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顧越流是個愣頭小子, 套他的話不要太容易!
灑滿霞光的大街上,好奇的大人們按耐不住心底熊熊八卦之火, 圍着顧越流前瞅瞅後看看, 圍觀稀世珍寶似的,一副‘我就看看什麼都不問’的神情, 可臉上那欲語還休的糾結, 看得顧越流嘴角不住抽動,好幾次張開嘴又給闔上了, 無法,實在是太丟臉了。
這麼大的人屁股被打開了花, 他們肯定認爲他做了什麼窮兇極惡的事兒惹惹怒顧泊遠, 他不爲顧越澤背黑鍋, 故而他逢人就笑,咧着嘴,眼睛一彎, 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咯咯咯大笑。
衆人:“......”侯府小少爺今日莫不是傻了?
剛冒出這個念頭衆人就默契的將其壓了下去:侯府小少爺本就是個傻的, 不只是今日。顧越流近日名聲不錯,身爲人父,查看孩子們功課免不了拿這位小少爺作比較, “你們看看,長寧侯府小少爺都比你們有能耐了,你們有臉繼續懶散度日嗎?”
府裡孩子怎麼說的?“父親,顧六少的能耐沒用在課堂上, 他明算一課倒數第二呢,要不是有個堂哥替他墊底,他會有長進?”
他隨口反問了句,才從孩子們嘴裡知道,顧越流進書院後,功課次次最末,這次多了他三個堂兄,顧越流一躍倒數第二了,夫子當衆鼓勵一番,倒是比第一還光榮,對了五題,且那五題盡是和銀子沾邊的題,誰知道是不是顧越流蒙的?
甭管怎麼說,顧越流是個傻的,僵硬的走姿,面無城府的笑容,看着真是傻,傻得恰到好處勾起人心底深處的同情,衆人嘆了口氣,搖頭晃腦走了。
人流孱動的小巷子,驟然剩下顧越流和小廝,寂靜得他不甚習慣,左右他不是悲春傷秋的性子,擡起下巴,嗅了嗅翹挺的鼻翼,屏住呼吸問道,“你倆說哪兒會有美人的味道?”
兩個小廝身子抖了抖,惶惶不安側目,瞄了顧越流眼,又小心翼翼四下張望,“六少爺,朝廷禁.娼呢。”光天化日嫖.娼,被顧泊遠知道,開花的就不只是屁股這麼簡單了,沒準......
二人夾緊雙腿,身子瑟瑟發抖,顧越流一人頭上拍了一記,“沒用的傢伙,爺問的是美人,和□□有什麼關係?”
小廝渾身汗毛倒豎,不敢再扶着顧越流往巷子深處走,萬一倒黴遇着個暗娼館啥的,他們後半輩子可就完了,只是二人不解,顧越流皮開肉綻了還有心思玩女人?二人心照不宣的垂下眼瞼,望着顧越流小腹以下的位置。
此處乃舊宅地,兩側院牆的白漆大多掉落,顏色深淺不一,有些甚至長了青苔,顧越流擰了擰雙臂下的肩,催促,“往裡走啊?”
“六少爺,天色已晚,今日不若先回府?”此時,一陣疾風起,呼聲穿過巷尾好似有回聲,二人面面相覷,不再有任何遲疑,架着顧越流就飛奔出了巷子。
顧越流左右手被控制,掙扎無果,怒罵也不管用,得,現在的小廝,一言不合就跟他作對,有種,等他好了再慢慢收拾他們。顧越流知道今日是遇不着他媳婦了,一口氣泄下來,神色頹廢的由二人架着往回走。
忽然,巷子裡的宅子門開了,隨風飄來股幽香,顧越流頓時來了勁兒,扭頭往回瞧,夕陽的餘暉中,姑娘款款而立,如珍珠般璀璨的眼眸盈盈閃動着光,五官靈動又妖嬈,風吹起她淺粉色紗裙,如花間蝴蝶,翩翩起舞,顧越流雙腳蹬地,雙臂死死夾住二人脖子,低聲怒吼,“回去,給老子回去。”
小廝一頭霧水回眸,見女子笑靨如花的揮舞手裡的絹子,腰肢扭動,透着股勾人魂魄的美,二人虎軀一震,不顧顧越流威脅,使勁顧越流的腳,雙手架在顧越流大腿上,跟騎馬似的揚長而去。
顧越流想死的心都有了,美人啊,難得一見的美人,他還沒表露心跡就被帶走了,還是以幼年騎馬的姿勢,回到府,他是身心俱累,想到他接下來暗無天日的光景,抱過枕頭一蓋,嚶嚶哭了起來。
二人不知背地怎麼告了他的狀,他被關了禁閉不說,顧越皎警告他,但若踏進落陽巷一步就打斷他的腿......對了,他都不知道那是落陽巷呢,落陽巷落陽巷,他默默唸了好多遍,傷好務必去一趟......只是他有些記不得姑娘是從哪扇門裡走出來的了,那條巷子住着的人多,他不好意思一間一間問吧?
楊靈不知自己遭人惦記上了,她年後一直潛心研究美白遮瑕的胭脂,花粉聞多了,鼻子不舒服,時不時會打噴嚏,這不剛出門,又控制不住了?本想掩鼻,手絹沒湊到鼻尖已經好了。
聽見不遠處有聲音響起,她張望了眼,光芒刺眼,沒看清怎麼回事。
將籃子換隻手提着,理了理被風吹皺的衣衫,慢慢往外走,時不時遇着鄰居回來,她皆笑着頷首打招呼,這條巷子居住的都是本地人,祖上就已經認識了,彼此間還算友好。
“靈丫頭又給你大哥送飯去啊?”一個身材微胖的老婦牽着孩童經過,笑着瞥了眼她手裡的籃子,“你大哥越來越不像話了,你大嫂身邊哪兒離得開人?”都是老鄰居,彼此知根知底的,楊家情況沒人不清楚的。
楊靈父母死得早,楊達帶着妹妹一起生活,照理說,楊達子承父業做了名守城官兵,兄妹日子不會難過,壞就壞在楊靈這張臉上,這麼好看的臉,生在大戶人家就算了,生在尋常人家哪兒護得住?楊達從不敢將楊靈單獨放家裡,要麼託好友照顧,要麼自己帶着,本以爲成親娶了媳婦,姑嫂二人在家有個照應,豈料那些人不怕事,光天化日上門硬搶,要不是楊達媳婦豁出命與他們拼了,楊靈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這樣,楊達媳婦雙腿殘了,整日躺在牀上要人伺候......楊靈知恩,揚言要招婿入贅,照顧她大嫂一輩子。
好在,朝廷下令禁.娼,再大的官都不敢亂來,楊靈纔有膽兒外出走動,老婦摸了摸孫女光滑的腦袋,心下感慨:你們生在了好光景啊!想到楊家前幾年的遭遇,眼底忍不住劃過一抹憐憫,“靈丫頭,你說說你大哥,晚飯讓他自個兒回來吃,你家門沒鎖吧,我替你守着你大嫂。”
街坊鄰居,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多謝嬸子了,我大嫂在家應付得過來,時候不早了,家裡還等着您吃飯呢。”大嫂雙腿不便,並非什麼都做不了,如今天下政通人和,治安清明,不會出什麼亂子,否則大哥也不會讓她送飯。
老婦皺了皺眉,想到家裡一大家子人等着,倒也沒堅持,“我替你聽着,你放心去吧。”
楊靈又是一通道謝,走出去老遠還能聽到老婦的嘆息聲,對此楊靈沒什麼想法,只盼着她大嫂和大哥感情好,早日生個外甥給她抱,而她自己的親事,若有人願意入贅,她便同意。
守城官兵兩個時辰一換防,她到的時候,楊達正和人說話,看見她,拍拍對方肩膀,垂頭喪氣走了過來,她以爲發生什麼事,“大哥......”
“哎。”楊達摸了摸自己後腦勺,聽到身後傳來口哨聲,他回頭咒罵幾句,拉着楊靈衣衫往回走,“這次害你白跑了趟,你等着,哥打聽清楚了給你消息。”他一而再再而三確認過去了,侯夫人對兒媳婦的看法真就一個:貌美即一切。
他妹子,希望大着呢。
楊靈聽得莫名奇妙,旁邊楊達轉移了話題,“你又悶在家裡一天研究胭脂?”
都是叫以前的事給折騰的,楊靈都不怎麼出門了。
楊靈點了點頭,“大哥不用擔心我,等拿到錢我就不做了。”楊家並不富裕,李氏的腿每逢颳風下雨都要吃藥,楊達那點俸祿哪夠,她整日在家,不懂外邊流行什麼,去年塞婉公主以麪粉抹臉的事兒鬧開她才靈機一動,琢磨着研製出一種能美白的胭脂。
可能她運氣好,真給研究出來了,賣去驛站,得了不少銀錢,嚐到甜頭後,她就有些捨不得了,又致力於遮瑕的胭脂......爲了不刺激皮膚,她挑的皆是花粉,日子久了,鼻子受不住。
所以她決定不做了。
“不做是對的,你大嫂和我說,你整日噴嚏不止,長此以往這不是法子,大哥有職位,銀錢的事你別操心。”李氏受傷後,捉襟見肘了很長段時間,可是都緩過來了不是嗎?用不着楊靈傷神操心。
楊靈彎脣笑,燦若星辰的眼眸彷彿有煙火綻開,淡粉的晚霞落在她眉梢,整個人更是度上了層柔光,美好而動人。
這樣的人,不嫁進長寧侯府可真是瞎了眼了。
楊靈應了楊達,翌日去驛站找塞婉公主,沒錯,是塞婉公主,塞婉公主追求白皙般的美,楊靈做的胭脂全賣給塞婉,至於塞婉有沒有賣給其他人她就不知道了,她來過驛站多次,和塞婉公主身邊的人已經熟識了,故而遭到驛站護衛盤問時,巴索咚咚咚跑了過來。
“我說你們又不是剛來,楊姑娘都來多少回了你們還跟審犯人似的呢!”巴索瞧不起安寧人假惺惺的嘴臉,驛站被盜沒見他們上心,對自己人倒是狠上了,腦子進水了吧。
護衛目不斜視,一板一眼解釋,“顧侍郎有令,凡進出驛站者,都要詳加過問。”
巴索小聲哼了哼,“拿着雞毛當令箭!”一手拉過楊靈衣袖,笑得花枝亂顫,“楊姑娘,我家公主等好久了,快隨我來。”
整個安寧,屬楊靈和他們打的交道最多,楊靈生得如花似玉,菩薩心腸,這樣的人兒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咳咳......他也喜歡。
塞婉在屋裡擦粉描妝,以前遭人唾棄的臉蛋如今白皙而漂亮,美中不足的是她沒有楊靈沉厚的雙眼皮,妝再精緻,往楊靈身邊一站,又有種被打回原形的感覺,因而她問楊靈,“有沒有法子拿刀在眼皮上割到雙眼皮出來?”
爲了美,她什麼都能忍。
巴索原本如癡如醉望着楊靈,一臉呆癡模樣,聽了塞婉的話,渾身汗毛皆戰慄起來,雙腿一彎,噗通聲跪了下去,“我的公主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您可要千萬保重鳳體啊......”
硬生生在眼皮上割道口子,那得多疼啊。
塞婉見楊靈不答,泄氣道,“罷了,本宮隨口問問而已,你趕緊起來,不是本宮說你,這一驚一乍的性子得好好改改了,膽子小的估計都被你嚇暈過去了。”
巴索老臉一紅,暗搓搓瞟了眼淺笑嫣然的楊靈,羞惱的捏着衣角跑了出去。
塞婉:“......”他又不是男人,心花怒放個什麼勁兒?
楊靈說了以後不再做胭脂的打算,不過和塞婉合作幾次,對這位異國公主,她生不出惡意,將她做胭脂的步驟,以及各花粉的量毫無保留和塞婉說了,塞婉眼神一亮,“有了這個,本宮豈不是也能開間胭脂鋪子了?”
她盜墓的事朝廷既往不咎,皇帝礙於顏面,賞了她不少金銀珠寶,她就是用皇帝賞賜的金子買楊靈胭脂的,留下兩盒自己用,將剩餘的高價轉手賣給其他官家小姐,不得不說,安寧富庶,從官家小姐們的開銷就能看出一二,幾十上百兩的胭脂,多的是人搶着要。
因爲楊靈的胭脂,她結交了好些官家小姐呢。
“本宮不佔你的便宜,方子是你研製出來的,本宮花錢買下了。”手裡有錢,說話底氣也足了,安寧國皇帝還算識趣,隔不久就會送些賞賜下來,怕她缺錢,暗中還有幾張銀票,體貼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以皇帝的慷慨豪邁,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將去年輸出去的東西收回來了。
送走楊靈,她就帶着巴索出去了,京城這片地說大不大,哪處喧鬧哪處安靜塞婉摸得透透的,跟自己後花園似的再熟悉不過了,有刑部官兵保護她的安全,她再不怕遇着歹徒刺客,沿着街道轉了兩圈,最終決定把鋪子開在雲生院外的街道上。
託雲生院的福,煙花柳巷之地成了京裡達官貴人打發時間的地方,這條街的鋪子更是坐地起價,一天一個價,各類書鋪首飾鋪珠寶鋪讓人應接不暇,尤其晉江書鋪,清晨開門客人就絡繹不絕,男女老少皆有往裡排隊的,塞婉暗中不是沒打過開書鋪的主意,但礙於顧越澤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敢隨意招惹。
問了兩圈都沒空鋪子要賣的,塞婉有些心灰意冷,巴索心思動了動,出主意道,“公主賣的胭脂在圈裡已小有名氣,酒香不怕巷子深,公主何不找處便宜的鋪子?奴才打聽過來,順風街的鋪子比這便宜好幾倍......”
順風街?不就是落陽巷外邊的主街?塞婉呵呵兩聲,“巴索啊,你要是個......有根的......本宮想方設法也會撮合你和楊姑娘,可你......”她的目光輕飄飄掃過巴索□□,“你那空空如也,不是害了楊姑娘嗎?”
巴索低頭,雙手不由得擋住那處,他有什麼辦法,一看見楊姑娘他就兩腿發軟,吃不着多看看也是好的啊。
“你還是打消那個念頭吧,本宮不缺錢,寧肯多花些錢也不會去順風街的。”萬一巴索把持不住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她當主子的臉往哪兒擱?繼續沿着鋪子轉圈,經過一處掛白綾的鋪子前,她步伐頓了頓,“巴索,再過不久就是老王爺入殯的日子了吧?”
“是。”
“那我們多買些紙錢燒給他老人家,讓他在底下好好過日子。”塞婉對老王爺心存愧疚,有心去別莊爲老王爺誦誦經,又怕順親王攆她走,拖到現在都沒去瞧過。
做死人生意不像其他,天天有人來,這行的淡季旺季極爲好區分,年前年後以及清明是旺季,其餘皆是淡季,故而這個時節,鋪子裡並無掌櫃雜役,老闆一人站在櫃檯後撥弄着算盤,國公府老夫人過世,帶給鋪子不少進項,他空閒時間多,算盤撥得極爲緩慢。
聽到腳步聲,他徐徐擡起頭來,見對方穿着不俗,又有官兵跟着,態度頓時恭敬起來,“請問小姐要多少香蠟紙錢?”
不怪他沒認出塞婉,塞婉公主的容貌是令人津津樂道的,身板瘦皮膚黑,往人堆裡一站,最黑的肯定就是塞婉公主了。
而眼前的小姐,身材纖細,容貌端莊,皮膚偏白,怎麼着也和黝黑的塞婉公主不沾邊。
巴索不這麼想,他只覺得塞婉公主被人輕視了,拉長臉道,“睜大你狗眼看看,哪兒是小姐了?”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
老闆當真雙手撐開眼角望着眼前的女子,片刻後,他戰戰巍巍拱手作揖,“見過夫人,小的眼神不好,還請夫人見諒。”
他這一說,巴索的臉更黑了,上前揪着他領子道,“你再瞧瞧,塞婉公主像是成親後的人嗎?”
無論安寧還是南蠻,對成親的看法有一點是相同的,成了親的人多是有些年紀的,老闆稱塞婉爲夫人,分明是諷刺塞婉年紀大。
安寧人果真還是安寧人,並不會因爲皇上賞賜了幾箱金銀珠寶就倒戈巴結,真他媽有骨氣!
老闆誠惶誠恐,盯着塞婉再看,心頭止不住疑惑,不是說塞婉黑如煤炭嗎?眼前的人明明白着呢,難道京城水土養人,能將黑的養成白的?
塞婉想着老王爺的事,並沒有多少心情和巴索磨嘴皮子,相反,對老闆吃驚的態度她是滿意的,那聲小姐,不就是說明她膚色與京城人無異了嗎?
故而她沒爲難人,大手一揮,讓老闆將鋪子的香蠟紙錢全拿出來,包括庫房的她也全要了,但願老王爺收到錢買些那兒能觀賞的字畫,別惦記她盜墓一事了。
喜從天降,老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國公夫人老夫人出殯後他才進了貨,正在庫房堆着呢,整整二輛馬車,塞婉一口氣全要了,他高興得說話都在打顫,“孩子他娘,快將公主帶去庫房看看......”
當塞婉公主浩浩蕩蕩押着兩馬車香蠟紙錢去王府別莊,京裡又有了新談資,上香燒紙錢無非聊表心意,誰像塞婉那麼大手筆買那麼多啊,這公主,做事有點不着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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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婉公主以爲自己滿滿誠意去別莊誦經多少能求得順親王諒解,卻不想事倍功半,順親王妃前邊好言好語聊着,順親王一來,看到一馬車黃燦燦紙錢,一馬車紅通通香蠟後,二話不說就將她們給攆了。
塞婉也很無奈啊,除了多燒些紙錢她也沒其他法子表達自己歉意了啊。
塞婉帶着兩馬車香蠟紙錢回城的事引得不少人暗地議論,在府裡養傷的顧越流難得聽到熟人消息,露出和塞婉同樣不解的表情,趴在窗戶邊,探頭問院子裡剪花的夏姜芙,“娘,順親王是不是太小肚雞腸了,塞婉公主有心賠罪,他怎麼還端着架子呢?”
兩馬車東西,不要也不用往外推啊,轉手送人還能多個人情呢!順親王固執迂腐不懂變通,換作顧越澤,轉身就能換成現銀。
顧泊遠可是都說了,顧越澤在東境活得瀟灑着呢,沒仗打的時候就扒東瀛人屍體上的衣服,扒下來賣錢。
所以,敗在顧越澤手裡的東瀛人幾乎都是寸縷不着的,但凡身上值錢的,全進顧越澤口袋了,顧越澤這個仗,跟撿錢似的。
要不是他有傷在身,非得去東境投靠顧越澤不可。這京裡的日子,沒法過了,不准他娶媳婦就算了,現在門都不讓出,憋屈啊。
“估計氣沒消吧,說起這個,五月初一咱去送走老王爺順便在別莊住些日子回來,你是去書院還是去別莊?”夏姜芙手裡的盆栽是裴白送過來的,意在爲張小姐的無理賠罪,夏姜芙是愛花之人,自來來者不拒。
我想去落陽巷啊,顧越流心頭吶喊,“娘,我真要等三哥他們成親了才能娶上媳婦嗎?”等到那時候,美人都被別人搶了。
“對,誰讓你自己不爭氣不先進娘肚子的?”
“這也不能怪我啊,都是爹不好,四哥和五哥是雙胞胎,我和三哥怎麼就不是了呢?”如果是,他都到說親的年紀了。
“那找你爹去,娘想好了,你四哥五哥的親事不急,多等幾年再說吧。”顧越白不過十六歲的年紀,要到顧越皎的年紀成親,還有幾年好等。
“幾年?那到我得什麼時候?娘不是喜歡孫女嗎?爲何不讓四哥五哥他們早點成親,嫂子們越早進府越早生侄女出來啊。”
夏姜芙手裡的剪刀一頓,若有所思的看向顧越流,像是在思考他話裡的意思,顧越流再接再厲道,“娘,您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四哥五哥多等幾年的話豈不意味着您幾年後才能抱上孫女?”
“胡說,你大嫂肚裡的不就有一個嗎?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夏姜芙嗔道,不過仍維持着思考的姿勢。
“可是隻有一個啊,三哥四哥五哥成親可是三個呢,多來三個孫女不好嗎?”
想到幾個粉雕玉琢小姑娘圍在自己身邊叫祖母的情形,夏姜芙笑了起來,她一笑,顧越流笑得比她更開心,要是求神拜佛有用,他傷好後立刻去菩薩面前磕頭,此時只能雙手合十以神識禱告:天靈靈地靈,求菩薩顯靈早早賜我三哥他們媳婦......
當然,也要保佑他早日成親,擺脫被揍的命運。
此時,遠在東境營帳的顧越澤打了個噴嚏,幾位副官不約而同擡頭看向他,樑衝笑眯眯抵了抵顧越澤胳膊,“三哥,老實說,是不是想女人了?也是,京城好幾位府邸來信要請幾位少爺回京成親呢。”
顧越澤惡寒的踢開他,“滾,老子不成親。”
“哎喲。”躺椅嗑的聲斷了只腳,跪在上邊雙手趴着窗臺的顧越流噗的聲,下巴磕在窗臺上了,鬆開手,又是噗的聲,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兀自想事入神的夏姜芙:“......”定睛一瞧,臉色變了變,“小六,怎麼了?”
“哎喲,娘,娘,我疼啊......”他屁股上結的疤還沒掉呢,這下挨着地,血怕是又浸出來了。
這躺椅夏姜芙特意請人做的,一向結實,幾兄弟在上邊打打鬧鬧都沒斷過腳,怎麼平白無故塌了?
顧越流嘴裡涌出股腥味,他臉色發白,大驚道,“娘,流血了,流血了......”話完,轉頭吐出口血,鮮紅的血充斥着腥味,顧越流大驚失色,“娘,娘......”
“娘在呢,別怕,秋翠喊大夫去了,很快就到。”
夏姜芙和秋荷左右扶着他站起身,讓他去內室趴着,脫了褲子一看,結疤的傷口果真又有幾道裂開了,滲出新的血,顧越流害怕,捂着枕頭嗷嗷大哭,不一會兒,整個院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們六少爺將躺椅跪塌傷着下巴了。
知道自己丟了臉,顧越流此後倒安安分分待屋裡養着,爲了和顧泊遠嘔氣,硬是哭哭啼啼求夏姜芙答應他搬到顏楓院住。
要不是夏姜芙守着,顧泊遠還得再抽他一頓鞭子。
男孩到了年紀就要搬到前院自己住,顧越流越大越回去了,對顧泊遠的嫌棄,諷刺,警告,威脅,顧越流通通不管,別人不知他怎麼摔了,他可是清楚的,他正向菩薩許願呢,結果躺椅塌了。
這是不是說明,他的心願有一樁不會實現,亦或者全部不會實現。
難道,他們兄弟四人都娶不着媳婦了?細思恐極,他能不怕嗎?
作者有話要說: 遠在邊關的顧越澤無所謂翹着二郎腿:娶不着媳婦的是我。
顧越流:你不早說,害得我都不敢去落陽巷,怕空歡喜一場。
顧越澤:“你在埋怨我?”
顧越流老實狀,“沒有,我感謝三哥讓我切身體會抓心饒肺這四字含義而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