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每一件事，單獨看都是再瑣碎不過的小事。可放在一起看，再在傳言的時候添油加醋放些點評和引導進去，就成了錦繡的“幾宗罪”。
謝宜春正在自己的屋裡得意地笑：“柳綠，這事兒你辦得巧。比其他幾個蠢材都機靈。這個是賞你的。”
一個錦囊扔了過去，裡頭鼓鼓囊囊、叮噹作響。柳綠面露喜色，從地上撿了錦囊，連聲稱謝。那份量到手一掂，心中更加有數，讓她全家過上大半年是沒問題了。
“宮裡頭那些個嬪妃很快也會知道了。不用多久，就會傳到皇上皇后耳朵裡，讓他們知道，一旦離了宮，這賤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兒。在宮裡也就是會裝，把他們都騙了吧，哈哈。”
主意是謝王氏出的。趁勢兒傳播出去，是柳綠乾的。她是外頭買來的，家裡親戚又賣女成風，仗着長得周正，幾乎都賣了好人家。柳綠出去跑個腿的功夫，幾個王府侯府就傳了個遍。
頗有好些朝臣，早就看出來寶慶帝的偏愛，只是因爲皇帝一直還身子硬朗，爲避免再次發生前故太子那樣“多年太子熬不成皇帝”的情況，所以才拖着沒有立儲。
但景王府一直都是存在感很強的，謝宜春前前後後幹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兒啊，再加上元恆的地位敏感特殊，大家都盯着景王府呢。
寶慶帝將最心愛的筆墨宮女都調到景王府去了。
筆墨宮女是什麼概念？
要知道皇帝和大臣們商量國家大事，看起來都是在大正殿的朝會上，實際上，朝會上主要辦不機密的事兒、以及提供一個舞臺供大家吵架。吵出風格和水平、吵到皇帝心坎上的，就可以去御書房開小會。
真正機密的決定、重要的決定、核心層的決定，基本都是在御書房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個筆墨宮女往往可以親眼目睹這個帝國最核心的機密。
這還得了！
順妃已經生氣好幾天了，話裡話外地埋怨兒媳婦劉子矜沒用。
“說起來，你們劉家當年在江南與安家也是世交，怎麼就沒了聯繫呢？”順妃見着親家母劉夫人，笑吟吟地說道。
劉蔭遠夫人本來是很滿足的，女婿受器重，女兒又懷孕，這麼年輕輕地，當個郡王妃，已經夠讓京中貴婦們羨慕了。一聽順妃說起這個，心裡就拉響了警報。
“安懷遠是有罪之臣。我們當家的是大理寺卿，理應迴避，故此就不來往了。”
說話當然對，誰見過檢察院檢察長跟一個“罪犯”稱兄道弟的？就算沒有私心，還要考慮一下社會影響呢。
順妃卻輕輕哼了一聲：“做人還是要念些舊情的。聽聞劉夫人與安夫人還是幼時手帕交，雖然安懷遠是有罪，安夫人卻是個剛烈殉情的，就衝安夫人的面子，劉夫人也該對安錦繡有些世交的情分。”
劉夫人一愣，這畫風太偏了。
等見了女兒悄悄一說，齊郡王妃卻是明白人，恨道：“沒有哪個皇子不願登大統的，可獨獨怪罪到母親身上就沒道理了。別說兩家已經多年不來往，便是錦繡在宮裡多年，她怎麼早也沒個慧眼去澆水施肥的，現在倒摘果子了。”
“正是這個理兒。有想法沒錯，可我瞧着女婿的路子就很好。認真做事，聖意若重了他，那是福分，聖意若另有裁，他一個幹事兒的兄弟是能輔佐的，新帝必也虧待不了。何苦吃相那麼難看。”
齊郡王妃很欣慰：“娘果然明事理，只盼爹爹也不要卷那些紛爭。咱們家自己要立得正，才能長久地榮華。”
劉夫人笑道：“這個你放心，皇上對你爹一直都是極好的。這也是因爲你爹從不偏私，即便是當了齊郡王的老丈人，也從未與女婿有過勾連。”
“所以娘還是少去宮裡。正經說起來，她也不過是母妃，正經母后還是皇后娘娘呢。”
“你說得是。你爹明白，娘也不能糊塗，拖了女婿的後腿就不好了。”
於是，劉家摞開手，不被順妃牽着鼻子走，但也不會去替錦繡伸援手。也不能怪她們不近人情。在奪嫡爭鬥中，不踩一腳就已經是極厚道，哪有扶對手一把的道理。
順妃在宮裡還是不遺餘力的。
景王府的糗事哪能不散播啊。不轉不是祁國人。
很快，宮裡派去的大宮女與景王妃不睦的消息就在後宮裡傳了個遍。誰說閒話的時候都要拿出來嘲笑一番。
這就是流言。要指望順妃還會按宮外的流言走，那真是看扁她了。女人若不顯示點添油加醋和即興發揮的美德，真是虧對“長舌”美稱。
大宮女的傲慢和景王妃的好意，入宮後就變成了二人對掐和撕叉。很多嬪妃都皺眉頭，康妃就說了一句：“景王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連個王府都管理不好？”
順妃惋惜道：“到底是受過重傷的，之前又生過癔症，腦子只怕是不靈光了。”
兩天之內，就傳得走了樣，讓謝宜春有些始料未及。麗嬪派了宮裡的人，出來給謝宜春遞話兒，提醒她讓着點大宮女，別讓其他王府看笑話。謝宜春高興了沒到兩天的心情，頓時又跌落到了谷底。
賞出去的錢物是拿不回來了，尋了個事端，抽了柳綠好幾個嘴巴子。其他幾個丫鬟暗綽綽高興，就你機靈，就你聰明，就你有主意，抽不死你。
錦繡與德文郡主在景王府的歷史性會晤難道是跳皮筋來的麼？人家自然也是有豐碩的成果的。
德嬪又挺着肚子、帶着兒子，在宸宮與寶慶帝共敘天倫之樂。
寶慶帝剛剛見過幾個年長的嬪妃，聽了些景王府的流言，心裡很鬱悶，怎麼好好一個錦繡，在他們嘴裡變成那樣了呢？
錦繡要麼不撓人，要麼直接撓死人，和景王妃去撕個什麼勁兒？她就不是這種人。
晚膳擺上來，德嬪給寶慶帝佈菜。她不要太監做這些，自己親手上陣才更有家庭樂趣。
“琛兒，父皇派你個事兒，你能做好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