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族未免欺人太甚!
龐威低聲道:“表兄一會兒要去博陵王府,弄傷了手,小心又被醫族的人說嘴。”
“本王焉會懼他們?”
不過是小部族,終有一日,若他問鼎,定要除掉醫族,將其盡數誅滅。
在隔壁雅間裡,納蘭弄月一臉哀悽、憂傷,看着這傾城的嫁妝,就算是她也沒有這麼多,從小到大,她自以爲是僅次於公主般的尊貴,原來她不如聖女鳳歌。
她不甘心!
這個來自江湖,實爲醫族的少女,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贏得世人的讚美。
她喜歡的人唯有慕容慬!
心,空蕩蕩的,卻又被悲傷蓄滿。
在對面的茶樓上,馮娥與張萍正坐在一處說話。
“阿萍,你近來在提刑司還好?”
刑部設有立案司、提刑司、結案司、存檔司等,而張萍在提刑司任提刑官,上有掌司即四品郎中一人,張萍是五官提刑官,來北燕後,她又斷了幾樁奇案。
燕高帝對張萍的才華給予了褒獎。
張萍是以莫愁郡主的好友身份,經莫愁郡主引薦入仕,人人敬稱一聲“張提刑”,她嫌“萍”字太女性,換成了“平”,現在是“張平”,知曉她名字的人不多。
張萍笑道:“甚好。”
以她的聰明,看到新婦、韓姬出現,她不難猜出聖女的身份。
馮娥擡手,左右退去。
張萍低問:“永樂是聖女?”
這個秘密,馮娥一年多前就悟出來。
陳蘅不是她能開罪的,無論是現在的,還是將來的陳蘅,只能交好。
馮娥依舊不敢與陳蘅太近,生怕自己在權鬥之中受到損傷。
歷史上的陳蘅,是一個比慕容慬還要厲害的女子,而慕容慬可以頂撞燕高帝,卻對她只有盛寵,不忍責備。
“嗯。”馮娥低應一聲,“你覺得永樂這人如何?”
張萍沉吟道:“看似單純,卻又如謎,讓人看不懂。”
末了,她又一臉無所謂地道:“我不開罪她,想來,也不會與她結怨。”
“你……當然不會與她結怨。”
無論張萍做什麼,陳蘅都不會對付她。
張萍無心權勢,她只對懸案感興趣,一生也破過不少的案子,年邁的張萍就在家裡整一卷宗,修書立卷。彼時,朝廷派了幾個精通律法、刑案的人來相助,用了數年之力,終於著書成功。
張萍亦成爲新朝的傳奇女子。
只是她這一生,一直未嫁人,她最愛的男人娶了她最好的朋友。
馮娥吐了口氣,“走罷,我帶你去博陵王府吃喜酒。”
“現在?”
張萍遲疑。
馮娥道:“你與男子接觸不少,還會畏懼此事?”
張萍輕籲一口氣,“去就去,只我們的身份,恐怕連與新婦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日總能得見。”
*
博陵王府已是煥然一新,窗明几淨,紅幔耀天,漆亮金彩,處處錦繡,連那盛放的杏花亦染上喜氣似的輕盈搖曳。
陳蘅入府,鞭炮、喜樂齊響,人頭竄動,所有人聚在花堂周圍。
今日由皇族宗長定王主持婚禮,又有國師證婚,更有六部尚書與滿朝重臣、能臣到賀,這是從未有過的熱鬧盛事。
陳蘅剛坐在榻上,慕容慬便進來,揭了蓋頭,道:“我吩咐小廚房給你預備吃食,今日大婚,來的賓客極多,我晚些回來陪你。”
她語調略微冷漠,“你去忙罷。”
前世的她,獨守多少空房,最初爲夏候滔,後來又爲慕容慬。
委屈有過、羞辱有過、被剜過心,亦被世人怒罵過……
今日的她很美,驚豔、美麗,就如同當年她在都城街頭的那一日,不,比那一日更美,風\情萬種,誘人想擁。
今日的他,是張豔的英俊,俊得世間無雙。
她不信他,因爲前世的記憶,因爲她受的委屈,國師說,前世他虧欠她頗多,所以今生註定無法放手,亦註定要補償於她。
慕容慬欲言又止,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哪怕是在現在。可他說了,她許不在乎。
他道:“我會早些回來。”
他出洞\房的門,她痛苦,痛的是他不能放過她。
她不再是以前的陳蘅,那個說要支持他所有的人。
可是,現在的陳蘅更讓他無法放手,她是脆弱而悲傷的。
慕容慬是近四更天才送走了賓客,待他回到洞\房時,陳蘅已褪去了喜袍,換上了隨常的衣裙,依坐在榻上已然睡熟。
他放輕腳步,走近她,將她小心地平躺在榻上。
她醒了,卻不讓自己睜眼。
她不知道如何反對他,就算有些事上,他們是這樣的默契,她亦不想面對這樣的新婚夜。
今生三披嫁衣,第一次被拒婚;第二次、第三次,她嫁的都是同一個人。
慕容慬以爲自己未打擾到她的睡意,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阿蘅,我知道你不想嫁我,可我卻一定要娶你,我的生活裡,沒有放棄你。沒有你,就算我成爲九五至尊,那又有何用?”
他悠悠輕嘆一聲,陳蘅以爲他要離開,或去臨窗的小榻,未曾想,他竟是寬衣解帶,只着內衫爬上了榻,身上穿的依舊是陳蘅送他的“小背心”,這是請馮娥設計的,下手依舊是馮娥設計的褻\褲,一身都是灰白色的,沒有一點花紋,是她親自縫製。
她睨了一下眼,生怕被他發現,快速佯裝睡熟。
慕容慬拉了錦衾躺好,躺在被窩裡,側身定定地瞧着陳蘅。
陳蘅自從步入後天聖境,對眸光尤其敏感,他的盯視令她如坐鍼氈,想着他許盯一會兒就不再看了,不想他伸手輕撫着她的臉頰。
“阿蘅,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我對前世的記憶,什麼也記不得了,如果能記得,我寧可痛苦的是我,也不願看你像現下這樣。如果因爲怕傷害你,就要放手,我做不到。阿蘅,我想我前世一定很在乎你,一定是在失去後才發現的,所以我不要失去。”
她的眼皮跳了一跳,就似要睜開,卻沒有啓開,而是翻了個身,面朝裡睡了。
慕容慬就盯着她的後腦勺,哪是一個背影,能看到她,他也是心安的。
陳蘅忘了過多久,在雄雞報曉聲中,她是真的熟睡了。
可這一夜,慕容慬卻輾轉反側,天明之後,就聽到外頭有人道:“稟四殿下,是皇后宮的嬤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