是爲給她壯膽撐腰的?

鳳瑤眼角一抽,並未言話。

在場的羣臣也紛紛愕然的將目光朝贏統落來,個個面色驚詫。

一時,殿內氣氛略微沉寂尷尬了幾許,則是片刻,那不遠處的殿門外,再度揚來宦官挑高恭敬的嗓音,“攝政王到。”

這話一落,在場之人的目光下意識的扭頭朝殿門落去。

“大皇子來這禮殿,怕是並非來爲長公主撐腰的,而是,今夜殿內美人如雲,大皇子今日過來,莫不是來看人的?”

溫潤儒雅的嗓音,清風和煦,但這話語內容,卻着實未給贏統任何面子。

贏統眉頭一蹙,目光朝殿門一落,眼見顏墨白被伏鬼攙扶着緩緩入殿,他面上的微惱也徹底化爲了討好之笑,不敢言話。

鳳瑤淡漠朝那一瘸一拐的顏墨白掃了兩眼,隨即,視線逡巡挪動,則見在場的閨閣女子,也大多朝顏墨白盯着,待得顏墨白經過眼前,那些女子,則紛紛面露驚喜與羞澀,個個臉上的傾慕之色着實是掩飾不住。

往日只聞顏墨白容貌俊逸,性子溫朗,極受京都女子傾慕,而今親眼一見,倒是果然不假。

思緒翻騰,鳳瑤面無表情的再度朝顏墨白落來,低沉而道:“一路行來,攝政王腿腳如何了?”

他並未立即言話,僅是擡眸朝鳳瑤微微而笑,待站定在殿中高位的兩步階梯之下時,他才溫潤而道:“有勞長公主掛念,微臣的腿腳並無不適,只是一路行來倒是有些累了。”

“攝政王,我來扶你入座。”顏墨白嗓音剛落,贏統便討好出聲,未待尾音落下,他已是拖着大腹便便的身子攙着顏墨白的另一側急忙將他朝他左側那最是靠近高位階梯的矮桌引去。

整個過程,顏墨白並未拒絕,僅是任由贏統與伏鬼將他扶着在那矮桌坐定,而後還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袍與墨發。

待得一切完畢,才擡眸朝鳳瑤望來,後知後覺的問,“長公主不介意微臣先坐着吧?”

鳳瑤清冷而道:“攝政王腿腳不便,自該坐着。”這話一落,也全然不願與他多言,僅是目光朝身旁的宦官一掃,“去探大盛公主與大盛皇子如何了,可有朝這禮殿過來。”

宮奴恭敬應聲,小跑出殿。

鳳瑤目光朝羣臣一掃,淡道:“今日宴席,不必太過拘束,諸位先坐。禮樂,起。”

瞬時,在場之人皆稍稍鬆神一番,緩緩就坐,殿中角落的樂府宮奴,則也開始急忙奏樂。

一時,絲竹聲婉轉入耳,倒是將周遭沉寂壓抑的氣氛減卻了不少。

僅是片刻,宮奴便已小跑而回,恭敬回話,“長公主,大盛公主與大盛皇子已是將至禮殿。”

鳳瑤淡漠點頭,並未言話,目光則幽幽朝不遠處的殿門落去。

則是不久,司徒凌燕一行果然是抵達了禮殿。

相較於今日初見這司徒凌燕的打扮,此際宮宴,她無疑是徹徹底底的改頭換面,身上幹練的衣裙已是不見,而是換了一身雍容拖曳的華裙,她那本是高高束着的頭髮,此際也微微而挽,頭上珠花精緻,並也並非繁複。

無疑,她這身打扮,精緻如華,活生生一位金枝玉葉,傾世絕然,只奈何,大抵是常年練武或是經歷沙場,她那略微施妝的面上,卻稍顯黝黑,五官,也筆挺英氣,即便衣着與頭髮皆奢靡嬌然,奈何那張臉,卻活生生的毀了幾許柔弱,增了不少的硬氣。

如此的司徒凌燕,算不上驚豔,但也算得上耐看。

鳳瑤眼角稍稍一挑,倒是未料這司徒凌燕今夜會如此妝扮,而待發覺司徒凌燕剛入殿中,她那雙目光便極是精準的落在了顏墨白身上,本是清冷剛毅的目光,此際也驟然放軟了半許。

鳳瑤頓時心底瞭然。

這司徒凌燕如此妝扮,自是爲了顏墨白而改變呢。

思緒翻轉,心底也漫出了幾許冷嘲與鄙夷,待得目光稍稍朝旁一落,便凝在了那大盛六皇子身上。

今日的司徒宇文,倒是穿得清爽,依舊藍袍加身,墨發高束,似是並無異樣,只奈何,他自打入殿,那雙修長的眼睛便不自覺的朝周遭閨閣之女掃視了,瞬時,那雙修長的眼睛竟是發了光一般,神采奕奕。

果然是登徒子的料。

鳳瑤心底如是思量,目光,卻依舊清冷平寂。

待得司徒凌燕一行人走近,她才淡緩微微的道:“大公主,請上座。”

司徒凌燕應聲駐了足,目光朝她落來,淡妝的面上慢着幾許牴觸,“本公主好歹也是大盛公主,而今自打入得這禮殿,倒是無人行禮……”

她嗓音微挑,無疑是再度在挑刺。

鳳瑤勾脣冷笑,未待她後話道出,便已漫不經心的出聲打斷,“爾等還愣着作何,不朝大盛大公主與六皇子招呼一聲?”

在場之人這纔回神,紛紛起身而拜,恭然客氣的喚道:“拜見大公主,六皇子。”

凌亂無比的嗓音,此起彼伏的響起,着實無任何整齊與氣勢可言。

鳳瑤眼角微挑,並未言話。

司徒凌燕瞳孔一縮,陰沉而道:“今日的大旭朝臣,倒也讓本公主見識了,隨意一聲恭喚,也參差不齊。而國之朝臣,便也是國之根本,朝臣都已如此,想必大旭之國,自也是上下不齊,頹廢無志。”

鳳瑤勾脣一笑,淡漠無溫的道:“大公主能從朝臣的宮呼聲中察覺我大旭之過頹廢無志,倒是着實厲害,想來那民間的半仙或是神棍的名頭,大公主也是當之無愧。”

這話一落,羣臣神色微變,面上紛紛有恃無恐的漫出了幾許嘲諷。

卻也正則是,一旁的司徒宇文挑聲而道:“長公主好生厲害,幾言便將我大皇姐堵得說不出話了呢。如此犀利之女,也難怪我皇兄會看上你。再者,長公主許是不知,我家皇姐在大盛,可是威風得緊,連我父皇母后都不會公然對她添堵,而今長公主倒是膽識過人,竟敢在我大皇姐頭上動土。”

鳳瑤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驀地朝司徒宇文身上一落,倒是不知這司徒宇文的話究竟是在驚歎還是在貶她。

她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正要言話,不料司徒宇文再度婉轉笑道:“長公主着實是個美人兒,連不笑都是極美。我皇兄的眼光果然是不錯的。”

鳳瑤溢在嘴裡的話再度猝不及防的噎了下去。

司徒凌燕面色已是有些掛不住,冷冽無波的朝司徒宇文盯來,司徒宇文頓時規矩,討好熱絡的朝司徒凌燕道:“大皇姐還是別站在這裡了,大旭之人都看着呢,臣弟還是先扶皇姐入位去坐着爲好。”

這話一落,小心翼翼的去扶司徒凌燕。

司徒凌燕並未拒絕,冷臉朝前踏步,待得上得兩步階梯並坐在主位的左側時,她才毫不客氣的將手從司徒宇文那裡收回,司徒宇文眼見她面色仍是不對,頓時不敢在旁多呆,當即討好的朝司徒凌燕笑笑,隨即便下得階梯擇了許儒亦右側的空位而坐站。

鳳瑤滿面清冷,並未耽擱,轉眸朝身旁宦官一掃。

宦官頓時會意過來,當即上前爲她矮桌上的酒杯滿了酒,隨即,鳳瑤修長的指尖微微一動,略微乾脆的端了桌上的酒盞,朝司徒凌燕淡道:“大公主與六皇子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此番在這禮殿設宴,其一是爲大公主與六皇子接風,其二,自是要爲大公主與六皇子放鬆放鬆。而今已是入得大旭,便也望大公主與六皇子,安生玩樂,若是需要什麼,直接與本宮提出便是。”

這話一落,分毫未待司徒凌燕反應,鳳瑤嗓音一挑,“諸臣舉酒,與本宮一道敬大公主與六皇子一杯。”

瞬時,羣臣紛紛動作,當即舉酒,在場之人的目光也紛紛落在了司徒凌燕身上。

司徒凌燕瞳色微動,並未拒絕,僅是端了桌上的酒盞,低沉而道:“請。”

獨獨一字,話落之後,便已擡頭,極是乾脆迅速的將杯中的酒全數飲盡。

鳳瑤瞳孔微縮,也開始一言不發的舉酒而飲,瞬時,酒水如喉,火辣猙獰。

她眉頭當即而蹙,奈何瞬間便已徹底斂下,待得酒水全數入腹,腹中火辣一片,而她面色,卻雲淡風輕。

“喝不下又何必逞強,本是柔弱無能之徒,便是喝不完這杯酒,本公主自也能免你之罪。”

司徒凌燕似是將鳳瑤最初的皺眉看在了眼底,嗓音低沉無波,卻也是挑釁十足。

在場羣臣紛紛一怔。

鳳瑤按捺心神的淡道:“是否柔弱無能,如何會與酒量有關?大公主如此言道,莫不是過於迂腐妄言了些。”

司徒凌燕眼角一挑,“身爲大旭監國之人,卻無法對使臣熱情招待。你酒量不行,便自不會將本公主招待周到。倘若你說本公主因酒量而評判於你,這又如何?事實如此,你要怪,自該怪你是個男兒,不會飲酒罷了。”

低沉冷冽的嗓音,仍舊是挑釁十足。

這時,那立在位上的花謹頓時出了聲,“大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我大旭長公主能敬你一杯,便是客氣,大公主又如何揪着長公主不妨,以酒量來刻意橫樑我大旭長公主的品性?”

司徒凌燕神色微動,冷冽的目光落在了花謹身上,“大旭朝臣,便皆是亂吠之人?本公主正與你家主子言話,何來輪到你插嘴?”

“大公主莫不是太過欺人太甚了?你……”花謹頓時惱怒開來。

上次被鳳瑤罵醒,是以便心性大變,對鳳瑤也是極爲尊崇,而今突然見得司徒凌燕如此咄咄逼人,一時之間,骨子裡的招搖與氣血方剛之意也驟然掩飾不住。

只奈何,他後話未落,便已被許儒亦出言打斷,“大公主來者是客,我大旭上下,自是對大公主與六皇子極是歡迎。再者,我大旭歷來君臣一心,加之宴席氣氛,本該不分貴胄,而該熱鬧愉悅便好,是以,大公主若是不棄,不若,微臣陪你多飲幾杯?”

司徒凌燕冷笑一聲,“既是宴席氣氛本該熱鬧愉悅,想來大家自該隨意。只不過,本公主着實青睞你們長公主,是以,今兒這酒,本公主自得讓你們長公主來陪。”

這話一落,緩步走至鳳瑤身邊,拉着鳳瑤便齊齊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勾脣而笑,“想必,長公主也該是樂意陪本公主飲酒纔是?畢竟,長公主許是不知,本公主此番來這大旭,本爲收回兵權之事,免得大旭再興風雨,倘若今兒長公主將本公主陪得高興,本公主自會少收兵權,倘若,陪得不盡興,你大旭上下兵權,本公主,定全數收走。”

是嗎?

終歸還是迫不及待的暴露來意了呢。

原來是,即便讓大旭俯首稱臣了,但那大盛,仍對大旭防備着的呢,而今這司徒凌燕要來收走大旭兵權,無疑是想讓大旭無兵可用,是以只得選擇順從與降服,只不過,大盛打出這麼一盤好算盤,她姑蘇鳳瑤,可該也開始準備回擊回擊了?

思緒反應,鳳瑤勾脣淡笑,深邃的瞳孔,也毫不掩飾的透出幾許淡漠。

“論及酒量,本宮自是不及大公主。畢竟,大公主多次馳騁沙場,性子已是粗獷幹練,酒量也是極好,是以,本宮這等嬌柔之人,自也是比不過大公主酒量的。再者,這酒啊,本宮歷來是用來品的,大公主既是要牛飲,本宮,自也是奉陪到底。”

這話一落,分毫不顧司徒凌燕鄙夷冷冽的目光,鳳瑤淡漠無波的朝在場之人一掃,“今日宴席,諸位無需拘謹,入座開宴吧。”

在場之人眉頭微微一皺,落在鳳瑤身上的目光也神色各異。

待羣臣坐下後,絲竹聲再度而起,宮奴也開始迅速上菜。

司徒凌燕拿開了鳳瑤的酒杯,端了一隻碗爲鳳瑤倒了一碗酒,英氣剛毅的道:“酒杯飲酒倒是費事,不若你與本公主,用碗來喝。”

“大公主要行粗獷之事,本宮,奉陪便是。”

這話一落,擡手舉碗。

司徒凌燕冷笑一聲,與鳳瑤碰碗之後,便仰頭而飲。

鳳瑤面色不變,滿目清冷,酒水入腹,仍是火辣一片。

在場氣氛略顯厚重沉寂。

卻也正這時,殿外之處,竟突然有明光滑過,隨即,便是轟隆的雷聲響徹頭頂。而後不久,傾盆大雨驟然而來。

風雨飄搖。

大抵是時辰漸逝,鳳瑤與司徒凌燕互相飲酒,無暇顧及在場羣臣,再加之絲竹與雷雨聲互相交織,一時,厚重壓抑的氣氛也稍稍減卻,在場之人,也開始互相敬酒,逐漸熱鬧開來。

主位上的鳳瑤,依舊滿目清冷,幾碗烈酒下肚,腹中越發不適。

只奈何,這司徒凌燕似是有意將她灌醉,不住的爲她碗中倒酒,毫不停歇,眼見她再度舉起滿是酒水的碗後,鳳瑤瞳孔終歸是再度縮了縮,清冷的面色也幾不可察的沉了半許。

“怎麼,喝不下了?倘若喝不下,便認輸就是。在本公主面前低頭,倒也無傷大雅。”司徒凌燕輕笑。

鳳瑤並未言話,寬袖中的手,緩緩觸地,而後內力一涌,所有酒水,驀地順着指尖逼出。

待得片刻,她才收斂內力,緩緩舉碗,一飲而盡。

整個飲酒的過程,無人上前相勸,只因司徒凌燕身份極爲特殊,再加之鳳瑤也未出聲喚人救場,是以,大多之人,也僅是暗自焦急,生怕鳳瑤率先喝醉。

待得兩罈子酒都全數見底之後,宮奴再捧了一罈上去,許儒亦略微乾脆的放了手中酒盞,稍稍繞過身前的矮桌,朝司徒凌燕緩道:“如此飲酒,倒也無趣。不若,大公主與長公主一道猜猜字謎,或是吟詩作對一番,誰輸誰便飲酒,此番倒也有趣些。”

司徒凌燕面露酒紅,冷笑一聲,“文縐縐的比拼,何來有趣。既是拼酒,自該牛飲。你這個文臣退開些。”

大抵是酒性微上,司徒凌燕的話也極是無禮。

在場之人再度皺眉,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再度跌宕而起。

整個大殿之人,唯獨顏墨白最清閒,修長的指尖輕擡酒盞,兀自慢酌,整個人倒是雲淡風輕,悠閒自在。

而那在場的閨閣女子們,則大多嬌然的朝他打量與觀望,滿目傾慕。

鳳瑤一言不發,面色清冷依舊,僅是眼見許儒亦滿面擔憂,便也朝他隨意投去一記寬慰眼色,待回神過來,司徒凌燕再度將滿上酒的碗推在了她面前。

她稍稍收住體內的內力,再去舉碗而起。

白酒辣喉,滿腹之中,也是火辣一片。

如此循環往復的牛飲,待得許久後,四罈子白酒全數放空,鳳瑤的裙袍,也溼潤一片,積攢了大量的酒水。奈何,即便一直都努力的動用內力將酒水逼出,但終歸無法逼出全部,此際,只覺腹中仍是火燒發痛,渾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有些輕顫。

而這時,司徒凌燕終於是抑制不住的喝高了,整個人滿面通紅,眼睛迷離,待得醉醺醺的再想與鳳瑤飲酒時,不料身子當即不穩,整個人頓時跌在了地上。

瞬時,在場之人一怔,驚愕當場。

司徒宇文忙從一位閨閣之女的身邊站起身來,隨即眉頭一皺,當即道:“來人,將我大皇姐送回長信宮去。”

“不必了,外面雨大,本王,親自送大公主回去。”正這時,那一直坐着慢條斯理飲酒的顏墨白,終於是懶散緩慢的出了聲。

這話一落,不曾耽擱,當即溫潤緩緩的起了身,而後舉步朝主位而來。

這回,他竟是連柺杖都不要了,行走之間,雖略微趔趄踉蹌,但步伐卻略微堅定。

司徒宇文頓時傻眼。

鳳瑤則瞳孔驟縮,強行忍住渾身的輕顫,冷眼觀他,“攝政王傷勢未愈,此際要送這大公主回去,是想不要你的腿了?”

顏墨白溫潤而笑,“不過是皮肉之傷,雖略微疼痛,但卻尚不至於壞了腿腳。長公主放心。”

尾音一落,他便垂眸下來,分毫不顧鳳瑤反應,待靠近司徒凌燕後,便微微彎身,極是緩慢的將司徒凌燕抱了起來。

那醉醺醺的司徒凌燕,竟如略有意識一般,兩手極是努力的纏上了顏墨白的脖子,而後,如癡如醉又似在夢囈一般,滿面通紅,英氣的眉宇也微微一緩,極是溫柔的呢喃了句,“顏大哥。”

這顏墨白,竟是,竟是要親自抱着司徒凌燕送她回去?

乍然間,只覺轟的一聲,似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裂開一般。

鳳瑤森冷四溢的朝顏墨白盯着,腹中的火辣與疼痛竟是莫名的越發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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