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道:“你以前在瑞音閣有個救命恩人,叫翠兒,是不是?”
錦繡倒是笑了,看來自己的情況,一點兒都瞞不住人:“是啊,去了江南,我也不曉得她眼下好不好。”
“你別生氣,這個也是我聽蘊兒說的,說了這些,我才託人去打聽了。”
“春梅姐姐別這麼說,我要生氣幹嘛,我還要感謝姐姐呢,不然我都不曉得江南的情況如何了。”
春梅這才放心,大膽說道:“翠兒已經在江南多時了,還去了個師傅,據說是從京城帶過去的,也是管老了事兒的精幹人。初找你舅家,舅家避而不見……”
錦繡暗想,真是難爲了翠兒,自己也早料到了。春梅說的師傅,只怕就是德文郡主派過去幫忙的人。自己雖與德文長久不見,那諾言卻一點沒打折扣。
“……要說你舅家也是今不如昔了,多幾個莊子,好歹還能貼補貼補,哪肯這麼快放手。翠兒與那師傅去告了官,要將莊子奪回來,可不知爲何,過了些日子又撤回來了。”
“撤回來?”錦繡也覺得奇了,既然告了官,說明已經打算撕破臉。再者說,官府那邊的地籍登記,原本就在母親徐世櫻名下,只要去告,穩贏不輸。
“是的,撤回來了。但是,翠兒帶着師傅卻去了莊子,又過了數月,你舅家悄悄地將幾個莊子都交出來了。如今正是翠兒在管理着,聽說是不錯的。”
過程還頗曲折,春梅真是費了老功夫打聽的。不過,前後也就幾日功夫,春梅想打聽,消息從京城到江南飛一遍都來不及,只能說明一個情況,就是錦繡在江南的那點兒身家,宮裡是有點惦記着的。
錦繡聽了也是一波三折的心情。
告官、撤告,這裡頭一定有內情。
而舅家從避而不見,到接納翠兒,再到交出莊子,這裡頭也一定有內情。
春梅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子,又過了當嫁之年,出宮後原本是毫無着落的,要不嫁個最下等的人,要不就流落街頭。一旦發現有好去處,必定是要打聽得極真切的。
而且,春梅過去,倒沒那麼引人注目,不比翠兒,是在世子府呆過的,容易被關注和打聽。
錦繡心中一動,瞧着春梅,倒也有自己不能小瞧的能力,能幹人、心眼兒也不壞,收爲己用何樂而不爲。
更別說還能解了人家的困境。
“春梅姐姐,你想去,我是斷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求之不得呢。若真如你所說,那邊莊子竟已安頓,那我聽着也高興,等我日後出宮,我也得指着那些身家過日子呢。”
春梅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同意了,喜上眉梢,握着錦繡的手,只會傻笑,“好錦繡、好錦繡”語無倫次地亂叫着。
“此事只你我知道便好。”錦繡深知,這也是拉攏人的最好手段,畢竟春梅也還有一段時間纔出宮,這段時間內,自己算是可以有個知心人了。
多麼不容易啊。
“這是一定的。否則,這個也要去,那個也要去,豈不讓你爲難。”
錦繡也聽出來了,宮裡頭的宮女,出路多半淒涼纔是真的。
“橫豎還有……”錦繡掐指一算,“呀,這都六月了,到明年二月出宮,也就大半年時間了。”
“可不是。”春梅道。落實了後頭的事,春梅連說話都有地氣了。
“不過,既然往後咱也算一家人了,錦繡要拜託春梅姐姐做點兒事,不知道行不行。”
嘎,立刻就要當狗腿子,這好像有點快。
沒想到錦繡卻說:“方纔姐姐的江南之事,爲何由上訴到撤訴,我舅家眼下又如何,終究是不甚清楚,不知春梅姐姐可否幫我打聽一二,錦繡心中着實想知道。”
原來是這事兒,春梅鬆了口氣。自己要去的地方,叫自己打聽也是該當的,不算狗腿子。
“你放心,宮裡也有江南迴來的人,我儘可以去問一問的。便是一時不知道,他們也會幫我去打聽。只是時間就沒準了。”春梅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無妨,我也幫不上忙,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
兩人彼此談得很愉快,出門的時候,因共同擁有了秘密而顯得心情特別舒朗。
長壽宮的人見到錦繡出沒,沒有不嚇一跳的,接下來就是惋惜和同情,跟商量好了似的。
錦繡其實也挺在意的,女孩子誰不希望漂漂亮亮的,錦繡也一樣。所以見到旁人惋惜和同情的眼神,她也會心中一慌。
可這不會成爲她的困擾,她相信只要能等到慕蘭,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沒過多久,錦繡毀容的消息已經飛出長壽宮,走向整個內廷。
“誰?就是以前侍候過景王殿下、那個神神鬼鬼的小宮女?”甲說。
“我知道啊,她還在沉香殿呆過呢。”乙說。
“啊,沉香殿!那是有詛咒的地方。她是不是也被詛咒了?”丙說。
“我正是這麼想的。”乙說。
“聽玉宮的人說,她可了不得,把以前的陳選侍都給逼死了。”丁說。
“這有什麼,我們十四皇子爲了她神魂顛倒的,偏德嬪娘娘放縱着呢,說她勸得動十四皇子。我們瑤華宮誰不知道。”丙又說。
“她果然很美貌嗎?”甲問。
“自然了。”丁搶着說,“我是見過的,一雙眼睛會勾魂,聽說連景王都對她有意,把景王妃都給氣到了。”
“景王妃,哈,這個惹到可不得了,別這次毀容就是讓景王妃給下手的吧。”乙幸災樂禍。
一個女神的倒下,一般都是大快人心的。哪怕女神還只是個雛形。
錦繡也不在意,偶爾出門,還有人偷偷圍觀,甚至指指點點。
哼,姐姐我上輩子比賽,萬人體育館內,所有的目光就看冰場中央的我一個,何時怕過了。
她挺着不甚壯觀的小胸膛,走得很是坦然。
除了長壽宮的人,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毀容”的。而知道緣由的,聽外頭傳得難聽,竟然也很是喜聞樂見,從不避謠。
這就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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