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鬱聞言愣了一下，順着遞東西的手就看到了一臉笑嘻嘻的楚風楠，下意識四下張望了一通這才反應過來人手有變動，倒也沒說什麼，從善如流地從楚風楠手裡將東西接了過來：“嗯，就是這個。”
楚風楠聳聳肩，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幾步走上前來正好站到了葉知鬱的身側，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緊盯着眼前的聖誕樹好像是在仔細欣賞，心思卻不知道早就飄到了哪裡去。
四年前的這個時候，他還和她在警校的圍欄那裡翻圍牆。牆體上有電子眼和警報器，原意自然是爲了校園治安，但同時，如果有學員翻牆出去被發現，也是要被校方開除的。
那個時候，她的電腦技術就很好，應該說所有和抽象符號有關的科目，她的成績都很好，不，簡直是優秀。而他則更加擅長於挑出電路里的控制迴路。
於是即使警校裡校紀嚴謹措施嚴密，他們兩人卻是狼狽爲奸，一人管一頭，高進高出，來去自如。
“我記得上次和你過聖誕節，是兩年前了。”楚風楠突然感慨道。
葉知鬱聞言倒是愣了一下，似是在回憶，沒一會兒便笑了出來：“我記得，當時你還說是我們在警校的最後一年了，要不乾脆直接來個不醉不歸！”
“嗯，”楚風楠點了點頭，表情也有些感慨：“聽你的語氣好像你當時沒舉雙手贊同一樣。”
“胡說！你是省紀檢廳廳長家的少爺，要真有人敢勸退你那可是你人生中濃墨重彩一筆，我一小市民勤勤懇懇地，好指望着能順利畢業呢！”葉知鬱佯裝着有些抱怨，然而脣畔卻有笑意盪開。
是啊，說來也真的是人生際遇奇妙，她當時死活要入警校的時候，給她一個直徑三公里的腦洞也沒想過會和這麼個貨真價實的，含着金湯匙的少爺成爲狐朋狗友。
“嘖嘖，我英明神武的形象的……”楚風楠自然也記得那個被他歪曲的事實。
那晚，他確實是喝了個爛醉，但她卻沒有。一個女孩拖着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翻圍牆，任平日裡再怎麼剽悍也終究是勉強了點。
於是，那晚，他們警校四年，無數次高來高去中的最後一次——失足了。
她翻牆的時候腳沒踩穩，連着背上的楚風楠一起摔了下去，弄出的動靜太大，正巧附近又有保安巡邏，兩人被抓了個正着，這罪魁禍首卻躲家裡躲了半個月沒見着人。
“嘛，好歹本少爺是特權階層，最後寫了個檢查就把事情解決了。”楚風楠說起來那神情還頗有幾分自豪。
葉姑娘很是鄙視，毫不客氣地吐槽：“如果你把持住我們根本就不會被抓到，我是被連累的。”
“哎喲，不仗義啊！本少爺什麼時候寫過檢查？也就那次了！還被我家老頭子一通胖揍！”楚風楠也不顧自己的形象，當即哇哇大叫起來。
葉知鬱想再度表示對這種另類秀優越的鄙視，誰知一旁的原宿希卻在這時插過嘴來：“啊我記得那次，舅舅發了可大的火，我還沒見過舅舅真的把那把掛在牆上的鞭子拿下來用作‘家訓’呢！鼻青臉腫，嚇了我一跳！”
“你……”葉知鬱聞言，震驚地將頭轉向一旁，正巧對上楚風楠閃爍的眼神，臉色似是有些尷尬。
他側過頭，輕咳了一聲：“別聽希丫頭亂說，她纔來過我家幾次？我家老頭子那是素來治家有方，我這麼跳脫早就被他揍習慣了。”楚風楠的模樣是難得的一本正經，可越是這樣，葉知鬱便越是難以相信。
原本……那次他躲着家裡不見人半個月回來又不解釋……是因爲臉上的傷不想讓她看見……？
不知道爲什麼，葉知鬱突然心情有些複雜。
喉嚨微微哽了一下，她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現在再來道歉顯然是矯情。但她當時是真的不知道，還以爲他是因爲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讓她在意了許久，卻又在每次想起後都告訴自己不要多想的事情。
那是，在他喝醉話癆中唸叨最多的一句話。
“喂，小鬱！”胳膊被楚風楠的手肘不輕不重地頂了一下，讓她突然回神，慌忙對上對方促狹的視線：“我說，你不是在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之後突然良心發現了吧？”
“呵呵，”葉知鬱有些尷尬地訕笑了幾下，心中那個隱約的結卻依然讓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既然知道我一向心臟大行事又猥瑣，怎麼避而不見？怕作爲肝膽相照的好兄弟的我衝去你家找你老頭子報仇？”
她說着錘了對方胸口一拳，然而因爲心虛和勉強僞裝出來的那份鎮定讓她這一拳下去力道綿軟無力。
楚風楠正想出聲調侃她幾句言不由衷，卻發現對方眼底那份異樣，不由蹙了一下眉，脣畔的笑意也不着痕跡斂去了好幾分，瞬間沉默了。
葉知鬱沒得到回覆，當即擡眸看他，卻見楚風楠好像沒聽到她剛剛的問題，只是一門心思地裝飾聖誕樹。
葉知鬱的心情瞬間有些複雜，怔了怔，還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曲項天等四人從廚房裡依次鑽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已經被掛得幾乎要被壓彎腰的聖誕樹，飯菜的香味早就勾人地飄到鼻端，葉知鬱午飯吃得早，如今更是餓得厲害。不過比菜香更早讓廳外衆人感知的，是李沉那騷包無比的吆喝。
“來來來，本大廚這麼長時間不下廚料理水平倒是漸長，你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衆人鄙視。誰不知道李沉那點底子，也就蘇瑾不揭穿他。
然而當葉知鬱冰凌還有原宿希等人一併走到餐桌前的時候，才發現這一桌子菜確實是色香味俱全，豐盛無比。
“你們看，這紅酒醉蝦是我家蘇蘇做的，這道澳洲起司烤羊排也是，還有這個！這個可不得了，你們以爲這是一般的通心粉麼？太天真了，這可是——”
李沉在那裡絮叨，除了蘇瑾恬靜地笑着，芙頰有些微紅，其他人均對其報以徹底的鄙視。靠，一個大男人這樣炫自己媳婦還弄得跟自己多光榮一樣好意思嗎？
於是，葉知鬱自動將李沉屏蔽，倒是滿眼笑意地問像最後一個出來的面無表情神色冷峻的男人，有些好奇：“哪一道是你做的？”
“烤火雞。”
“……”葉知鬱不由看向距離她不遠處的那道油光鋥亮的菜餚，至少看上去賣相不錯。
她也算是欣慰了。
而在她欣慰的這段時間裡，早就忘記了切菜能切到手的自己根本就沒有去欣慰的立場啊喂！
“這是壓軸的。”曲項天淡淡開口，無視一旁李沉對他投來的仇視目光，淡定點上了一支菸。
“吃飯時間，戒菸。”葉知鬱出聲表示。
其他人還好，在這熱鬧的環境裡，這句話說得不大不小似乎也不算什麼。但是在李沉和顧君莫這兩個常年跟着曲項天，無比了解其習慣的人眼裡，這句話簡直就是天崩地裂般令人震驚。
熟悉曲項天的人都知道，他們這個素來手段幹練老辣的首長大人自制力好得驚人，從來不碰會讓人上癮的東西，除了香菸！
煙癮雖然不大，但是不讓曲項天抽菸對於李沉等人來說那等於是虎口拔牙，跟“你不許吃飯”是一樣的性質。
結果，就在那兩人一瞬間僵硬的身體和震驚的目光下，面無表情的男人竟然真的就這麼站了起來，走到一旁把還沒抽幾口的香菸捻掉了！
臥槽！！！！！
臥槽大嫂你太特麼剽悍生猛了大嫂！
李沉當即就覺得自己心中那崇拜之情洶涌澎湃，而一旁的顧君莫顯然沒有李沉這麼驚訝，卻失手讓手中的筷子落到了地上。
高大的男人手插着口袋從從容容地回來，在自己部下的目光洗禮下，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發生的這麼一個小插曲倒是沒有太多人注意，原宿希看着玲琅滿目的採藥，早就跑去不亦樂乎地拍照發微博了，一旁的楚風楠也忙着給大家倒酒。
“舉杯！”他高喊道。衆人也很給面子，順勢站了起來，下一刻，所有人的玻璃杯撞到了一起，有些因爲主人的興奮而用力過猛，杯中的酒液灑出來了少許。
“來！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乾杯，暢飲，原宿希更是一等大家坐下來便迫不及待地開始享用美食。
“天！”她十分驚歎：“這個醉蝦好棒！怎麼做的？”
“你喜歡我很開心呢~想學的話可以教你，其實很簡單~”蘇瑾倒是也很大方，一旁的李沉卻少不了要再天花亂墜地誇上一通。衆人皆是笑，就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冰凌，此刻眼底都有些幾分柔和的光芒。
這一餐，顯然蘇瑾的菜是最受歡迎的，很快就被瓜分乾淨。曲項天的火雞果然是壓軸，只不過菜實在是太多，衆人吃到那道菜的時候已經是九分飽，倒是葉知鬱很給面子，一個人解決了三分之一，看得曲項天墨染的眸低多了幾分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