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目扎眼的淡粉色襯衫穿在男人身上倒是頗有幾分雅痞的氣質，栗色的中長碎長，耳邊精巧的耳環同那深墨色的眸同樣引人注目。
顧君莫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微微皺了一下。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身邊的冰凌比他動作還快，而且在誰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嘭”的一聲悶響，身材頎長的男人已經被頂到了距離他不到一米的牆上，銳利如冰的眸冷冷看着他。
“你剛纔去哪裡了。”冰凌說得一字一頓，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剛纔的事情，要不是有顧君莫在，鷹嘴幫的那些人她應付起來還真是不小的麻煩。然而所有的原因歸咎起來都是因爲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有問題！
卡在自己喉嚨上的力道讓男人明白，眼前這女人可是半分情都沒留下，不由嗆着氣勾了勾脣，像是在苦笑：“你、這樣，我也沒法、說話。”
覆着寒霜的眸緊緊攫住男人半晌，終於，她放開了他，然而眼底的戾氣卻沒有消去：“說話實話，否則現在就掐斷你的喉嚨。”
“咳，”他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表情似乎有些尷尬：“我不過就是一個賣情報的，我怎麼知道他們那麼一幫人找我什麼事。”看着冰凌顯然不相信的眼神，男人連忙補充道：“只要給的價錢合理，沒有情報是買不到的。我們情報販也是天天冒着生命危險在努力生活好麼，反正都是被記恨的，自然只要給錢就什麼都敢給啊。”
冰凌看着男人的模樣，抿着脣，那沉默的模樣看上去不知有沒有相信。他不着痕跡地暗忖她的心思，卻在下一秒，只見對方揚手，他當即察覺不妙，卻來不及阻止，只覺得頸部狠狠一痛，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就紮了進去。
“MP47，一種能要了你的命的病毒。”她冷冷的嗓音不帶一絲感情，卻聽得顧君莫的皮膚上都泛起一層疙瘩，心頭狠狠一驚——他只知道這個女人狠辣，但他覺得那是因爲她的職業不允許她的心慈手軟，千分之一秒的猶豫都會被人要了性命。所以他告訴自己，她雖然狠辣，但是至少磊落。
他從沒想過，她會做出這種卑鄙的事情來，儘管他心裡清楚黑暗世界的教育讓這種事情對於眼前的女人來說，只不過是最小兒科的手段。
冰凌似乎察覺到了身後人注視着她的視線，眼底有暗芒微閃了閃，卻依然利落地注射拔針，動作一氣呵成。
“現在老實交代。”
“奇怪，你怎麼就知道我說得會是實話？”出乎冰凌預料的，眼前的男人卻似乎全然不怕，依舊笑得賤兮兮，心中頓時泛起的古怪感覺讓她微微蹙了蹙眉。
“判斷是我的事情。”
男人微微挑眉，“這麼自信？我可是對自己的說謊技能超級自行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飛揚，神情甚至可以說是帶着些許驕傲，那放鬆的模樣全然不像是一個被注射了病毒被威脅的人該有的模樣。
“你說的對，我不單純是販賣情報的。這年頭吧，情報是最有價值的，卻也是最難搞的。想要活口啊，還要有副業，這樣才能過上賣情報的好日子。”
“你的副業是什麼。”怎麼覺得聽這男人的話，倒是像他多麼喜歡當情報販子一樣，果然是個不能理解的怪人。
青年聞言，似乎是想要吊胃口般故意頓了頓，只到看見眼前的女人眼神一沉這才趕緊識時務地開口：“你知道的，香港這片地方一直都不太太平。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街區被四大幫會控制，現在南北兩條街的勢力衰落，主要火拼都發生在了東街鷹嘴幫和西街黑旗會之間，倒是實力均衡，以至於香港警察在長期蹲點派間諜等一系列手段依舊無法抓住兩邊幫派的老大後，倒是有些要變成觀望處理的姿態，好像是隻要不造成平民傷亡，基本上警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所以呢？”她要的不是這些她早就知道的情報，她要知道的，是這個男人究竟能不能信任，能不能讓她通過他掌握墨的行蹤。
“所以啊，”男人故意將尾音拖長，神秘一笑：“所以就有了我這樣的人，趁着兩邊鷸蚌相爭，稍稍做一點生意。當然，賣情報是我的樂趣，副業比這個要無趣一些——”說罷，男人微微眯眸，那笑漾在那雙墨綠色的眼底竟顯得別樣妖豔。
他俯身，脣湊到她的耳邊，近得幾乎已經貼上了他眼前晶瑩漂亮的耳廓。
“其實啊，我手上有點資源，可以買點木棍啊，小刀啊……手槍啊什麼的。”
他的聲音很輕，可說得內容卻讓冰凌震驚之餘眉狠狠擰了起來：“你走私軍火？”
“噓，不要說得這麼粗魯嘛。”男人笑得格外燦爛，表情很不贊同：“我覺得這個叫做審時度勢，順其所需。反正我不賣，也會有別人賣的。”他說得不以爲意，又是讓冰凌微微皺眉，只覺得不認同，卻一時竟無法反駁對方。
因此，她稍稍有些出神地僵在了那裡，殊不知自己此刻和對方的姿勢頗爲曖昧。他離她很近，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親上了她，鼻息噴在她的耳廓，兩人的身體也若有若無地湊在一起。
一直到胳膊肘處傳來一陣力道將她拉開，冰凌這才恍然回神，接着就看見了身後男人難看的臉色。她不禁微微斂眸，別開了那兩道看似憤怒的視線——她知道他不會認同她的做法，可是這就是黑暗世界的規則，她沒有別的選擇。而且如果不是顧君莫莫名其妙地將她拉開，她還有些不敢相信，這男人是什麼時候離她這麼近的？她當殺手有着自己本能的安全範圍，對於才認識的陌生人警惕性會比常人更高，可是這男人竟然讓她毫無排斥地接受了不安全範圍的接觸？
顧君莫看着她不說話，心中的煩躁更甚，拉住她的手潛意識加了些力道，微疼的感覺讓冰凌這才皺眉看他，卻見到了男人眼底的一片沉怒，讓她心頭又是一沉。
看着眼前兩人的互動，男人墨綠的眸低飛快閃過一絲莫測，很快就被他不着痕跡地掩下，又變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所以說我說了，我真的沒有做什麼，只是同時給兩家供應軍火，大約是被鷹嘴幫發現了，惱羞成怒，於是今天蹲點來殺人滅口，誰知道會殃及池魚。”他攤了攤手。
冰凌因爲他的話再次被吸引回了注意，聲音卻極冷：“你剛剛纔被找麻煩，現在就已經想到原因，未免太快了。”
“餵我們講講道理好麼，剛剛讓我說的是你，現在不想讓我說的也是你。”
“你不要偷換概念。”果然，跟這種難探深淺的男人糾纏是她太天真了。
她腳下一動，再次伸手，然而這次男人卻像是早有準備，竟然一個閃身避開了朝自己頸間襲來的攻擊，她指尖的刀片纖纖擦過他的臉頰，流出了一道極淺的痕跡。
男人滿不在意地伸手擦掉自己臉上的痕跡，邊笑邊哇哇大叫起來：“餵你都給我下毒了還想怎麼樣，好歹給我留個全屍啊！還是你知道自己給我打的是生理鹽水，不趕盡殺絕就是不解氣？我不過就是坑了你一次，用不着這麼報復吧~雖然我喜歡你那暴脾氣~”
他能閃開她的攻擊已經讓冰凌吃驚，更加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還知道她剛剛只是虛張聲勢。
男人似乎看出了冰凌的想法，笑得不以爲意：“病毒的儲存除了要恆定溫度，還有時間限制，否則就會失活。這是現在這種生化病毒的通病，麻煩啊。”他自言自語般喃喃道，語氣有些惋惜。
生理鹽水？
顧君莫看向她，眼底有着些許錯愕。他的反應卻只能讓冰凌覺得諷刺，果然，同生共死這麼多次，她還以爲他至少會是一個瞭解她的人，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到了讓自己都厭惡自己的地步。
大人說得沒錯，不要讓任何人成爲自己的弱點。
她確實是逾越了，這或許是報應。
緩緩調整呼吸，冰凌將自己的注意力逼到眼前的人身上，“所以，你是不願意說實話了。”
原本以爲這件事姑且算是一次鬧劇，墨的事情她再想辦法，誰知男人卻無比認真地開了口：“沒啊，要說啊。不過要說的人不是我。”
他那副話裡有話的模樣讓冰凌微微擰眉，“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如果你願意跟我去見他，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forfree~”
陽光下，男人笑得張揚，分明英俊的模樣，臉上的莫測卻讓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樣子。
“不行，這是陷阱。”低沉的男人首先破空而出，先冰凌一步下了決斷。
“在這種地方，有這種城府和身手，全香港也找不出幾個人來。你要是跟着這種來路不明的男人走，我不允許。”
冰凌聞言有些詫異地看他，那神情彷彿在問他，搞什麼，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行動要他的允許了？
而她還沒來得及針鋒相對，那邊另一個嗓音已經悠然響起，慵懶的調子裡卻帶着莫名的挑釁感：“怎麼，你在怕什麼，我把她賣了？”
“我是在說你原本就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