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哪裡敢。今天已與秦家算是公然對立了,再去爲了一個宮女刺激太后,這事太不合算,也太冒險。
只裝作沒察覺到元琛的舉止。
福媽媽依着太后的吩咐,已跨上臺階準備進屋。
錦繡在屋裡,將這一切聽得真真切切,頓有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
她今日的表現,與元恆已經完完全全地捆綁在了一起,再回長壽宮,她將屍骨無存。不,這或許還算好,更可能的,是生不如死。
“錦繡,出來吧。”福媽媽已在門外召喚,“快出來,隨太后回宮了。”
她害怕地望了望門口的永顏,永顏的表情卻似帶着笑意的鼓勵。
不不不,我不要鼓勵,我也不要什麼逆來順受終會到達成功彼岸的心靈雞湯,我死定了,我的穿越人生一定要葬送在歹毒的太后手裡,我都看不到元恆恢復健康,君臨天下了。
福媽媽執着地站在門口望着她。
錦繡再不樂意也只能無奈地往門口艱難地挪步。
“快點。”福媽媽居然還催,催命的催。
走到門外,下了臺階,太后痛恨的眼神已經盯了過來,錦繡感覺自己身上被她的眼光射出碩大的傷口,殺傷力超強。
“回宮!”太后一聲令下,所有人等跟上,包括還未入隊的錦繡。
“等下!”寶慶帝突然出聲,“錦繡留下吧。朕跟太后要了這個宮女。”
簡直就是一個炸雷。炸得太后暈頭轉向,炸得錦繡震耳欲聾。
“什麼?”太后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寶慶帝,“皇帝開玩笑也要有個分寸。”
寶慶帝正色道:“朕不開玩笑。這丫頭在母后的長壽宮也並不受器重,誰替了她都行。但朕卻需要她,朕身邊就缺這麼個有朝氣的小丫頭,宸宮裡暮氣沉沉啊。所以,朕將她留下了,母后不會有意見吧。”
當然有意見,可這意見,要怎麼說?難道說,不行,我要帶她回去從精神到肉|體對她進行雙重摺騰?這肯定不成啊。
“她太小了,皇帝你後宮人也不少,不妥吧。”太后道。
“不,母后想岔了。朕是要個貼身宮女,浦言良總隨着朕,好些事朕想讓他幹,他總脫不開手去。就這麼定了,母后若人手不夠,朕叫尚宮局再給你補幾個。”
話說到這份上,太后還能說什麼?
當皇帝拉下臉皮硬奪一個小宮女,還可能奪不過嗎?
“不用了,我長壽宮人手充足得很!”太后氣得拂袖而去。
這場精心策劃的計謀,竟然莫名其妙地落空,而且還將錦繡也搭了進去。
但是錦繡已開心得快要暈過去了。一切都好像在夢裡一樣,要不是太后的背影還未走遠,錦繡真的想三呼萬歲,這寶慶帝,真的太英明瞭!
衆人見太后都走了,自然也不好在留在這兒圍觀。而且一個宮女的去留,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這場好戲的餘音,沒啥太大的興趣。
先是秦貴妃藉口跟禮部商議還未有結果,同着禮部的人告退。禮部官員免費看了一場大戲,十分慶幸戰火沒有燃燒到自己身上。但望着秦貴妃鐵青的臉色,也擔心呆會兒議事更加爲難,懷着忐忑的心跟了上去。
其餘人等也陸陸續續離開,只剩了德嬪與順妃,大約是覺得走太空了,倒把皇帝摞這兒的感覺。
德嬪表現大好,自然心情不錯。元琛也很高興,由衷地高興,在太后那兒錦繡過得小心又憋屈,父皇簡直就是拯救錦繡的大英雄啊。
“謝謝皇上,謝謝皇上!”直到院子裡只剩了少許人等,錦繡才由衷的謝恩。
“順妃。”
一聽皇上有令,順妃趕緊上來,慶幸自己沒有離開真是十分明智。
“貴妃走了,她忙她的去吧,往後,人員安排你來。像碩兒,也成年了,替你七哥過來值夜吧。”
元碩趕緊接旨:“這是兒臣應該做的,謝謝父皇交予兒臣重任。”
順妃自然是高興的,還有什麼事能比兒子被重視更讓人高興呢?而且,今天秦貴妃明顯被皇帝厭棄了,這簡直太好,秦貴妃越是被分權,她順妃自然就越是重要。
“臣妾會安排好的,碩兒早該讓他替哥哥們分擔點了,謝謝皇上想着他。何醫女是鳳儀宮的醫女,想來不能常在景王這邊呆,即便景王府來人,在宮裡也多有不便,臣妾立即選麻利妥當的宮女過來,務必將景王照顧好。”
這番話說得極爲周全,顯得順妃的理事水平一點兒都不比秦貴妃差。
寶慶帝點點頭:“貴妃做事常依着性子,這不好,回頭朕會找她談。你就必須吃重點兒了。”
“臣妾不怕辛苦。”順妃立刻表態。
寶慶帝又道:“宮女不必選了,錦繡已是我宸宮的人,就留在這兒,算是朕派來照顧恆兒的。”
啊,真的麼?!
錦繡難以置信地望着寶慶帝,又想三呼萬歲了,不過,不好顯得太興奮,皇上指派個差事而已,太興奮顯得好像是成全自己。
當下喜在心中,並不表露。
“皇上英明,如此安排再妥當不過。”順妃順拍馬屁,“不過,這屋子本是臨時住人,條件簡陋,若景王當真要在此處養病,似乎……”
“愛妃想得周到,朕疏忽了。這樣吧,張貴清,去安排個車,等景王府的人過來,一起將景王接到暢春苑去。那兒環境好,離鳳儀宮也近,何醫女來去方便。”
順妃眉開眼笑:“皇上如此安排,於景王養病真是再好不過了!”
暢春苑是位於宸宮東北角的一個內苑,向來都是寶慶帝的私人領地,苑內風景秀麗,亭臺水榭錯落有致。尤其每到春天,柳映河塘、花耀晴空,端的叫人心情無比暢快,故此叫暢春苑。
苑內有別院一座,原是祁國往上數幾朝的皇帝,曾有一位痛失太子,皇帝悲痛之餘,建此別院,將帝孫安置在此處,從小悉心培養。至於後來,皆是正常皇子繼位,故別院已多年沒有住人。
但宸宮內的建築,哪怕是從來沒有成爲過居所,也必定保持得敞亮整潔,隨時都可拿來一用。暢春苑也一樣。
尤其好的是,暢春苑的後門出去,便能望見鳳儀宮的宮牆,委實方便不過。
一頂小轎悄然擡進了暢春苑,倒是小轎後邊跟着好幾個人。隨後,更有幾擡箱子被陸續擡了進去。
宮裡關注這頂轎子的人可不少,所以,“悄然”,也只是形式上的不聲張,事實上,這頭轎子裡的人被擡進暢春苑的別院,那頭後宮裡就傳開了。
在秦貴妃的端儀宮,麗嬪正說閒話。
“今兒妹妹不在場,真是可惜了,否則定能看出事情真假。”
秦貴妃心中正慪得要死,聽到麗嬪還說得這麼輕巧,更是來氣:“馬後炮就別放了。誰看不出,可皇上就是護着,能有什麼辦法?”
“貴妃娘娘,聽我表妹說……”
秦貴妃精神一振,麗嬪的表妹就是謝宜春啊,莫非有什麼料,當下問:“說什麼?”
麗嬪捂了嘴,吃吃笑:“這可事涉隱私,說了貴妃娘娘您別笑。”
秦貴妃當即表示自己根本不可能笑,自己十分嚴肅,然後十分飢渴地問:“什麼隱私,快說來聽聽。”
麗嬪低聲道:“聽我表妹抱怨,他們夫妻只有剛成婚那會兒好過幾日,表妹處置了景王的丫鬟之後,夫妻二人就生份了。滿打滿算,到眼下,竟是好幾年都沒在一處了……”
宮裡頭,多少女人搶一個男人,基本上都是鬧饑荒的狀態,一聽這些不用打拼的貴婦竟然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心中多少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不過,秦貴妃也不能顯得太高興,還是要略顯遺憾地說:“年輕夫妻做到這樣,也算是怨偶了,景王妃不容易啊。景王倒是無所謂,反正王爺嘛,沒有側妃也有侍妾,沒有侍妾還有通房呢。”
“哪有啊,我表妹這個人,貴妃娘娘您不瞭解,我還能不瞭解?但凡她肯容個人,還能到今天?”
秦貴妃不免有些不解:“雖是遺憾,可這與本宮有什麼關係,要你巴巴兒地來告訴我?”
麗嬪有些尷尬,秦貴妃說話衝,卻戳到了她的用意。
“這麼跟您說吧,景王妃尤其防着那個安錦繡。雖說祈福大典上沒鬧出醜事,可皇上將他們安在暢春苑,那是什麼地方?更加隱私,更加核心,他們孤男寡女的,不可能不鬧出點事。景王妃啊,就想收拾了那個小賤婢。”
秦貴妃聽懂了,心中暗暗冷笑:原來是利用本宮來了。本宮纔不會上你的當。景王上了位,你謝宜春就是皇后,我怎可能相信你會爲了扳倒一個小宮女,將這麼重要的情報給我?真正是一石三鳥,想讓本宮與小宮女繼續鬧,你景王妃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吧。
當下也不點破,只抱了宗旨:於我有利的,我就將計就計;想利用我,那是想也別想。
“放心吧,本宮也最瞧不得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若他們在暢春苑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本宮頭一個容不下那賤婢。”
麗嬪以爲自己挑撥成功,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從嘴角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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