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國？”葉知鬱蹙眉重複了一句，“你想逃……？”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可是那你和李沉的婚姻關係怎麼辦？糰子呢？你忍心真的就這丟下她自己跑出去？”葉知鬱企圖循循善誘，誰知蘇瑾只是放下手中的水杯，定定看向她：“小鬱，你說過的，無論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你都會支持我。”
葉姑娘聞言，內心深處某個叫做良心的東西，默默被戳痛了一下……
“咳，我是說過……”她訕訕應着，眼睛瞟了眼在一旁逗着自家寶貝的保姆，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可是你是知道的，李沉的人脈，即使我幫你瞞着你的去向，他也一定能通過關係查出來，這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我不是真的打算出去。”
“不打算出去？”什麼意思？葉知鬱微微挑眉，總算是從蘇瑾的話裡聽出了些許門道。
“我想，你家……私人飛機……可以借用一下嗎？”
葉知鬱聞言更是茫然了，私人飛機？“你是說大白鵝的那些特權主義工具？”微微思索片刻，她點了點頭：“應該是可以……”瞬間臉色大變：“你不會要借我家大白鵝的飛機逃走吧？那不行，現在赤刃那邊是關鍵時刻，半點內部矛盾都要不得！你這樣到時候李沉知道了，大白鵝怎麼可能因私忘公，最後還是會把你的去處說出來。”
“不會的。他不會知道……”蘇瑾說着，聲音也跟着漸漸弱了下去：“他不會知道，因爲那個時候，我已經死了。”
葉知鬱聽着蘇瑾的意思，恍恍惚惚總算是明白了過來，嘴慢慢張大，卻又漸漸合攏，不可置信地望向好友。
“我在想，如果送我的私人飛機直接爆炸的話……”
葉知鬱聞言，額角不由微微抽出了片刻，這纔不緊不慢地丟出評語：“姑娘，你小說寫多腦殘了吧……”
“……完全暴露了嗎？”
“嗯。”
“……”
詭異的氣氛沉默了許久，蘇瑾終於再次出聲，只是這次，聲音裡卻多了幾分疲憊：“消息來得太突然，好像是夢一樣，我就想，或許我想想天方夜譚的傻事也無妨。”
“我一直都想嫁給那個男人。可是如果說他並不是因爲愛我而娶我，老實說，我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畢竟當初臉皮那麼厚地追過人家。”
“那你現在究竟是在糾結什麼……”葉知鬱突然發現，她有些不理解蘇瑾了。
“我覺得，對不起學長。”
“你終於承認自己只是在利用他了？”
“小鬱我一直覺得自己雖然說不上是個好女人，但絕對和小說裡的那些小三不一樣。自己的感情，除了兩個人之外不需要再牽扯第三個。可是學長……”
葉知鬱沉默半晌，總算是明白了蘇瑾的意思，不由微微嘆了口氣，總算是明白了蘇瑾今天來找她的意思。
這丫頭，是在內疚。
並非不甘於就這樣把自己嫁了，甚至連一直因爲少女心堅持的婚禮都可以放棄，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卻是那個叫做段徽羽的男人。並非因爲愛情，而是除了愛情以外的那些東西，那些同樣重要的東西。
“蘇瑾你要明白，被愛的人沒有錯。這份感情原本就是不顧你的意願加諸於你的，這不能怪你。”
“可是我給了他希望，讓他覺得或許可以。”
“可是他卻不知道什麼是真正適合你的東西。蘇瑾，他和你原本就不合適，他沒有看清，以後也會有很多問題的。”
“可是誰都說不準不是嗎？”
“蘇瑾！”說到這裡，葉姑娘終於有些生氣了，蹙起的眉緊緊擰了起來，“你究竟有完沒完！你什麼見過三角戀情是所有人都同時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別矯情了，與其在這裡纏着我糾結，不如去找段徽羽跟他好好談談。”
因爲情緒激動，說話的音量比起先前提高了不少，聽上去也激動很多，倒是讓蘇瑾微怔了怔，最後有些怔茫地點了點頭。
……
於是……
咖啡豆的香味帶着些許苦澀，蘇瑾穿着白色棉麻長袖，外面套着一件駝色的針織衫，黑色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身後，有幾縷無意間滑落肩頭，倒是襯得原本就不足巴掌大的小臉愈發增添了一種惹人憐愛的柔媚。
如此的氣質，在咖啡廳裡不算高調，卻也已經是十分奪人眼球，有不少來自周遭男性的傾慕視線已經頻頻射了過來，而蘇瑾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素手芊芊，自顧自攪着手裡的咖啡。
就在這時，咖啡廳門口的鈴鐺突然一聲脆響，接着一身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就腳步急促地衝了進來，臉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似是在張望尋找什麼人。
男人來回搜索的視線很快定在了某個人的身上，疾步就朝那個位置走了過去，一把拉住了對方的手腕。
“小瑾！你這幾天做什麼去了！手機不接短信不回，到處都聯繫不到你，說好的婚紗照也沒有去拍！我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情！”
看着段徽羽焦急的模樣，蘇瑾心中又是微微刺痛了一下，不忍加劇幾分，卻只是眸光飄忽着別開了視線：“我哪會發生什麼，我只是……不想跟你結婚了。”
出乎預料地，蘇瑾的話卻沒有引起男人的驚訝，後者倒是像是突然一下鬆了一口氣般，臉上的表情瞬間舒緩了……順着力道坐到了蘇瑾的對面。
“你沒事就好……”
他的反應讓她微微一怔，繼而擡眸看他，對方放鬆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倒是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有些吃驚。
“小瑾你一向都不會說謊。當初你答應我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心裡還有別人。能夠娶你一直是我的夢想，既然這樣，如果你最終能嫁給我，那是我的夢想得以實現；如果你選擇了放棄，那也不過是做了一場美夢。我很知足。”
“那……那些婚紗……”蘇瑾脣微微顫抖着，聲線都已經有些不穩……
眼前的男人，笑得眉眼溫柔，而浮現在她眼前的，恍惚還是那張頂着蘑菇頭架着笨重黑框眼鏡擋住了大半張臉的男人。
“既然是我的夢，我自然希望更加像是真的，華麗夢幻的婚禮，你曾經跟我說過的。”
在那一瞬間，蘇瑾幾乎是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他是故意的，婚禮，婚紗……這個男人……
是故意的……
小鬱錯了，她也錯了，這個男人一直都是最懂她的那個人，只是小鬱沒發現，她竟然也沒發現，就這樣……
“學長……對不起……”
段徽羽脣邊的笑有些無奈，伸手去擦她眼角不斷涌出的淚珠，卻不想那淚珠越來越多，好像無休無止。
“你以前都叫我徽羽，沒大沒小無法無天，根本不知道學長是個什麼東西。現在倒是生分起來了……”
“對不起……”她只能道歉，一個勁地道歉，因爲除此之外，她竟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做可說的。
“孩子的爸爸，你愛他嗎？”
蘇瑾胡亂地點點頭，卻又接着搖了搖頭，模樣很是狼狽，男人目光中的心疼卻也更甚。
他的大學，她是她唯一的光亮，即使是在家人逼迫下最後出國進修，隔着遙遠的大洋心中惦記的始終是那一個人。
那天在圖書館，陽光明媚的午後，蔥白的手指和他搭上了同一本書。
他錯愕轉身，就看見了那個比他足足矮了一頭半的少女，素淨的臉上是和自己相同的錯愕。
那時候，陽光捲起纖塵在她的身後飛舞，一雙眼睛好像秋天的潭水般澄澈。
那個時候他還以爲，自己看見了天使。
小心翼翼地守護，原本自信滿滿回來找她，甚至在調查得知她在相親後特意利用人脈和她湊成一對。看着她驚訝的表情，他心中甚至有些小小的愉悅。
她也如他一般，一直將對方保存在心中關於青春時光記憶的重要角落，至於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緒，這都不重要了。
心念一動，男人的手指就要撫上她的臉頰，誰知剎那間，似是有一道凌厲的殺氣襲來，他只覺得眼前似是有一道人影疾風般閃過，在他還沒來得反應的瞬間，手腕已經被一道大到幾乎碎骨的力道生生扼住。
眼前，是一張極其妖豔美得堪比女人的臉，瀲灩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帶着毫不掩飾的敵意。
“你就是段徽羽。”這不是疑問句，語氣中除了篤定，還帶着掩不住的陰沉。
段徽羽先是一愣，繼而看了眼蘇瑾驚訝的表情，心中瞬間有了定數。
他見過這個男人，“你是小瑾孩子的爸爸？”
李沉脣角輕勾，笑得妖孽中帶着幾分泠泠冷意，聲音沒有起伏，冷冷道：“也是小瑾的丈夫。”
看着眼前男人臉上有禮得體的笑容瞬間變成錯愕，李沉脣邊的惡質愈發加深了幾分，挑眉看了眼已經臉色煞白的蘇瑾，語氣促狹：“咦？怎麼，她沒有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