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慬最大的不喜,是莫靜之算計陳蘅負傷中毒。
這位將軍的渾號叫“震耳鍾”,難道是那位,來自山野,早前是個屠夫,因爲從軍立了軍功,一步步從士兵做成了副將軍。此人是個地道的北燕人,會幾下拳腿功夫,以力大、聲大而聞名,據說有一次交戰,他一嗓子震出來,嚇得敵軍將領的戰馬調頭就跑。
他家中有老孃,膝下有三個兒子,因是後來發跡,家裡被燕京權貴所不喜。
慕容慬不讓他娶莫靜之,定是怕莫靜之算計了鄭家。
他既不想莫靜之痛快,又不想莫靜之過得太遂願,自然是嫁一個越複雜,又規矩最多的人家爲好。
崔珩靈機一動,揖手道:“太子殿下,這莫靜之是殺是留?”
慕容慬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夏候如意是大統帝之女,本王原沒有殺的道理,就是想借今日的事,嚇嚇莫靜之,讓她嚐嚐,自己的性命掌握他人之手的絕望與不安。”
他這是在戲莫靜之!
莫靜之自恃才華橫溢,處處算計,他就要看看,當她的命運不被自己所握,莫靜之又會做出什麼事。
要殺一人,太容易。
但,他想要莫靜之生不如死。
莫名的,慕容慬就想這樣做,彷彿不這樣,就難消心頭之恨。
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厭惡一個人,厭得恨不能令對方生不如死。
證明了這點,崔珩道:“眼下,有一個人,倒適合許配給莫靜之。”
“誰?”
“左丞相的表弟裘驥,在軍中爲將,此人性子孤避古怪,其母自恃爲大家出生,規矩極重。
裘驥認爲男兒當志在仕途,極少過問家中事,其母年輕守寡,頗是看不中兒婦。前兩位兒婦,都被裘老夫人給折騰死了。
他爲逃避再娶第三位,效力軍中。”
慕容慬道:“此人憐香惜玉?”
“這只是表面,內裡是他有些怪癖,兩位夫人是被他給折騰死的,其母爲了護他名聲,特意隱瞞真相。”
慕容慬勾脣一笑。
“豬頭,去查一下,是誰給鄭大耳出的這主意。”
待御豬離去,慕容慬笑道:“要說審人猜踱,裘驥也算是個人才,這事定是他在背後挑唆鄭大耳。”
崔珩有些意外。
慕容慬一早就知道陳蘅母子遇刺,背後的主謀是慕容忻與莫靜之,他能殺慕容忻,又怎會放過莫靜之?
讓一個女人痛不欲生的最好法子,就是讓她嫁一個最討厭的男人,而若讓這個男人天天與她同牀共枕,牀榻癡纏,就像是一柄鈍刀子要割她的咽喉,生不如死。
他確實想過把莫靜之與鄭大耳挫和到一塊,但很快就明白,即便鄭老孃厲害,定鬥不過莫靜之。
崔珩揖手道:“幾個月前,太子殿下保住我一家性命,讓崔家安全撤出長安,小人今日特來磕謝太子再造之恩。”
他跪在地上,連連磕了三個響頭。
慕容慬憶起夏候淳,“南晉的獨臂王去了利州?”
夏候淳是崔珩的妹婿,慕容慬只是隨口問一下。
數年前,夏候淳成親當日拒娶陳蘅,對慕容慬來說這是一件恥辱,陳蘅之恥,便是他的恥辱。但他內心很是感激夏候淳的拒娶,若不是夏候淳拒婚,又如何讓他娶得陳蘅。
崔珩道:“在我們離開長安之時,他們就做好了準備,我原想勸胞妹崔珊隨崔家離開長安,可胞妹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顧自己,也要顧她的兒女名聲。’堅持要隨夏候淳前往利州。”
慕容慬嘆了一聲,“翻年就到春天,明春三月北燕有恩科,你可通過恩科入仕。”
原還要再等兩年,但燕高帝堅持要退位,要讓慕容慬登基。
在他寫給慕容慬的家書裡,燕高帝抱怨自己太累太苦,一面要打理朝政,一面還要防着白染大祭司把他的寶貝皇孫給拐走。着實白染已經提了好幾回,要不是陳蘅沒應,白染就帶昊兒離開了。
爲不讓白染拐走他孫兒,他決定放下國事,做個含飴弄孫的太上皇,一心對付那個在自己親孫兒心目中代替自己的“情敵”。
退位的事燕高帝已下明旨,令禮部開始着力兩代皇帝的退位、登基大典。
早前原說好他儘早登基,因陳蘅受傷中毒,他頓覺無顏面對妻兒,誓要除掉慕容忻,登基儀式也因此延後。
崔珩來尋慕容慬有討好之意,更有想爲自己謀一官半職的意思。
朝代更迭,而他沒有任性的資格,家中若不能有人入仕,就只能任人踐踏。
“崔郎君曾是長安六傑之一,才華有目共睹,你是想通過科考入仕,還是通過引薦入仕?”
崔珩又是一拜,“還請太子殿下指點。”
慕容慬道:“若是通過科考入仕,更爲名正言順。因你有才,就算是引薦入仕旁人亦不會非議。”
他要擡舉的人,還沒會非議。
通過科考,若是考到好名次,不但可以名動天下,也能步步高昇,可按照北燕朝廷的習俗,入仕之後,名次靠前的要入各部院做兩三年的庶吉士,之後再由吏部進行考覈,成績優良者可去地方做知縣,若成績平平只能做縣丞、主簿等從七品、八品的小吏。
但若引薦,他的引薦人定是太子的心腹,入仕就能謀到高位,但因是引薦入仕,才幹自會受吏部與都察院官員質疑,考覈之時亦更爲嚴苛。
兩種方式各有各的好。
北燕亦在從世家引薦官員入仕轉爲科考入試,聽說往後武將、武官也要走科考,是四年一次的武舉人、武進士考試,不僅要考文,還要考武功。
崔珩爲難地道:“原想參加科考,只是錯過了今歲的鄉試秋闈,無法參加明年的春闈。”
慕容慬道:“這有何難,本王給你一封引薦信,你且去燕京先住下,待春闈開考,你拿着引薦信去太子宮尋太子詹事,有他領路,你自能進入試院。”
“小人多謝太子殿下。”
御豬打聽消息回來,低聲複道:“屬下打聽清楚了,正是裘驥給鄭大耳出的主意。”
“他既如此愛出主意,奉本王口諭,就說裘驥克妻,莫靜之剋夫,爲護無辜女郎,爲保天下男人少被剋死,本王將莫靜之賜嫁裘驥爲繼室。”
裘驥敢猜踱他的心思,他就將莫靜之賜他爲妻。
不管裘驥所求爲何,算計到他頭上,就得擔下這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