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米深 他是顧翊

葉知鬱低着頭,惴惴不安地跟着自家哥哥來到陽臺上。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是葉家的陽臺都是做成完全封閉的樣式,巨大的透明玻璃將其整個覆蓋。尤其是這個主陽臺,還配了一個吊籃和許多花卉,還有個頗有情調的小茶几。從外面乍一看,有點像花房。

葉知鬱剛找到吊蘭坐下,眼前就伸過來杯騰着白煙的熱可可,濃郁的香味瞬間吸引了她。

壓下心中的歡喜,默默接過杯子,葉姑娘有些小殘念:“你又知道我會乖乖跟你過來。”還特地準備了這種東西。

葉君殿溫文一笑,眸中柔光乍現,大掌寵溺地揉了揉葉知鬱的頭髮。

“小鬱,哥哥永遠都不會算計你,無論因爲多麼日常簡單的目的。你別說得那麼委屈。”

葉知鬱聞言哼了一聲,埋頭喝熱可可。

“妹夫他,對你好麼。”

“唔。”大約猜到他喊她來做什麼,某人心裡早有準備,含糊地應了聲,嚥下口中的飲料。葉君殿的眉則微微皺了一下,繼而舒展出莞爾笑容:“小鬱,好好和哥哥說說。”

綁架發生之前,她或許還可以像說服蘇瑾那樣,真心實意地說她覺得他很疼她。但是如今已經察覺對方的利用,而這次的對象,又是她的哥哥。

路都是自己走的,生活在溫室裡的人經不住外面的風雨。或許她可以選擇永遠躲在溫室裡,然而成爲井底之蛙的生活又有什麼樂趣。況且,哥哥如果決定干預,那麼事情就絕對會脫離她的可控範圍。她下意識……不想他受傷……一點點都不想。

垂眸的瞬間,思緒已經百轉千回。白皙的手將杯子安置在茶几上,葉知鬱扯出一個笑容:“這是我和他的婚姻,哥哥。”她的笑很淡,很淺。眼中的光芒卻格外堅定。

葉君殿似是愣了一下,眸低閃過一瞬複雜和詫異,最後盡數變成了輕輕的笑。

小鬱的意思很明白,兩層,其一,他無從插手也不該差手,其二,她自己可以搞定。

“小鬱,哥哥很傷心。”

“誒?”葉知鬱有些沒跟上對方的思維。

“你越來越護短了。”某人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泫然欲泣。

葉知鬱額角抽了一下,突然想起先前在外面某人的一句冷笑話,此刻格外合適。

櫻色的脣角彎起,葉姑娘拿起熱可可又喝了一口:“那是~我可是有被XXX的人的覺悟。”思慮再三,她還是沒有臉皮厚到真的可以把“潛規則”那三個字給說出來。況且萬一哥哥誤會了怎麼辦。

葉君殿顯然沒聽懂,卻笑得淡雅疏離,好像不遠處那盆嬌妍的蘭草。

葉知鬱不由眼觀鼻鼻觀心喝一口熱可可,慶幸還好她自小和哥哥一起長大,否則也不會對李沉那種妖孽級別具有強大免疫力。

兄妹兩在陽臺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享受着悠閒的懶散時光,葉媽媽卻在這時走了進來,臉上是端莊的笑容。

“君殿,我有點事情想和小鬱聊聊。”葉君殿聞言也很乾脆地點了點頭,離開了陽臺。此刻的葉媽媽雖然看上去並無變化,然而葉知鬱卻莫名感受到嚴肅的氣氛,不由正襟危坐。

她就知道,這趟家一回,一定是輪番着找她開座談會。

“媽,我是真的結婚了,你們就不要瞎操心。他和我在醫院一見鍾情,單純就是意外。”葉知鬱決定來個先發制人。故事是她和曲項天在來的路上編的,對方嫌棄追來追去的套路麻煩,於是她乾脆選擇了最省事的一種。再說媽媽當年和爸爸也是一見鍾情,這麼個說法在她家,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而她這話要傳達的,不止是故事,還要暗示媽媽放心,曲項天並非衝着FBK去的。

誰知自家媽媽卻聞言嘆了口氣,“小鬱,你知道他是誰嗎?”

呃……葉知鬱有些頭疼,乾笑道:“……帝京,帝京軍區的首長。”怎麼,莫非媽媽從做飯時就開始糾結的事情就是這個?果然還是身份問題……

然而葉媽媽卻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媽,爸現在看不見的,你完全不用隱藏第二人格。”

葉知鬱壞心地想要活躍一下氣氛,結果出乎她意料,自家媽媽並沒有揍她,倒是臉色依舊深沉。

葉姑娘心裡就開始抖了,這麼一張臉擺出來,是當真有什麼。

正襟危坐的葉姑娘,又正了一下襟。

“你知不知道,他是小翊。”

“那個小翊?”

“就是……顧家的小翊,顧翊。”

陽臺上瞬間沒了聲音。呼吸在瞬間停住了,耳邊有嗡鳴聲,全身的所有血液似乎都在往心臟的方向聚集,然而在一瞬見爆發出劇烈混亂的心跳——

“……不可……能……”葉知鬱想說法,卻發現嗓子乾澀的厲害,眼前一片模糊。她伸手揉了揉,才發現自己眼眶的潮溼。

相較於葉知鬱受到的衝擊,葉媽媽顯然經過了一下午的消化已經鎮定許多,冷靜道:“我找了鈴蘭當年臨走時給我留下的信,確實也說了,要接走小翊的是一戶姓曲的人家。”

鈴蘭是翊哥哥的媽媽。熟悉的名字在耳中眼前晃動,葉知鬱卻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相信翊哥哥的死訊。如今媽媽卻突然告訴她,其實當年的死訊是假的?曲項天就是翊哥哥?

這太玄幻了。

葉媽媽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家兩眼失焦發直的女人,開口道:“我還以爲你會很興奮。”

葉知鬱恍着神搖了搖頭:“我興奮、開心,錯愕,又想到他這些年不知道是怎麼過的,突然就好難過。我想笑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就下來了。”

難怪,難怪她對他一直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熟悉。也難怪,向來自律又不易動感情的她,會在和他立場如此對立又半被強迫的情況下對他動心。

原來,他竟是他。

“其實小鬱,這件事情媽媽並不確定。畢竟只是許多巧合,沒有證據。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萬一我說了,他卻不是,你不該再受一次打擊。”這也是爲什麼她煩惱了一下午。

葉知鬱聞言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雖然眼中依舊閃爍着晶瑩的液體卻語氣篤定。

“不,我已經接受關於翊哥哥的宣判。如果他是他,那我會驚喜於這份緣分。如果他不是他,也無妨。他和他已經分裂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翊哥哥雖然不多話,卻有一顆柔軟的心。而曲項天,他會算計,毫不在乎地利用。

無血無情,更沒有心。

即使他是顧翊,也再不是她原來的翊哥哥了。

葉媽媽看着自家女兒這幅模樣,心疼地將其摟進了懷裡。“小鬱,媽媽告訴你,並不是想讓你證明什麼,媽媽只是想說,不論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這都是你的事情了。都是結了婚的人,可不能再那麼浮躁。”

她的意思是,FBK不會因爲這個而針對曲項天做出任何舉動。

葉知鬱愣了一下,輕輕回抱住對方,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葉媽媽柔軟的長髮裡。媽媽並不知道她知曉了她的秘密,卻依然想要通過暗示傳達自己的心意。

心中的某處,被暖流充滿。

“謝謝媽。”

層層掩映的陽臺外,身材頎長的男人脣邊是一抹淺淺的笑。溫柔的目光在陽臺上那相互擁抱的兩人身上停留一會兒,葉君殿輕巧轉身,眼中閃爍着隱隱跳動的光芒,整個人,意外地合適於黑暗。

壓下眼中翻涌的情緒,葉君殿來到客廳,看着那個和自家父親專心下棋的男人,脣角輕勾。

“有趣。”

“什麼有趣?”葉知鬱突然從身後拍了對方一下,卻看到對方臉上恰然自得的笑容,不由沮喪萬分。果然,從小她就沒嚇成過哥哥。

葉君殿笑而不語,視線掃過葉知鬱還有些微紅的眼眶,微微擡起下巴指了指還在和葉爸爸切磋的男人,柔聲道:“我很久沒看到爸這麼開心了。自從你說自己要出差,一聲不吭地失去聯絡。爸什麼都不說,整個人卻像是老了好幾歲。白頭髮都一夜之間多了起來。”

葉君殿這話好像帶着細小的刺,戳得葉知鬱心裡發疼,許久才吶吶道:“你是故意的。”

某人脣邊的笑容愈發純良溫潤,語氣卻是不溫不火的一句:“嗯,我是故意的。”

“壞哥哥!”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像是嬌嗔。

明明他派人去曲項天那裡救過她,明顯就是知道她的下落,卻忍心看着爸爸憔悴,一言不發。

她和葉君殿鬥嘴期間,葉媽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一人腦袋上敲了一下。

“堵着門做什麼,都洗澡去。”

“我一定要和爸爸揭穿你的兇悍暴力本性!”葉姑娘嚷嚷完就一溜煙撤進浴室。別傻了,這種事情口頭說說解氣就成,她深知自家媽媽可是葉家最強戰鬥力。

葉君殿看着某人夾着尾巴溜,頗爲無奈地笑了笑。

“你真的不管了?”

偏頭,美麗的女人眼底是糾結的複雜。葉君殿當即會心,輕輕摟住自家媽媽的肩膀:“你不覺得,小鬱長大了嗎?我發現了,很開心。”

“不就是個一驚一乍毛沒長全的臭丫頭。”

葉君殿早就習慣了自家母親在父親看不見時的犀利言辭,卻還是忍不住無奈笑了笑。

時間已經接近11點,葉媽媽溫聲軟語地將戀戰的葉爸爸趕下棋盤,葉家有兩個浴室,男一間,女一間,分別洗好澡。分房的時候,葉知鬱自然被要求和曲項天一個房間。

於是尷尬坐在牀上的葉姑娘默默囧了……眼前男人再次裹着條浴巾出現在她的面前,身上還沾着水珠,配着那勁瘦的腰渾身結實健美的肌肉線條,十分……性感……

葉知鬱突然覺得自己腦袋“嗡”地一聲。

媽……你絕對是惡意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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