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慬道:“阿愷說請你評點朝陽公主的書法?”
陳蘅暗道:莫不是猜錯了?
她接過宮娥遞來的書法,打開紙,裡頭是一首定情詩,細瞧之下,再是眼熟不過,這不是當年王煜寫給妻子的,竟被她給借來了。
熟悉的筆跡,比幾年多了一股滄桑與堅韌的風格,幾年前是稚嫩,是單純與美好,更能繪出仙姿般的淨荷,可現在,他不繪荷了改繪蘭草,堅韌卻卑微,不甘又努力,蘭草的風格沒有,更像是菖蒲。
陳蘅問:“阿愷,這真是朝陽公主讓你轉給本宮評賞的?”
慕容愷肯定地答道:“正是。”
莫靜之讓她評點,要通過這字畫告訴她什麼:說她定要嫁慕容愷?還是說,她就是莫靜之,而她不能拿她如何?
陳蘅喚了聲:“姑姑,去我屋裡,將那幅《蓮花圖》取來。”
元芸應答一聲,不多時,捧出一幅裝裱過的《蓮花圖》。
陳蘅將兩副放到一起。
慕容慬道:“莫靜之的書畫長進不小。數年前有一股子匠心,顯得虛無夢幻,可現在的丹青,總算有一點人氣兒。書法以前有其形而無神,現在多了一股堅韌不屈氣韻……”
慕容愷連連更正道:“不!不!那一幅是晉哀帝皇后的,這一幅是朝陽的。”
陳蘅指點了慕容慬書法,在書法鑑賞上又進了一大截,他怎麼瞧不出來,這其實是一個的手筆,莫靜之是朝陽公主。
後晉與邪教爲了掩護她,也算是用心良苦,用一個暮晴公主來掩飾真正的慕情。
莫靜之纔是這次和樣的關鍵人物。
慕容慬勾脣笑道:“你帶來的字畫當真是朝陽公主所書?不是她請人捉筆?”
陳蘅道:“將王煜寫給妻子的定情詩引薦過來,以表其心,昔日王煜是想告訴妻子,他娶她的心意堅韌,堅如磐石,韌如菖蒲,不可動搖。”
慕容愷似被定住一般,這明明是朝陽公主自己寫的詩,怎就成了王煜寫給妻子,這明明是女子的口吻所寫。
陳蘅道:“你不信?馮娥、張萍都曾是長安王園書畫會的成員,你可以問她們,看她們知不知曉此詩。”
任何解釋都是多餘的。
他可以去問其他人,求得最真的答案。
慕容愷痛楚而失望地看着慕容慬夫婦:“皇兄希望自己的妻子是最好的,而皇后希望自己最有才華的,她是嫉妒,她嫉妒朝陽的字畫比她好!你們想拆散我們?這不可能!”
陳蘅嫉妒朝陽的才華,真是可笑!
她的書法不輸男兒,便是慕容慬亦自嘆不如。
陷入情網的人,果然是傻子。
他不信他們的話,連慕容慬說的亦不信。
“皇兄,我告訴你,就算我不做親王,我也不會離開朝陽!無論她是不是邪教女弟子,無論她是誰,她在心裡,都是我心坎上的女人。我慕容愷此生的摯愛——是她!
她是朝陽,是我的女人,她純潔、美好、善良,更才華橫溢。你們以爲,說她是莫靜之我就會信?我只相信自己的心和眼睛,任何人休想將我們分開!”
旁人可以抵毀朝陽,但慕容慬不可以。
從小到大,他是這樣的敬重皇兄。
可皇兄卻越來越不信任他。
在洛陽時就這樣,他要重用慕容惲,他無視了他的存在。
原來,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皇兄說變的是他,他哪裡變了,他還是那個尋找別樣女人相伴一生的慕容愷。
現在,他找到了,可他們都說他不對。
他沒有錯,錯的是不瞭解他的人。
慕容愷瘋狂的疾奔,忘了飢餓,只餘憤怒,他想狂吼,他要告訴所有人:你們不要再誣衊她。她是朝陽,她是夏候潔,她一直都是純潔美好的。
朝陽給他的,是一個完璧之身。
他也曾懷疑過,可就有數日前,她的傷好後,她心疼地捧着他被平王打過的臉頰:“阿愷,有人欺負你了,我現下擁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公主的身份,是後晉皇帝賞的;身上的綾羅綢緞,也是後晉皇家賞的;我擁有的只有我自己。
今晚,我把自己送給你,是我給你的禮物。無論你待我如何,給不給名分,娶不娶我,都不重要,我只想做你的女人。”
她寬了自己的衣裳,不沾一絲。
一夜纏綿後,他看到了榻上如梅花的殷紅,她能感覺得第一次時,她的痛楚與隱忍。
她是完璧之身,爲什麼他們要說她是莫靜之。
莫靜之怎能與朝陽比?
慕容愷快速地飛奔,出了皇宮,到了驛館,進了朝陽公主的寢院。
夏候淳看到他,不由得勾脣淺笑,小心地跟了過來。
朝陽正在屋裡看書,見他歸來,嫣然一笑。
慕容愷走近,“阿潔,我信你。”
朝陽偎依到他的懷裡,“阿愷,我亦信你。”
“我把你的字畫送給皇后,請她點評,她居然拿出一幅莫靜之惡婦的墨寶,將你們的放到一處說……”
夏候淳透過半掩的門縫,正好看到他懷裡的朝陽面容俱變,那是驚懼,她真是莫靜之!
他想笑,沒想到,莫靜之換了個容貌又回來了。
不是說死了?
能親手弒夫的女人,能是什麼好相與的。
朝陽快速地調整心情,不由輕笑出聲,“你就爲這事生氣?”
“皇兄要我在將軍與你之間選一個,我選了你。如果有你,不做將軍也罷,我明兒就去禮部領個文職閒差,往後,我就在燕京陪着你。”
夏候淳心裡暗道:不領兵又如何利用?
慕容慬夫婦知曉了朝陽是莫靜之,爲了防備她,也萬不會給慕容愷機會。
愚蠢至極!
爲了女人就放棄了一切。
莫靜之,這個女人毀了所有的一切。
若不是她爲禍南晉,袁大山父子不會死,陳葳夫婦也不會離棄大晉。
一切,是從她開始的。
“那……那數十大儒的事呢?”
慕容愷道:“皇后說,她不會插手太平幫的決定,還說太平幫養了他們這麼久,吃住穿都得花銀子。”
什麼都沒辦成。
辦不成,她如何拿每月一枚的蝕心散解藥。
她已破敗不堪,只爲了可以報復陳蘅。
未曾出師身先死,他們的一切,都被北燕掌控中,他們不想做棋子,可偏偏執棋的是自己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