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妃一看,自己出場的時候到了!
“貴妃娘娘,臣妾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貴妃一瞧,是康妃,這個康妃向來溫柔低調,其實內裡也很有想法,說不定倒也可以給自己解個圍,便道:“既然都說了,還有什麼當講不當講,說便是。”
“祈福大典,爲的是替皇后娘娘積福積德,祈禱她鳳體早日康復,不宜鮮豔奪目,也是講究個莊嚴,不至於唐突了神佛。王才人不懂事,那是心裡頭不夠虔誠,沒有以皇后娘娘的安危爲第一任,只想着自個兒露臉。臣妾以爲,掌嘴二十,以敬效尤,這是必須的,也好讓其他人看看,心裡頭不裝着皇后娘娘,不裝着宮廷規矩,是個什麼後果。更重要的,要看她經此一事,是否有了替皇后娘娘祈福的誠意……”
說着,她望向王才人。
王才人立刻忙不迭地磕頭:“臣妾有誠意,無論如何責罰,都是對臣妾的指教!”
掌嘴二十雖然也算嚴厲,畢竟打完還能恢復,用鐵絲刷臉,那就真的一輩子完蛋,等着去冷宮裡頭吃黴飯剩菜吧。
“若有了心,便要看行動。大典期間,抄經百篇,每日捧蓮花燈誦經三個時辰,風雨無阻。貴妃娘娘,您看可合適?”康妃知道,捧三個時辰的蓮花燈,也絕非易事,只看能不能解秦貴妃的氣了。
果然,秦貴妃冷哼一聲:“哼,豈不便宜了這個小賤人。跪誦經文時,不許用蒲團。好了,拉到外頭去掌嘴,叫嬪妃們都出來觀看,若本宮在殿內聽不到掌嘴聲,便要重來。可明白了?”
“謝貴妃娘娘恩典,謝貴妃娘娘恩典。”王才人使勁叩頭,然後還是被嚴宮正的人給拉了出去。
沒多久,便響起清脆的掌嘴聲。秦貴妃在殿內端坐着,悠閒地呷了口茶水。
錦繡只聽那聲音,就可以猜到此刻的王才人定是嘴角俱裂、鮮血直流,可是沒辦法,縱然如此,她還是得謝恩,謝掌嘴之恩。
這就是規矩,說要素顏,連雪花膏都不能塗。
錦繡突然心中一凜,頓時慶幸起來。幸好自己臉上用的藥,只有味兒,沒有顏色,晚上上藥,清晨洗掉,一絲痕跡都不留,否則的話,也難逃不敬之嫌。
過了片刻,外頭的掌嘴聲歇了,嚴宮正進來複命,跟出去的康妃,進來的時候臉色也不太好看,顯然現場還是比較慘烈。
“都瞧見了?”秦貴妃問。
“各宮姐妹們,除了正在裡頭跪誦經文的,其餘都出來了,親眼見着王才人掌嘴二十,然後當場給王才人洗了臉。”康妃垂着眼簾,公事公辦地回道。
“好,讓她們都回大殿去,該幹嘛幹嘛,這下總該知道規矩了。有再犯的,本宮可就不講什麼積不積德了,本宮不介意缺德。”
“是。”康妃乖乖地領命,又走了出去,顯然是傳話去了。
秦貴妃刻意地將脖子往後,端出莊嚴的架勢,下巴上的肥肉頓時滋了出來,顯得她的一張臉越發蒼老而肥大。
不得不說,秦貴妃這嚴厲的一招還是很管用的。嬪妃們連閒聊的都沒有了,不管是輪沒輪到誦經的,還是在一旁默跪的,一個個都像生了根一般,晃都不敢晃一下。
秦貴妃在憩殿休了半個時辰,也加入到了大殿的祈福隊伍裡去了。寶慶帝在第一場結束之後已經回了宸宮,他還有好多政事要處理,所以,秦貴妃便是整個祈福現場的指揮官,而憩殿則成了指揮中心。
天氣實在炎熱,到午後,陸續有體力不支的嬪妃暈倒,被送到憩殿來。但秦貴妃卻說,都是平常太嬌慣了,連這點兒苦都吃不得,稍事休息,等精神頭回過來,繼續跪着去。
衆人敢怒不敢言,畢竟秦貴妃年齡最大,她也跟大家一樣在撐着,她都沒倒下,誰倒下誰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必須全方位地爲自己的行爲感到羞愧。
有人心中就更怨靖安皇后了。你要麼好,要麼就……走。耗着大夥兒做什麼呢?
不過,這些情緒暫時還在心裡,沒人敢說出來。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時分,法師們換了一班,大殿內黑壓壓的衆人終於可以撤退。
就連撤退都“撲通撲通”倒下好幾個,沒辦法,跪得腿麻了,站起來反而吃不消。
可見,好多人跪久了,就只能一直跪着,讓他站他還不適應了呢。
秦貴妃撤得最晚。
她等嬪妃們全部走了,又將整個文英閣全部視察了一遍。
法師們入定般,是最無礙的,也不可能出錯。
永顏公主是靖安皇后嫡親的女兒,頭一夜便由她護壇值守,不用衆人說,她早已團坐在蓮花壇前,閉目打坐,虔心聽着法師們悠揚的誦經聲,間或敲一下小小的鐘,算是應和。
其餘人等或立或跪,眼觀鼻,鼻觀心,在旁邊侍候着,大氣也不敢出。
秦貴妃也重重地鬆了口氣,這最重要的頭一天,總算沒有出簍子,王才人的事兒不算簍子,反而是個極好的機會,殺雞儆猴。
元恆與宣儀也在一旁,尚未退下。
他們二人將在文英閣整整十五天,沒有輪到他們值夜的時候,在文英閣的配殿中設有居所供他們休憩。
秦貴妃跟二人囑咐幾句,終於覺得偉大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一半,懷着忐忑的、自己不要出事最好讓別人出點事的心情,回了她的永淑殿。
趁着用了晚膳,卻還沒有輪到自己當值的時候,錦繡趕緊地給自己敷了個“中藥面膜”。
宮裡給他們這些伺候祈福大典的宮人也準備了住所,不過,條件連皇子公主的零頭都及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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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所一共兩間:太監們一間,宮女們一間。
沒錯,就是大通鋪,而且沒有專屬的牀鋪,輪到誰休息,就在那長長的幾條大通鋪上自己找地方躺着去。
錦繡敷着藥,隨便找了個地方躺下,免得藥膏經不住地球引力,掉一地。
原本是打算能敷一會兒是一會兒,等下夜班宮女集結時,便趕緊洗掉。可沒想到,錦繡這一躺下,竟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有人搖她:“你快起來,你快起來。”
錦繡頓時驚醒,一睜眼是個十六七歲的宮女,正喊她:“鄭尚宮在集結了,你還不快去!”
該死!白天才處置了一個嬪妃,自己離嬪妃還差着十萬八千里,要是犯了錯,可沒人來替自己求情。當下從牀榻上一彈而出,一面喊着“謝謝你”,一面向外跑。
急得那宮女叫道:“你臉上還塗着東西呢!”
哎媽呀!薄施脂粉都要被罰,我這都簡直比牆泥還厚!錦繡一急,直接伸手就臉上擼。
藥膏已經幹了,一擼就一塊一塊往下掉。
錦繡也顧不得了,反正也沒人說她亂扔垃圾破壞環境,掉就掉吧,而且兩隻手還要幫幫忙,讓藥膏掉得更爽快些。
跑到大殿前的時候,差不多臉上正好也擼光了,便兩隻手重重地將臉抹了一遍,也沒鏡子可照,只能大約估摸着應該是抹乾淨了。
還好,那個宮女提醒得及時,而自己動作也夠快。大殿前,鄭尚宮正在點名,錦繡跑到那兒,往隊伍裡一站,還有時間喘口氣,然後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從容不迫地喊了一聲“有”。
大殿前的庭院裡掛着燈籠,照得頗是亮堂,當然跟白天完全不能比,但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跟着隊伍進了大殿,各人往自己位置上呆着去了。基本都是守護等候召喚爲主,錦繡則主動到了壇前,取了香,在祭爐內焚着的香上續了火,然後走上前去,遞給守夜的永顏公主。
殿內的法師們俱已撤出,他們是不能在宮裡過夜的,都在東所外專門爲他們準備的地方呆着,等第二日一早再進宮,陪同皇子們做清晨的第一次祈禱。
所以,殿內特別安靜,沒有了誦經之聲,只有焚香的味道,與靜坐的守夜之人。
永顏公主閉目,嘴中唸唸有詞,然後睜開眼睛,將焚香小心地插到香爐之內。又拜了三拜,方纔回到一旁自己的蒲團之上,跪坐着。
錦繡望着永顏公主,後者完全沒有看自己一眼,沉浸而虔誠。
如果她看到自己,還會認出自己嗎?錦繡有些好奇。
不過,認不認識,又有什麼區別呢?錦繡突然又釋然,她是靖安皇后的女兒,她只要替皇后請好這把香,遞出這份情,便夠了。所以她目不斜視,所以她旁若無人。
靜靜地立於一旁,錦繡望着永顏公主的睫毛在眼睛下投出一個扇形的影子。她一直閉着眼睛,錦繡想,若是我,或許很難如此靜心,更或許,會當場睡着吧。
永顏公主倔強的內心下,是對目標的執着與堅持。
錦繡望着望着,卻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永顏公主、宣儀公主與景王殿下,這三人是輪流值夜的話,那就意味着,不久的將來,自己也要這樣看着元恆,一看看到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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