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寶059

顧越流見顧越澤出來, 好奇的迎上去,“三哥, 贏了他們多少錢?”

他想顧越澤將他們支開, 鐵定要把刺客們家產全掏出來,他眼神在顧越澤胸前掃過, 眼饞道, “三哥,是不是見者有份?”

聽他的話, 樑沖和其他少爺眼含希冀的望了過來,露出諂媚貪婪之色。

顧越澤舉起手, “巴掌要不要?”

顧越流跳出兩步遠, 拔腿就跑, 樑衝擔心他一股腦衝到外邊去了,擡腳跟上,“越流弟弟, 你可別亂跑了,小心出去找不着路回來。”

“我又不是傻子。”外邊壞人多, 沒學到本領前他是無論如何不單獨外出了。

他回樓上和顧越白顧越武形容了番顧越澤鬥刺客的情形,他看來顧越澤贏了很多錢和宅子,不想分給他們, 顧越白看了他眼,沒吭聲,顧越流在他們跟前傻就算了,還傻到外人跟前去了, 無可救藥了。

見顧越白興致缺缺的翻白眼,他有眼力的岔開了話題,餘光瞥見門口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樑衝,他清了清嗓子,“樑少爺,有何事啊?”

樑衝手指着過道,老實交代,“上樓遇着李大人的侍從,他讓我傳句話,塞婉公主當掉的衣衫是要穿着面見皇上的,讓你想法子贖回來。”

李良的侍從說話含含糊糊的,他不太明白意思。

顧越流靠在椅背上,側身倒了杯茶,招手讓樑衝進屋,“衣服是死當,贖不回來了,塞婉公主不是知道嗎?”

樑衝忍不住多問兩句,顧越流沒有隱瞞,將塞婉當衣服的事兒說了,樑衝後知後覺,怔忡道,“所以公主回來你給她銀子不是可憐她?”

他以爲顧越流心生同情救濟公主三十兩銀錢,他配合地給了五十兩,這般想來,他豈不是虧了?

“說起這個,我琢磨着要不要給她些銀錢,一毛不拔的李冠都給了百兩,我不給,好像說不過去。”顧越流歪頭轉向顧越白和顧越武,二人默契的搖頭,南蠻公主,哪兒用得着他們救濟,不是侮辱人嗎?

“那我也算了,左右塞婉公主收到許多銀錢,一時半會不差錢。”顧越流思索道。

樑衝心疼片刻,看着倒出荷包裡的銀兩數得歡實的顧越流,不得不提醒他,“李大人讓你想法子把衣服贖回來,不然鬧到皇上跟前,咱吃不了兜着走。”

顧越流捧着銀錠子吹了吹,又掏出手帕細細擦拭,鎮定自若道,“我也沒法子啊,衣服是死當,死當。”

掌櫃的說死當貴,他和塞婉想着以後不來忠州了,銀子纔是緊要事,就選了死當。

樑衝想了想,沉默半晌,咚咚咚下樓找李良回話,李良讓他轉告顧越流,只要肯出錢,死當也贖得回來,樑衝只得上樓和顧越流說,要顧越流拿銀子,無異於從鐵公雞身上拔毛,顧越流不答應,樑衝又蹭蹭蹭下樓和李良說,李良退一步,讓顧越流出一半的價錢。

樑衝來來回回跑,雙方沒有協商好,十幾趟沒個結果,他索性大手一揮,問李良出多少錢,他幫顧越流出了算了,上樓下樓,太折騰人了。

李良嘿嘿直笑,“不要錢,勞煩樑少爺去忠州衙門走一趟送封信就行。”

忠州城說遠不遠,騎馬的話,很快就回來了,樑衝應下此事,將李良寫的信送至忠州衙門,衙門的大人極爲客氣,讓他稍坐片刻,吩咐人去當鋪,不一會兒就拿了個包袱回來,說裡邊是塞婉公主的衣服,還問候他祖母和父親。

樑衝彬彬有禮,有問必答,離開時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但順利將塞婉公主的衣服取回來就好,把包袱遞給李良屁顛屁顛去顧越澤屋裡邀功去了。

顧越澤難得稱讚了他句熱心腸又罵李良奸詐,樑衝倍受鼓舞,他不過跑個腿,算不得熱心,至於李良,且當他年紀大折騰不動吧。

此時他哪兒知道,李良狡猾用他的名義給忠州刺史寫了封信將他出賣了個徹底,過年時,府裡莫名收到忠州刺史府上的年禮,闔府上下納悶不已他才憶起這麼樁事,差點沒被他父親打斷腿,彼時才懂顧越澤罵李良的原因。

顧越流不跑了,塞婉公主老實了,李良和魏忠總算輕鬆些,組織隊伍回京,一路上安安穩穩的沒再出任何亂子。

四十天後,順利的到達京城。

深秋時節,樹幹光禿禿的,蒼涼蕭索,李良和魏忠站在巍峨莊嚴的城門口,差點老淚縱橫,帶着幫身嬌肉貴的少爺們辦事,太艱難了,說說不得,打打不贏,少爺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比做管家還累,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回來了。

許多府收到消息早在城門候着了,一輛輛富麗堂皇的馬車旁,夫人們花團錦簇,富貴雍容,李良和魏忠下馬,挨個挨個見禮,夫人們心疼兒子在外吃苦,問了諸多問題,“我兒有沒有吃苦啊,我兒是不是瘦了啊,我兒有沒有闖禍啊,我兒有沒有被人欺負啊。”

問題千篇一律,李良和魏忠罵人的心思都有了,兒子就在跟前,有什麼話不能直接問他們嗎?

應付了圈,算是將所有少爺完璧歸趙,除了最難伺候的長寧侯府四位少爺。

李良找了圈,好像沒見着長寧侯府的馬車,他問順昌侯夫人,“怎麼沒見着長寧侯夫人?”

她可是最護短最疼兒子的,兒行千里歸來,她竟不出城迎接,說不過去啊。

“傳奇雲生的姑娘們聲名大噪,太后今個兒要去雲生院看戲,招長寧侯夫人去雲生院了。”順昌侯夫人看着被婆婆拉着的兒子,心下有些泛酸,好像她不疼兒子似的,老夫人又笑又抹淚的,襯得她多冷血無情啊。

顧越流聽着雲生院三個字,喝了口氣,吹起哨子來,幾個月沒給姑娘們吹哨子,也不知姑娘們怎麼樣了,急忙拍顧越澤胳膊,“三哥,咱先不回府,去雲生院接娘,沒了我,不知姑娘們長進大不大。”

顧越澤招來向春,讓他們先回府,近日不是休沐的日子,顧泊遠和顧越皎鐵定在衙門忙,他們回屋也是陪老夫人說說話,還不如去雲生院找夏姜芙。

向春帶着侍衛先告辭,顧越澤吩咐車伕駕車去雲生院。

樑衝看他們馬車一走,有些站不住了,扶着樑老夫人,“祖母,孫兒沒事,好好的呢,雲生院有什麼好玩的?咱也去雲生院瞧瞧吧。”

孫子剛回來,樑老夫人自是什麼都順着他,連連點頭,“好,好,這就去雲生院。”

以前的雲生院只允許夫人進出,男子進出規矩極多,這些天放寬條件了,夏姜芙栽培了三組演戲姑娘後又選了四組說書的,三組寫話本子的,以夏姜芙的說法,給的起價格就能去雲生院看戲聽書,下個月中旬,傳奇雲生,喜劇雲生,鬥豔雲生會在雲生院戲演戲,每兩天一場,每月換新戲,說書的一天兩場,兩天換話本子,大街小巷都聽說這個消息了,十一月十一日顧越皎成親,成親後雲生院正式開園,屆時男女老少都能進,許多人爲了搶佔前邊位置,天天在夏姜芙跟前獻殷勤呢。

樑衝聽得雙眼放光,“侯夫人目光如炬,她栽培出來的人演戲,一定精彩。”

老夫人掖掖眼角,慈眉善目道,“可不就是,我過壽,你母親邀請雲生院的姑娘們來府裡演了回,看得我又哭又笑的,別提多失態了。”

早先夏姜芙還接帖子去府裡演戲,這個月的帖子全退了,說是爲了下個月中旬的首場戲作準備,姑娘們緊鑼密鼓排練,她想去雲生院瞧個究竟都不行,說要對外保密,太后要不是有那層身份在,只怕也沒希望。

樑衝皺眉,“那咱今天進得了門嗎?”

“怎麼進不去,太后和皇后娘娘都過去了,京中許多夫人小姐作陪呢,長寧侯夫人,是個有趣的。”樑老夫人以前打心眼裡瞧不起目中無人的夏姜芙,打了兩回交道,倒是有些改觀了,夏姜芙此人,囂張是囂張,卻也不會無緣無故挑事,說話做事的方式不夠含蓄,禮數還算周到。

反正你不惹她,她就不會惹你,你惹了她一次,她能次次給你添堵,連太后夏姜芙都不放在眼裡。

雲生院門口站着許多侍衛,門裡安置了座落地大插屏阻斷了裡邊的視線,顧越流迫不及待跳下馬車,風馳電掣的衝了進去,守門的侍衛來不及出手阻攔,只感覺一股風捲着個人進了門,侍衛們臉色微變,正欲追進去,面前傳來道穩重的男聲,“是我六弟,大家別慌亂。”

顧越流在京時可是雲生院的常客,侍衛們擡頭,認出是顧越澤生,齊齊施禮道,“見過顧三少。”

顧越澤微微頷首,慢悠悠走了進去,顧越白和顧越武緊隨其後。

之前通直的長廊兩道豎起了鏤空雕花影壁,影壁牆角栽種了兩排蘭花,芳香怡人,顧越流深吸兩口,一口氣跑到影壁盡頭,便看見戲臺子上站着許多姑娘們,身上的穿着比他走之前愈發黯淡,張着嘴,東走西跑不知在做什麼,戲臺子左右兩側,姑娘們懶散的坐在凳子上,無半分紀律,他四下找了找,想尋了個高一點的位置,但假山閣樓在另外邊,索性他直接爬上影壁,站在影壁上,挺直脊背,如鬥志昂揚的公雞高昂着頭顱,“嗚嗚嗚~~~”

熟悉的哨子聲,響徹整個雲生院。

戲臺上忘情表演的姑娘們:“......”

臺下坐着的夏姜芙:“......”

這哨子好像有些熟悉,姑娘們好像被定住了似的,腦子裡的詞兒忘得一乾二淨,而且身體莫名配合着哨子跑了起來。

周圍的姑娘們聽到熟悉的哨子聲,顧不得在忙些什麼,丟下手裡的活兒,快速跑向長廊,十人一列,站得整整齊齊。

緊接着,擡頭挺胸,一步一步邁了出去。

夏姜芙:“......”

戲馬上到高.潮了,太后正起勁,不由得意興闌珊,緊蹙着眉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好好的怎麼跟中邪似的。”

顧越流對姑娘們的表現還算滿意,哪怕反應稍顯遲鈍,好在沒給他丟臉,他喊道,“左右左,右左右,嗚嗚嗚~”

太后:“......”

有病啊。

在場的夫人小姐們慢了半拍轉身,見到影壁上站着的人,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傅蓉慧問夏姜芙,“是六少爺吧。”

整個京城,用聲音抑揚頓挫吹哨子的就顧越流一人。

夏姜芙點了點頭,“是我家小六,好端端的他爬到影壁上做什麼?”

太后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近日京城都在傳雲生院閉園下個月中旬開園之事,她耐不住好奇提出要來雲生院考察姑娘們規矩,消息傳到皇上耳朵裡,皇上找了諸多借口勸她打消這個心思,皇后讓禮部排了出舞哄她開心,不就想勸她不來了,她偏要來瞧個究竟,她就奇了怪了,她一國太后,地位還比不過夏姜芙這個伯爵侯夫人,連皇上都明顯偏頗着夏姜芙,她氣不過,給長寧侯下了懿旨,夏姜芙罵她仗勢欺人又如何,她多年才熬到這個位置,可不得好好倚仗倚仗?

見顧越流此舉,擺明是拆她的臺,她怒斥道,“顧夫人,你讓他爬那麼高是要壓過哀家頭是不是,好大的膽子,哀家早知你陽奉陰違,假仁假義,竟縱容兒子......”

夏姜芙回過神,忙打斷太后的話,“您可別給我使勁稱讚我,小六隨禮部去了西南,聽說今天才回京,他咋跑上邊去了?”

說着話,夏姜芙起身走了過去,姑娘們擡腿走得莊嚴又肅穆,夏姜芙不禁心生同情,顧越流以前怎麼訓練她們的才讓她們聽着聲兒就如此配合啊,她朝顧越流招手,“小六,你回來了,快下來,小心摔着了。”

顧越流昂着頭,仰望藍天白雲,雄心壯志,聽到夏姜芙的聲兒,他忙低頭跳下地,張開手臂抱住夏姜芙,大喜道,“娘吶,小六回來了。”

哨子聲沒了,姑娘們停下腳步,你看看我看看你,反應過來她們做了什麼,不由得驚慌失措,她們明明在戲臺子上演戲來着,聽到哨子聲,下意識的跑了過來,太后和各位夫人們怎麼想?

姑娘們意識到做錯了事,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張望。

夏姜芙摸摸小兒的頭,長高了些,壯實了許多,皮膚沒曬黑,和顧泊遠說得沒什麼出入,她拍拍顧越流的肩膀,朝姑娘們道,“繼續回戲臺子上演戲,該幹什麼幹什麼,別慌張,太后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會怪罪諸位的。”

太后:“......”

誰說她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此時,她想好好懲治她們一頓,沒規沒矩,真不知外邊的好評是不是花錢做的假。

姑娘們如蒙大赦,微微福身,喚了聲六少爺,邁着小碎步走了。

顧越流道,“娘,我覺得姑娘們規矩差了,聽着我的哨子,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幾個月沒聽着過了,驟然聽着肯定回不過神來,你去那邊座位上坐着,看看姑娘們演的戲怎麼樣。”

另一頭,顧越澤和顧越白顧越武也到了近前,夏姜芙滿臉欣慰,“娘想去城外接你們來着,太后非得今天逛園子,娘抽不開身,你們去那邊坐着看會兒戲,太后走了咱就回去。”

太后心下不悅,夏姜芙話裡話外是埋怨她阻攔她接兒子了?

正欲發作,旁邊的皇后小聲提醒道,“母后,戲開始了,真不知花木蘭的身份會不會被人拆穿。”

姑娘們各司其職回到戲臺子上,接着方纔的戲重新開始,太后朝夏姜芙冷哼了聲,沒有發作。

花木蘭的故事人盡皆知,但夏姜芙收集來的話本子故事有所不同,加之姑娘們演技逼真,活靈活現,夫人小姐們新鮮得很,顧越流看得津津有味,不時拍手叫好,哈哈大笑,聲音粗獷嘹亮,嚇得太后手裡的茶杯抖了又抖,幾次欲發作,又怕影響臺上姑娘們的表現,憋氣忍着。

順昌侯老夫人帶着樑衝坐在太后旁邊的圓桌前,樑沖和顧越流差不多,情緒寫在臉上,看花木蘭在戰場上英勇殺敵,不禁起身歡呼叫好,有他附和,顧越流愈發起勁,整個位置區域,就聽見二人的歡呼聲了,太后忍無可忍,朝老夫人道,“姑姑,衝兒這孩子十六了吧,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樑老夫人臉色不太好,氣太后不會說話,幾十歲的人了,和十幾歲的人計較也不嫌丟臉,不過她還是扯了扯樑衝手臂,“坐好了,太后說你呢。”

樑衝調整下坐姿,眼神一眨不眨盯着戲臺。

太后又拿餘光有意無意撇過顧越流,夏姜芙臉上笑得一派從容,給顧越流倒茶,溫聲道,“小點聲,別把嗓子喊啞了,喝口水緩緩。”

顧越流喝了口,又拍手歡呼起來,動靜大,直接從座椅上跳了起來,太后皺了皺眉,收回視線,繼續看戲。

樑老夫人不由得轉向夏姜芙,她端着水壺,將顧越流喝過的茶杯添滿,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論臉皮厚,誰都不是夏姜芙的對手,以前這話是聽別人說,如今可算見識到了,她是太后長輩尚且要在太后面前低聲下氣,夏姜芙竟面不改色,這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戲演了近一個時辰,只到花木蘭奉旨回京領賞,而後續如何沒有交代,許多夫人看得意猶未盡,問夏姜芙,“怎麼不接着演了,花木蘭什麼時候被拆穿身份啊。”

夏姜芙笑着道,“餘下的姑娘們還沒排好,什麼時候不好說,時辰不早了,諸位可要留雲生院用膳?”

一個時辰是她看在皇后的份上,皇后不在,太后半個時辰都別想看,明知顧越澤他們今天回城,偏偏挑今天這個日子,她要稱了太后心意,估計以爲自己怕了她呢。

她笑容和煦,但在場的夫人們擺明了不信她的話,排練一個月了,怎麼才排練到這,夏姜芙一定是故意的,至於爲什麼故意,見太后陰沉沉的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夫人們識趣,起身就準備告辭了,這時候,小姐們的眼神如狼似虎落在夏姜芙身側四位少爺身上挪不動了,天知道她們多想嫁進長寧侯府啊,顧家少爺長得好看不說,夏姜芙脾氣好,又懂保養,嫁進侯府,能天天跟着她來雲生院看戲,累了去別莊泡溫泉,日子舒服愜意,簡直是她們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娘,聽說雲生院的廚子是花重金請來的,廚藝一絕,難得顧伯母盛情邀請,我們就留下吧。”

其他小姐紛紛點頭贊同,拉着自己孃的手臂撒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夫人們臉上掛不住,若非人多,一個耳刮子當即呼過去了,女子的矜持端莊哪兒去了,還要不要點名聲了?尤其太后和皇后還在呢,不是給府裡蒙羞嗎?

皇后臉上漾着笑,打圓場道,“聽聞長寧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請來的廚子必然有一手,小姑娘想嚐嚐鮮無可厚非,母后,您看我們是回宮還是用了午膳回去?”

太后還沉浸在方纔的戲裡,哪兒有心思想其他,問夏姜芙,“後邊的情節真的沒有排練,是不是你故意騙哀家的?”

不怪太后多想,夏姜芙就是這種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知哪句真哪句假,依着夏姜芙的態度來看,十之八.九是騙她的。

興致勃勃來看戲,一半忽然沒了,擱誰誰心裡都不好受,太后認爲自己態度算好的了,但夏姜芙當即拉下臉,一臉諷刺的望着她,“太后,臣婦哪兒騙你,你要不相信,隨便招個姑娘來問問不就好了?臣婦之前閉園不接帖子就是想多騰出些時間讓姑娘們排練,臺上一句話,臺下嗓子啞,您當是說書的呢。”

夏姜芙提醒顧越流再喝杯水,慢悠悠站起身,“諸位小姐想嚐嚐雲生院廚子的飯菜就等着,府裡還有些事,我就不奉陪了。”

說着,她叫樑夫人——梁鴻的妻子,“勞煩樑夫人爲我待客,下回再好好謝謝你。”

樑夫人是個粗人,哪兒懂怎麼接待客人,無所適從站在那,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樑衝雖撓心撓肺不得勁,但他懂得看顧越澤臉色,扯了扯樑老夫人衣袖,“祖母,我們也回去吧,咱在這,姑娘們不自在,恐怕靜不下心排練,不如回去騰地兒讓姑娘們好好排練,下個月中旬就能看到後邊情節了。”

樑老夫人凡事聽孫子的,況且她也看得出來,夏姜芙和太后暗暗較勁了,不是她偏頗,太后這事做得不地道,前兩天禮部就收到消息李良他們今日回京,稍微有點眼力的就不會今天拖着夏姜芙不讓她出城接兒子,夏姜芙給太后臉色,一點沒錯。

換作她她不敢,但看着夏姜芙這樣,她心裡痛快。

樑老夫人帶了頭,其他夫人們哪兒好意思留下,匆匆忙拽着自家女兒回府了。

留下臉色鐵青的太后,以及平靜如常的皇后,皇后扶着太后起身,“母后,我們也回去吧。”

太后甩開她的手,慍怒的擡腳走了。

夏姜芙被四個兒子簇擁着走在最前,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就氣不打一處來,夏姜芙給先皇灌迷魂湯就算了,如今連皇上都被她迷了去,以前多孝順多懂事的人,如今在她跟前愈發敷衍了,衣衫下的手緊握成拳,她咬着後槽牙回了宮。

夏姜芙可沒心思理會太后如何想,太后下了懿旨,她也陪着逛了一個多時辰的雲生院,不算抗旨不遵,至於戲,姑娘們沒排練完,怪不得她,她問起顧越澤他們路上的見聞,顧越流大聲插話,“娘,我來說我來說,路上可好玩了。”

顧越流從離京說起,賭博,烤肉,遇見黑公主,土匪,聲情並茂,娓娓道來。

夏姜芙聽得津津有味,問起黑公主,“她真的很黑嗎?”

皇上已經同意了和親事宜,這件事在京裡炸開了鍋,好多人家少年到處張羅親事呢,就怕自己孩子才華出衆入了南蠻公主的眼,這個月的京城,比正月都熱鬧,喜慶洋洋的,大大小小的宴會,數不勝數,就連裴夫子都着急次子的親事,準備隨意尋戶人家定下,明瑞侯夫人有意和裴府結親,奈何明小姐不答應,雙方僵持着呢。

她看着儀表堂堂的顧越澤,說起公主來京和親之事,她有些擔心顧越澤,放眼整個京城,就顧越澤最優秀了,公主看上他可如何是好?“越澤,你覺得公主怎麼樣?”

“娘,你問三哥作甚,我和你說,公主是真的黑,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她黑的人,你都不知道,進入蜀州遇着土匪,公主求土匪搶劫她土匪都不肯。”說起塞婉,顧越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要是晚上,公主往路上一站,您壓根看不出那有個人,除了黑就算了,太特別醜,她從忠州跑回驛站,樑衝他們以爲她是要飯的,紛紛扔銀子給她呢。”

夏姜芙想象力有限,沒法描繪南蠻公主的模樣,提醒顧越澤道,“你可得離她遠些,萬一她挑中你怎麼辦?”

顧越澤點頭,“我知道的娘,平日裡我能躲着儘量躲着,她應該看不上我。”

“對對對,公主有自知之明,不會高攀三哥的。”顧越流和塞婉也算患難之交了,他覺得自己多多少少還是瞭解塞婉的,她膽敢看上顧越澤,他第一個打斷她的腿,將她扔回南蠻。

夏姜芙失笑,轉頭提醒顧越流,“公主醜是醜,但在她跟前別三句話不離黑啊醜的,有些話咱私底下說沒什麼,公主聽着了估計會難受,你想啊,要是你又黑又醜,別人跑到你跟前指指點點,你做何感想?”

顧越流一慫,“我是常常說,她要問我,我總得和她說實話啊,不能讓她被瞞在鼓裡以爲自己貌似天仙吧?”

夏姜芙微微一笑,“這話有理,她不問你你就別接人傷疤。”

“好。”

顧越皎成親在即,府里正在翻新院子,夏姜芙將顧越皎成親的院子重新佈置了番,花草樹木,錯落有致,溫馨宜人,寧婉靜住着舒服些,顧越涵明年成親,他成親的院子順道一併翻新出來,明年省些功夫,她問顧越流,“你大哥成親後搬去靠湖的心湖院,你二哥搬去東南的院子,你們往後成親住哪兒圈出來,有機會了,娘一起命人佈置出來。”

前院是男子的住處,成親後住前院不太妥當,好在長寧侯府佔地廣,有足夠的院子供他們選擇。

顧越白不假思索道,“我住母親旁邊的院子,離顏楓院近,以後請安可以少走幾步路。”

顧越武緊接着道,“我住顏楓院西南角的閣樓,那也離顏楓院近。”

顧越流慌了:“你們選了近的我選哪兒?不成不成,我要住閣樓......”

夏姜芙搖搖頭,無奈道,“成親了哪兒還能圍着顏楓院轉,娘不是讓你們晨昏定省,好好和你媳婦過日子就成,成親後就是你媳婦的頂樑柱,凡事以你媳婦說的爲準,娘呢就和你父親過。”

“娘不要我們了嗎?”顧越流不樂意了,晃着夏姜芙手臂撒嬌,“小六要和娘一起過。”

“有了媳婦忘了娘這話聽說過沒,好好學,別整天圍着娘轉,想想你們父親,他要成天到晚圍着你祖母轉成何體統?”夏姜芙語氣輕柔,顧越流撇嘴,他巴不得顧泊遠天天圍着老夫人轉呢,這樣就沒人管他們了。

自始至終沒出聲的顧越澤說道,“有了媳婦忘了娘是抱怨兒子不孝順吧,祖母常用這話念叨父親,到娘嘴裡怎麼成好話了?”

娶了媳婦就把娘丟在一邊他是做不出來的,他娘供他吃供他穿,陪着他們長大成人,他媳婦做什麼呢,不成不成。

“娘覺得這話是對的,年輕人和年輕人聊得來,遇着事兒和你媳婦商量忘了娘,你祖母唸叨你父親是她想不開,你們可別學她。”說起老夫人,夏姜芙臉上無波無瀾,又道,“你祖母身體不好,搬去祠堂住了,你們回來,去祠堂給她請安,娘就不過去了,先回顏楓院讓廚子備好膳食,你爹和你大哥二哥忙,中午估計不回來吃飯。”

前些日子,京城巡城史半夜被人殺了,刑部正在追查疑犯,顧越皎從任勵身上找到封信,是東境那邊傳來的,說梁鴻命大殺不死,問下一步怎麼做,衆所周知,任勵和承恩侯私交甚密,任勵被殺,不可能和承恩侯沒有關係。

朝堂人心惶惶,彈劾承恩侯的摺子堆積如山,皇上等着顧越皎捉拿真兇歸案,而顧越涵去軍營幫忙了,一時半會也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