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劉玄勾起的脣角微微僵了一下.他的人何時需要別人來道謝..
隨即.劉玄淡笑着搖搖頭:“舉手之勞罷了.”
他隨意的道.樑安望着劉玄的目光微微異樣閃過.他明明讓陛下出城.可是陛下卻又折回;而他救他的時候.明明是以命相搏.怎會是舉手之勞..
劉玄又對着王匡道:“將軍.今次劉秀即時趕來.實在是功勞最大.朕想着昆陽之戰後.該如何獎賞太常偏將軍纔是.”
王匡眉頭微挑了一下.點頭道:“劉秀確實功勞顯著.”卻沒有說獎賞的事.
劉玄仍然笑望王匡道:“那上公替朕想想該如何嘉賞劉秀將軍.朕先行走了.”
王匡與樑安趕忙跪下.直到劉玄清瘦的背影走去許久.王匡才皺眉微嘆氣.然後轉身坐在原來的位置.
“安.這個帝王未免太過無知.劉秀此次立下大功.第一個威脅的地位就是陛下.還準備怎麼加封.封爲候..昆陽一戰.劉秀若已封候.他日在立下功勞.豈不是無位可封..他們均是劉氏血統.何況一直以來劉秀都是雄心志志.陛下不提防他.竟然還主動要求加封於劉秀..”王匡皺着眉道.
樑安坐在他旁邊.聽他這樣說.卻微微透出些疑惑.
這個帝王.真的如別人所說的懦弱無爲.
糧草時.他的智謀獻計;面對生死時.正氣凌雲.這樣的人.怎會如傳言中所說那般..
樑安剛要向王匡說出心中疑惑.王匡又道:“安.劉秀這人城府太深.不得不防.”他頓了一下.又嘆然道:“那日劉秀急忙趕來.來的時候已是軍行勞頓.可是劉秀指揮下.仍然是打敗了王邑.甚至在王邑退到城外時.迅速也跟隨退出.我們原以爲是要追擊王邑大軍.可是.劉秀卻回頭跟我說.讓我帶原來的軍隊的駐守於昆陽城內.我當時雖不明.卻也如他所說原地駐守.而劉秀帶着軍隊竟然是在距王邑軍營不遠處紮營.”
“我回府後仔細想過.才知劉秀計策.窮寇莫追.他是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最有利局勢、最有把握勝利的決定.王邑大軍無論有任何異動.都掌握在同在城外的劉秀眼中.他們相持中.王邑卻後有昆陽守軍.等於老虎囚於籠中.”王匡說道.
樑安聽着.也是心中一驚.這得是多麼長久積累下的經驗與智慧.才能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作出如此決勝的行動.心思緊密.智慧滔天.實在令人驚歎.
過了片刻.樑安問道:“匡.那你準備怎麼辦.”
“無論如何.劉秀不能加封.這件事我會跟陛下說的.”王匡嚴肅道.
樑安點了點頭.
翌日.昆陽城中守軍第一次大開城門.與劉秀大軍前後夾擊王邑大軍.綠林軍士氣高昂.王邑大軍不時就敗下陣來.落魄而逃.
王匡看着向北逃去的王邑大軍.一聲大笑.然後下令:“回城.”立刻.歡呼而勝的聲音終於一直傳到了昆陽城中.經久不絕.綠林軍建立已久.太需要一場大勝.來振奮人心了.
稍作休息後.劉玄就與衆將領召開了商討作戰大會.
“我軍大勝.明日就可向宛城行.與我軍主力軍匯合.”劉玄道.
衆將領點了點頭.劉秀卻站了出來:“陛下.我軍剛大勝.士氣正盛.臣願意帶一隊繼續南下攻城略地.陛下您與衆將領可先行至宛城.”
劉玄望着他立刻讚賞的道:“偏將軍真是爲我軍盡心盡力.便依你所言.朕在宛城等你的好消息.”
劉秀立刻跪下應是.只是他萬萬想不到他今日的提議.會是他將來愧疚一生難以挽回的錯失.
翌日.劉秀與主軍兵分兩路.王匡爲了照顧傷重的劉玄.行軍極慢.直到七日後.纔到達宛城.
這日.王匡去找劉玄.正好遇到了剛剛從劉玄房中出來的大司徒劉縯.一臉笑容滿面.
劉縯看到了王匡得意洋洋的道:“上公.昆陽一戰.多虧我胞弟.陛下剛纔已經應予只要劉秀回來就加封我倆.已顯功勞.”
王匡看着他.眉頭不自覺得一皺.未語.就繞過劉縯而去.
劉縯看他這般模樣.隨即冷哼了一聲.不就是綠林軍首領嗎..等他爲帝.第一個剷除的就是他.
王匡進入房中.對着正在案桌上的劉玄下跪道:“參見陛下.”
劉玄趕忙道:“上公快請起.”
待王匡站起.劉玄淡笑儒雅的問道:“上公所來是爲何事.”
王匡凝重的道:“劉秀.臣以爲不可加封於劉秀.”
劉玄笑容一怔.道:“爲何.”
“陛下.劉秀劉縯兩兄弟.本爲劉氏血統.若加封.恐會動搖陛下地位.”王匡直接道.
劉玄笑容漸漸沉下.琥珀般的眸中快速閃過精光.片刻後.他微愁惱的對王匡道:“那上公意欲如何.”
“除而殺之.”王匡嚴肅的道.
“若是顧忌劉縯劉秀的勢力.不加封即是.爲何要除之.”劉玄蹙眉道.
“陛下.劉縯此人心高氣傲.您剛剛已應予劉縯加封與他.若並不加封.恐會怨恨陛下.與其如此.不如除草斬根.”王匡道.
劉玄蹙眉想了許久才道:“上公所言有理.”隨即他對着門外道:“來人.”
立刻.門外的守衛兵進來.跪地待命.
“傳朕旨意.大司徒以下犯上.對朕無禮.處以死刑.”劉玄有力的聲音道.
那兩個守衛立刻道:“是.”然後.弓着身子退出去.
然後王匡也拱手退了出去.
不多時.外面就傳來了劉縯的慘叫聲.那兩個士兵也回來覆命.劉玄站在窗前.只是點了點頭.兩個士兵不明所以.過了片刻.看劉玄依然沒有反應.才退了出去.
劉縯的死軍中甚爲平淡.功高震主.還不知收斂.遲早是免不了一死的.
而遠在潁川郡父破的劉秀.在剛剛招降了附近的郡縣.來不及得勝歡呼時.自己長兄之死卻傳到了劉秀的手中.他悲憤着緊緊的握住傳來的信書.另一隻手中的信鴿嗚咽了一聲.來不及哀鳴.骨架碎裂的聲音就傳來.
他長久以來的攻城略地而疲勞的面上.流下兩行清淚.雙膝“砰”的一聲.跪在了黃土的地上.無聲悲痛至極的大喊着:“大哥--”
沒多久.他迅速整理好情緒.擦下面上的淚.站了起來.已然又是原本的一派意氣英發.溫文爾雅.瞧不見任何悲痛.然後向自己房中走去.
不多時.就下令:明日疾行至宛城.
軍中有心人.太多.他不可以表現出來……
翌日.劉秀馬不停蹄的率領大軍行至宛城.天色已黑.劉秀身上盔甲未撤.直接向劉玄房中走去.途中不時有人微微異樣的目光投來.劉玄殺劉縯目的太明顯了.以下犯上不過是一個藉口.真正的原因不過是忌憚他們兄弟二人.
劉秀視若無睹.他行至了劉玄房外.對着房門“砰”的一聲跪下.然後滿面的自慚:“臣胞兄以下犯上.不服皇威.臣身爲胞弟亦感罪責難恕.臣特來請罰.”
他聲音鏗鏘有力.滿目的慚愧.房門打開了.劉玄站在房中.屋中只點了張微弱的點.搖晃的燈芯.照在劉玄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喜怒.
“朕殺你胞兄.你不怨恨朕.”劉玄清朗沒有任何波折的話傳來.
“是兄長不分尊卑.臣不敢怨恨陛下.”立刻.劉秀微惶恐的聲音道.
劉玄站在暗處.輕笑的聲音傳來.然後他彎下腰扶起劉秀.滿面的笑容.劉秀緊繃的一根弦才微微放鬆.
“劉縯之罪與偏將軍何干.將軍無須如此自慚.將軍昆陽立下大功.朕還未獎賞於將軍.今朕欲加封你爲武信侯、任破虜大將軍.將軍不要推辭纔是.”劉玄輕笑着道.
劉秀一怔.驚喜的就要再次跪謝.劉玄只是擺手.然後道了一聲:“朕要休息了.”
立刻.劉秀就拱手告退而去.
不久.一個親信上前爲劉玄寬衣.輕輕將他的衣帶解開.卻欲言又止.最後終是下定決心道:“陛下.屬下覺得偏將軍不一定如他所說那般不忌恨於陛下.”
劉玄望了那個親信一眼.清淡的道:“朕知道.”
“那陛下您爲何.……”士兵問道.
劉玄靜寂了一會.才輕聲嘆然道:“劉秀比朕更適合爲帝……”
那個親信一怔.未聽清的擡頭.劉玄卻再次開口:“朕讓你派人保護樑安的事.可辦好.”
“屬下已經派了可信的人.絕對能保護樑公子.只是.我們派的人來報已經已有人保護樑公子.是定國上公派的人.“士兵恭敬道.
劉玄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那個士兵又遲疑道:”陛下.樑公子有上公的人保護.不如將我們的人撤回.用於他事.我們的人本就不多.樑公子那邊就佔了許多……”
那個士兵未說完.劉玄凌厲的眼神立刻掃了過去.士兵一驚.立刻住口.默默的將劉玄的衣裳脫下.放在屏風上.在劉玄的示意的中退了出去.
那個親信回到崗位時.微有點怔忡.他仿若聽到陛下剛剛說的話:“劉秀比朕更適合爲帝……”
只是陛下怎會說出如此的話.
若劉秀真比陛下更適合爲帝.陛下不是應該立刻除之以免後患嗎.爲何還加封於他..
而且.陛下爲何突然近日如此在乎樑公子.
他想着.愈加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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