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整個錦瑟院靜的仿若隔世,唯有那蕭瑟着呼嘯而過的寒風帶起的陣陣悉索,不時的掠過每個人的耳中。
唯有沐音一直淡然的看着各方變換的臉色,屹立而站,從容而又淡漠,彷彿就是那開在懸崖絕壁上的花兒,清貴而又沒有絲毫情感,只是那般的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整個山下。
無疑,這一刻她是最爲閃耀的,哪怕是隻字未說,卻也讓人無法忽視其存在。
“信口胡說!簡直是滿嘴的胡話!”阮老太太此刻的面容已經不能用青紫來形容了,那簡直是比濃墨還要濃郁上幾分,凹陷而渾濁的雙眸燃燒着熊熊的怒火,好似恨不能將眼前的人吞噬一般:“這裡哪裡輪得到你一個下賤胚子開口?!如此沒有規矩簡直是豈有此理!混賬!簡直混賬!這等下作之人留着何用?!來人吶!還不快將這下賤胚子拉出去亂棍打死!丟出去喂狗!”
沒有一個人動!甚至就連挪動一下腳步都不曾。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阮老太太蹙火的雙眸看向阮僑玉:“這就是你打理的府邸?!這些年教你的東西都吃到肚子裡去了!還在那裡杵着作甚?!還不快將這下賤胚子拉出去杖斃!你是不是非得氣死我這個老太婆才甘心?!”
阮僑玉看着怒髮衝冠的阮老太太,面上卻是浮現一抹悲涼,自從她入了這南侯府的門,自己的母親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不僅性子轉了,就連對待她的態度也跟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無論何事,也總歸不至於這般的斥責於她,但是現在不過才一日的功夫不到就已然這般態度,這又哪裡是一個母親對於親生女兒該有的態度?!
沐靖南瞧着自家夫人這般的委屈,心中自然是十分疼惜,上前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這阮老太太不論如何也是他名義上的岳母,他身爲女婿的自然不好說些什麼,但是看着阮老太太越發不善的眸光,卻還是開口道:“岳母還請息怒,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說不遲。”說着擡眸看了一眼脣角掛着一抹冷笑的蘭諾,繼續道:“這蘭諾總歸是音兒身邊的人,就算是要懲治那也是要由音兒親自懲治,況且這亂棍打死未免也有些太過了些。”
“什麼查清楚?事實就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可查的!”阮老太太當即眉眼一豎:“蘭兒就是被這下賤胚子給傷的,我不管這下賤胚子是誰的人,總歸是南侯府的人,難不成你這南侯府侯爺就連懲治一個小小丫鬟的權利都沒有嗎?還是說你是故意在偏袒?!我阮府雖不如當年了,但是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
“我可憐的蘭兒啊,上門拜見表姐被無端羞辱一番,現在又無緣無故差點送命,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劉氏突然抱住那倒在地上還未站起身的阮曉蘭戳戳欲泣,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可憐我們孤兒寡母的來到這盛京,沒有一個人撐腰,早知道還不如不要走這一遭,好心卻被當成了算計啊……”
聽着劉氏的聲聲哭訴,饒是沐靖南也不由得有些腦仁疼了,若是這是他沐府之人,他早就將人扔出去了,但是這卻是阮府之人,哪怕是顧及到阮僑玉的面子也萬萬不能這般做,傳揚出去他這南侯府可就真的算是名聲壞盡了。
“二舅母,話不是這麼說的。”沐荀突然道:“蘭諾說的沒錯確實是你們先闖入這院子的,且不說這對與錯,我之前可是提醒了不止一次,是你們非要進去,現在受了傷反倒是埋怨起來,這又能怪誰?!況且二舅母也看到了,方纔音兒也是剛從外面回來,也就是說之前她並不在這房內,既然不在這房內,又何來的是她動的手?!”
“就算不是她親自動的手,那這暗器是從她這房內飛出來的,總歸是也與她逃不了干係,誰知道是不是她之前早就佈置好的?想要殺我們蘭兒啊……”劉氏拿起手帕拭了把眼角的淚水道:“蘭兒平白無故的受了這麼大的冤屈,我們孤兒寡母的可要去找誰去說理啊?”
“提前佈置好的?”俞荏婕嗤笑一聲,不屑的道:“到底是你太蠢還是沐音太聰明啊?連你們什麼時候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倘若真是這樣,那可不就成神機妙算了麼?你就算是想找藉口也找個靠譜點的行不行?說這話也真是不嫌牙疼!”
劉氏面色一僵,卻是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我們孤兒寡母來道這盛京沒有依靠,真是連什麼人都能騎在我們頭上了啊,我們日後哪還有臉面呆在這裡啊?”滿是淚水的臉龐看向那阮老太太道:“兒媳不孝,此番怕是不能陪在您老的身旁侍奉了,既然這裡容不下我們母子三人,那我們又何苦留在這裡自找罪受啊?倒還不如回自家府上,不管怎樣那也沒人欺負啊。”
沐荀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是被沐煦搖頭制止了,不管怎麼說這劉氏也是他們的二舅母,他們即是身爲晚輩,絕技不能在此開口說些什麼,依照這二舅母的性子,倘若事情真要是傳揚出去,那這自家母親在阮府落下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就連沐煦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沐靖南自然也是想的清楚,看着那仿若哭得肝腸寸斷的劉氏,思慮再三,咬了咬牙還是不由得將眸光看向了沐音,略有些猶豫的道:“音兒,此事雖說你表妹他們也有些錯處,但是你也確實不該在這房裡放暗器,倘若真的出現個什麼好歹,到時候就算是後悔都來不及了,幸好這次算是躲過去了,但是卻也是傷了些皮肉,你就拿出一根人蔘就算是當做給你表妹陪個不是吧。爹知道這人蔘是熠王送來的聘禮,不過這不是有兩根麼?這些聘禮我和你娘就是覺得你是個有主意的,所以也沒開口說些什麼,爹相信你也是個明理的孩子。”
這一番話語當真是說的滴水不漏,饒是沐音都不由得要爲其鼓掌了,只是這不要臉的程度也當真是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了,對上那沐靖南看過來的目光,鳳眸微微上挑,嗤笑一聲,淡淡道:“憑什麼?”
憑什麼?簡單的三個字卻是讓沐靖南直接愣在了當場,纔想過各種各樣的回答,卻唯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三個字來,而且那眸中嘲諷的神情也是深深的額刺痛了他的雙眸,自己的女兒用嘲諷的眼光看自己,這究竟是有多失望纔會如此這般?
一時語塞,倒是當真是說不來什麼。
沐音冷然一笑,清冷的眸光淡淡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面:“你們當真是以爲我是個好脾氣的麼?”
沒有人說話,但是南侯府的人心裡都明白,沐音的脾氣算不得好,但是也從來算不上壞,更不是一個心黑手黑的人,她也只不過就是爲人淡漠涼薄了一些,對事事不關己了一些,但是倘若真是說脾氣不好,那還真不一定了。
“若是你們當真如此以爲,那你們可真的就錯了,我從來不是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也從來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既然主動送上門來,那自然也沒有放任不管的道理,蘭諾。”冷然的鳳眸微微一樣,只見那站在一側的蘭諾卻是忽然動了,不過一個眨眼,人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
突然一聲慘烈的尖叫聲響起,只見那阮曉蘭本就蒼白的面容再沒有了一絲血色,而那方纔包紮好的臂膀此刻卻是鮮血永駐,仿若是涌出的泉水,汩汩冒出,全然沒有停止的勢頭,整個臂膀也呈一種詭異的姿態無力的下垂着,就像是提線的木偶一般,再沒有了一絲活力。
在衆人還未從震驚回神的同時,又是一道更加慘烈的尖叫聲響起,尋聲望去,只見那原本在阮曉蘭身側的劉氏此刻臉色也是蒼白如紙,更駭然的是那原本完好無損的臂膀卻是如同那阮曉蘭一般,血流不止,而且以一種詭異的姿態下垂着……
豔紅的鮮血順着臂膀流淌下來,交融錯雜形成了一副絢爛的場景,卻又讓人十足的心境膽寒,就彷彿是看着那鮮活的生命悄然的流逝……
“啊——”一聲尖叫,只見那清秀女子卻是雙眼一番,身形已然軟綿綿的倒了下去,而其身側的那阮一致雖沒有嚇得暈倒,但是卻也是面容蒼白,冷汗淋漓,怎麼……怎麼會這樣?!
“既然說我傷人,那我自然就要傷的徹底一點,如若不然,如何對得起這扣下的名頭?!”沐音冷然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卻是讓在場的人心下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這……這哪裡是脾氣不好?!這簡直就是兇殘好不好?!
不管衆人神情如何,沐靖南此刻卻是難掩的震驚與沉重,看向沐音的眸光溢滿了濃濃的不可置信:“你……你怎麼敢?!這可是!”
話還未說完,只聽沐音卻是冷然開口道:“怎麼?這個時候又想要說教了?你是想說我下手太重?還是想說我太過放肆?還是想說我沒有規矩?!呵,如果只是這些,我勸你還是省省功夫,我自小懶散習慣了,最受不得旁人的說教,尤其是一些不着邊際的說教。”
沐靖南神情一頓,面對這樣冷然沒有絲毫情感的沐音張了張口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音兒……”阮僑玉戳戳欲泣。
“你們何曾真的將我當做過是家人?”沐音的話語沒有一絲波動,彷彿就是在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沐靖南與阮僑玉面色一僵,同樣面色驟變的還有沐煦與沐荀兩人,家人?她不是他們的家人麼?不!她是南侯府的大小姐,是他們的女兒,更是他們的妹妹,但是家人?他們不是一家人麼?他們沒有將她當做是家人麼?他們第一次迷茫了,第一次不知所措了,第一次思緒混亂了。
“你們口口聲聲說是要彌補十年前的過錯,口口聲聲說是要疼惜要補償,可是你們又有哪件事情真正的做到了位?”冷然的鳳眸微微一掃:“怎麼?是想說我冷淡,說我不領情沒?呵,不錯,我是涼薄,是無情,但是這都是誰造成的?你們難不成還指望一個年僅六歲離家十年毫髮無傷回來還能待你們一如往常單純無邪的人麼?你們的心何嘗又不是硬如磐石?”
“十年!整整十年!你們可知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你們那口中所謂的寺廟,我卻是連見都不曾見過一面呢,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麼?當年送我出盛京的人去哪裡了?我告訴你們,他們死了!被人一劍斃命!死了!你們覺得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是怎麼在刀口下存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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