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陳蘅歪着腦袋。
她心下嘲笑,這就是夏候滔引以爲傲的大賢臣,竟要她爲了活下去,去討好敵國的博陵王殿下。
崔大郎道:“你可以依靠他!”
他說的是敵國皇子,大名鼎鼎的博陵王,而今的東燕皇帝。
“我的祖母是陳留太主,爲了守護這個天下,英年早逝,你要我去投靠敵國皇帝。休想!”
爲了祖母,爲了陳氏的骨氣,她萬不會這麼做。
對不住她的是夏候滔、陳茉,可這也不能成爲她背叛南晉的藉口。
她是南晉的皇后,她不能將父母、祖母的名聲給毀了。
她沒有理由背叛自己怕母國。
“你不聽我勸,我也無能爲力,你好自爲之。”
崔大郎拋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皇后宮。
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大,一大片的陰影似要遮住整個大殿。
博陵王!慕容慬……
陳蘅突地驚醒過來,雙手緊握住桶沿,夢裡的絕望與痛楚她還能清楚地感覺到。
這是前世裡發生的事,化成她記憶深處一個不需要牢記的小故事。
夏候滔登基之後,重用崔珩,其次纔是陳宏父子。
他曾說“四大世家之中,能得崔珩相助,我心甚慰。”
崔氏,是博陵崔氏,他們的祖籍早在幾十年前就已成爲北燕的土地,博陵王、崔氏,恐怕前世,慕容慬與崔珩原有交集。
崔珩爲什麼提到羊脂玉鳳佩的事?
他說,他可以依靠慕容慬,她在前世聽過這名,可從未與慕容慬有任何的交織。
其實他是在向她透露一些事。
崔珩不會無故提到玉鳳佩與慕容慬,他知道些什麼?他是有話要說,卻因爲她的譏諷怒罵,他放棄了遊說。
今生,慕容想作爲北燕進入南晉的斥候,將衆多的諜者布入南晉朝野;前世,必亦做了類似的事。
北燕皇族與南晉皇族是完全不同:前者,沒有如寧王一家這樣的敗類;後者,安於富庶地,忘了天下之危,依舊醉生夢死。
上行下仿,皇族不曉危難,貴族不知,就連生活在都城的百姓們也不知。
他們依舊可過得奢靡的生活,豪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便是南晉的真實寫照。
北燕皇族上至定王下至百姓,都盼着一統天下,在北燕百姓的心裡,南國富饒,唯有這樣,他們的日子才能過得更好,北燕君臣故意引導百姓,讓他們覺得,他們的困苦、貧窮,皆是因爲北地太過貧瘠,所以,他們必須擁有南國土地的富饒,只有在富饒的土地上種糧食,才能讓他們不餓肚子。
君臣的引導,亦讓北燕全民可兵。
就像養在深閨的慕容思也心懷着爲朝廷、爲皇族效力的理想,認爲只有效力,才能對得住十幾年北燕賜予她的榮華富貴。
皇族如此,貴族、臣民更是如此。
陳蘅坐在已經涼了浴桶裡:“南、北兩朝的對比,終究讓博陵崔氏也偏向了北燕……”
如果她沒猜錯,現在的崔珩便是北燕的人。
崔氏的祖籍在博陵,若崔氏想繼續成爲新朝的貴族,就必須爲北燕所用,故土難離,而連定王世子這樣尊貴的人,也甘爲斥候,潛伏南國,甚至連定王嫡出郡主也成爲細作諜者,僅是這份犧牲與熱血,在歷朝歷代中便不多。
前世,崔珩顯然知道羊脂玉鳳佩的存在,也知道那是慕容慬之物。
今生嫁給五皇子爲正妃的是崔珩的胞妹崔珊,他還會捨棄五皇子妃,明面上助六皇子登基,暗地裡卻向着北燕?
前世,她知道崔珩,卻爲了看夏候滔與陳茉的笑話,臨死都沒告訴他們,被夏候滔重用的崔珩其實是北燕慕容慬的人。
北燕,如初升的朝陽;南晉,卻如即將沉入地面的夕陽。
一個充滿了希望,另一個卻讓人覺得絕望。
她在前世忽略了太多的事,現在一步步地走過來,驀然發現,自己前世所承受的痛苦,除了他人的算計,還有她自己的愚笨,她被家人保護得太好,好到就是一株溫室的嬌花。
養在深閨的她,不了曉太多的事。
前世的她,到底有多蠢,纔不知道羊脂玉鳳佩的秘密。
夏候滔看到玉鳳佩,不是意外而是憤怒,那等貴重之物不是他的,卻被陳蘅握在手裡時不時地把玩。
他是懷疑:她背叛了他。
如果柔柔真不是她的女兒,那她的孩子去了哪兒?
陳茉將柔柔的血放幹,換給二皇子,二皇子的呆病不見好轉,在她命絕前,聽人說二皇子還與以前一樣的呆。
她臨死前,陳茉說要用她的心臟去救夏候滔,她的話是不是真?
夏候滔又得了什麼病,竟要她的心臟去救,只因她是真命天鳳?
太多的疑惑無法解,她要步入後天境,唯有這樣,纔可以穿過光陰門,找到真相。
陳蘅出了浴桶,着好兩襠,又憶起慕容慬於溪邊洗衣的情形。
他第一次給女人洗衣,洗的是她的。
如果前世,他隱瞞了太多,而這些記憶被她給忘了,她會不會怨他、怪他?
她不知道!
陳蘅的心很亂,在凌亂中進入凰女境。
這一次,西華在瀑布外的大花樹下沉睡,那是一棵很大的花樹,足要用幾人合抱,樹上如火如荼開着她從未見過的花。
她伸手欲摘,聽西華悠悠說道:“這叫鳳尾花。”
鳳尾花,很好聽的名字。
陳蘅從未見過,每一朵有九片花瓣,每一片都如鳳尾,盛開之時,花滿枝椏,恍若一團烈焰。
“鳳尾花開,我會沉睡,這次醒得太久,能授你的我已教給你。我要借鳳尾花的靈力休養神識。阿蘅,你不要喚醒我,倘若喚醒,傳承血脈中最後一絲神識會消失……”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在她的聲音化成一縷帶有金光的焰火,落到鳳尾花樹上,立時消失無蹤。
西華與鳳尾花樹融合一體,也是在沉睡中吸食花樹的養氛。
她望着瀑布,試着往前走,瀑布傳遞出一股寒冷的氣息,冷,似要將人凍成冰塊。她想堅持走進去,卻最終被瀑布冰寒氣凍住了雙腳。
不能前,不能後,難道要化成一尊冰雕,陳蘅往後一揚,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點點地縮回自己的雙腳,說來也怪,一縮回雙腳,腳上的冰就點點消融,待她後退數丈外,雙腳的冰已經消失不見。
那瀑布極寒,沒有極深的功力根本不敢靠近。
即便她是靈魂進入,也抵擋不住它的寒意。
陳蘅打消了僥倖心理,盤腿坐在地上修煉吐納氣息。